素秋十六岁生日那天,艳春没有通知任何人,自己带着她去观看了一场芭蕾舞剧。
几天前失常的情绪消失,一整天艳春都对素秋很温柔,令她终于安心,也很快乐。
这是他们来到巴黎后第一次观看芭蕾舞,都有些莫名的兴奋。按照习惯,艳春身穿不久前才买的薄西装,素秋则穿连衣裙,俩人都戴着帽子。
巴黎芭蕾舞大剧院建筑得恢宏壮观,罗马式的外观厚重而典雅,里面设施华丽,铺着猩红色金边的地毯,众多观众走上去也寂然无声。
剧目是《春之歌》,演员阵容强大,诸多著名芭蕾舞明星们参加了演出。配乐也极其出众,不过观众们更喜欢看舞蹈,反而忽略了背景音乐。
舞台上的演员身穿紧身舞衣,女演员们的裙子短到膝盖以上,踮脚快速旋转时身姿美妙动人。
兄妹俩从未见过衣着如此暴露的穿戴,起初都有些不适。后来他们逐渐被剧情及演员们高超精湛的技艺所吸引,不再注意这些末节,同其他观众一样看得很投入。
观看表演时,艳春偶尔将右手搭向扶手,却触碰到了素秋温软的手背。
他连忙收回手,心跳乱了片刻。稍待一阵,他才敢用眼角余光去观察素秋。
素秋全神贯注地望着台上,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根本没有注意到艳春刚才举动。
艳春的心跳这才恢复正常,将注意力重又转回台上,心里有个地方却生出了一丝淡淡的失落。
从剧院出来,素秋仍旧沉浸在演出中。她仰头兴奋地对艳春说:“哥哥,芭蕾舞太美了,我要是会就好了。”
艳春想象一下素秋身着坦胸露背的短裙在舞台上旋转的情形,面部表情不禁僵了僵。
“现在学舞蹈,你的年龄太大了。那些演员都是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训练的。不过,好象有业余舞蹈班不受年龄限制,素想去试试吗?”他斟酌着句子说。
素秋认真考虑片刻惋惜地摇头,挽住艳春的胳膊说:“不要了,现在应该以学业为重。再说这种舞蹈班收费肯定很高,还是不要随便浪费的好。”
“素,哥哥不怕你浪费的。”
艳春轻声说,目光扫过她的帽檐,心中满是怜爱。
“我知道,哥哥的画在拍卖行销路很好,咱们现在不愁钱。可是,那是哥哥辛苦挣来的,还是应该节约着用。将来哥哥还可以用这笔钱办画展,再到其他国家去游学,这些都得用钱。”
素秋侃侃而谈,眼内满是憧憬,很像是个精明的理财能手。
艳春一怔,暗暗惊讶于她的高瞻远瞩。办画展、游学都是他曾经私下考虑过的事情,从未同素秋提过,而她竟然都已经替他想过了。
“嗯,素说的有理,那就不学跳舞了吧。到时候哥哥去游学,素要不要也去?”他淡笑着问,手心却渗出了紧张的汗珠。
素秋抬头看艳春一眼,漆黑的眼睛水波晶莹:“当然要去。哥哥不会是打算丢下我一个人去吧?”
她想当然地回答,似乎觉得艳春的问题很有些奇怪。
“哥哥怎么会丢下素?”
我只怕你将来会丢下我而已。艳春温柔地反问,注视着她的眼睛很想化身为一尾小鱼,徜徉在那两漂清水里,永生永世。
素秋脸上绽开一个快乐的笑容,紧紧挽住艳春的胳膊,将头靠在他肩膀上。
艳春任她对自己表示亲昵,心中酸涩难言,脸上却笑如春风初拂。
路过一处露天花店,艳春为素秋买了一小束雏菊。
卖花的少妇目送他们离开,赞叹这对东方壁人的般配和谐。
素秋手捧雏菊,满心愉悦。她想到雏菊在西方有个花语,似乎与爱有关,她却记不清了。
可是不管记不记得,她都知道艳春是关爱着她的,怀着最真挚纯洁的一颗心。
回到玫瑰天堂,还没有进门他们就听见里面有争执的声音,其中一个人的嗓音竟是十分熟悉。艳春和素秋对视一眼,急忙推门进去。
儒勒太太拄着把扫帚堵在楼梯口,正在和两位先生对峙。
那俩人一人穿白西装,一人着青色长衫,竟是琉玚和陌阳。
“卫大哥,李大哥!”
素秋惊喜地喊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艳春也十分意外,脸上露出笑容。
琉玚和陌阳回身看到兄妹俩不禁也是笑逐颜开,冲过来高兴地抱怨:“你们跑哪里去了?你们这个房东真是可怕,死活不肯让我们上去,还要用东西打我们。”
艳春笑着摇头,和他们匆匆握手后去向儒勒太太解释以消除误会。素秋则和那俩人忙忙地相互询问,表达着彼此的喜悦心情。
“卫大哥,你们怎么会来巴黎?事先也不打个招呼,我们好去接你们。”
素秋抱怨,好奇地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兴奋得脸色飞红。
琉玚和陌阳没有太大的改变,脸上虽薄有风尘之色,精神却都很好。而他们彼此间神情亲密,比在国内时开放许多,是兄妹俩未见过的。
“卫大哥收不到小秋的信,所以一急就来看你啦。”琉玚开玩笑,心情极佳。
素秋白他一眼,转头问陌阳:“李大哥,你说。”
陌阳微微含笑,显然也很高兴看到素秋。他停顿片刻说:“生意不太忙,我们出来旅行。过一阵还要去欧洲其他国家,顺便了解国际首饰行情。”
艳春同儒勒太太解释完,笑着请他们上楼再详谈。
琉玚欣然同意,拉过陌阳的手上楼,全不顾忌儒勒太太在身后虎视眈眈。
素秋略有尴尬,轻声向儒勒太太说他们是好朋友,说完又觉是在画蛇添足,只得脸红红地跑上楼去。
儒勒太太仰头上望,脸板得像墙上的黑色相框。
回到阁楼,琉玚好奇地打量这间他所见过的最简陋却也最整洁温馨的小屋,不住口地赞叹兄妹俩勤劳勇敢。
他的视线集中在那条布帘上,走过去拎起来细看,满脸诧异。
“艳春老弟,你们在搞什么啊?你们是亲兄妹好不好,又不是住集体宿舍,弄条这个东西干什么,不嫌多余吗?”琉玚扭头问艳春,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就是,就是,我早看不顺眼那块东西了。屋子本来就小,再隔开就更憋屈,可是哥哥就是不让撤。”
素秋正在摆茶杯,听到琉玚的责问马上支持他的观点,巴不得因此去掉那块莫名其妙的屏障。
艳春忙着烧水,边点炉子边漫不经心地回答:“素是女孩子,虽说是兄妹,但也要避避才好。”
琉玚被他的回答弄得哭笑不得,素秋则郁闷之极,陌阳也瞅瞅那条帘子,眼内闪过不解。
四人坐在圆桌边,喝茶聊些别后情形。了解到认识的人大都还好,兄妹俩心里略安定。
谈话告一段落,琉玚望了眼兄妹俩,迟疑地说:“出国之前,我去宁安探望,想着伯父母也许有信或东西带给你们。伯母的身体似乎很不好,只坐了一会儿就咳个不停,你们知道吗?”
“什么?!”素秋惊问,回看艳春一眼见他也变了色,就焦急地问,“我娘的病到底怎么样?卫大哥你讲详细些。”
余父的家书从不详谈余母的病况,只说一切安好,让兄妹俩不必担心专注于学业。因此虽然艳春满心疑虑,素秋却是始终相信的。
如今听到完全不同的消息,艳春尚因知道实情而稍微镇定,素秋已经慌乱地流下了眼泪。
琉玚忙将手帕递给素秋,失悔自己鲁莽了。他一迭声地劝导素秋,再不敢将实情详述,转而说用余母过药病情已稳定不再危急。
素秋将信将疑,攥着手帕低头垂泪,稍止了些哭泣。
艳春明白琉玚势必有所隐瞒,静静地凝视着他,用口形问“现在可以回国吗”。
琉玚暗暗摇头,内心更加不安。丛放仍坐镇湖南各市,虽然南方北伐呼声日高,却不能立刻憾动他的势力。
得到否定的回答,艳春默然,转头去看窗外。
黄昏时候的天空是蓝紫色的,不时掠过成群的鸽子,窗外的风景安详而静谧,丝毫不为人世间的悲欢离合而改变面貌。
“伯母吉人天相,定会无恙,余先生不必过于忧心。”
陌阳轻声说,将茶杯向艳春方向推了推。平日戴在颈上的那枚银戒指甫一出国,就被琉玚硬拿了出来戴在他手上,俩人恰凑成一对。
艳春没有注意到陌阳手上的戒指,缓缓回头道谢,面色略苍白 。
素秋勉强止住眼泪,用琉玚的大手帕擦了把脸,抬眼求助地望向艳春。
她的眼睛已经哭红,小鼻子也红了,模样凄惨与比,看得艳春心头一痛,忍住悲伤揽住她的肩膀。
“素,娘的病会慢慢好起来的。我们都要坚强,不能让娘再操心。”
“哥哥,可是,我害怕。”素秋小声说,眼泪又流下来。
艳春接过手帕轻轻拭去她的眼泪,低声说:“不怕,不怕,哥哥在这里,哥哥会一直陪着素。”
琉玚望着这对兄妹眼眶有点发酸,伸手暗暗握住陌阳的手。陌阳没有甩开他,而是反握住不再放松。
回到下榻的旅馆,陌阳坐进沙发里休息。琉玚脱掉外衣,只穿衬衫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把头靠在陌阳膝上。
和艳春兄妹重逢的喜悦,已经完全消失贻尽,在他们心中现在唯余惆怅忧愁。
“阳,你觉不觉得艳春他……”琉玚欲言又止,觉得不大好同陌阳谈论方才艳春为素秋拭泪时,他忽然感到的那种模糊的怪异感。
陌阳没有追问,只是默默伸手抚摸他的鬓发。
受伤后剃光的头发现在已经长到齐肩,琉玚没有再烫成卷只是略修剪披着。他的发丝柔韧乌黑,穿行在陌阳的指间,构成一种奇异的熨贴感。
“他们真是一对怪人,来巴黎大半年,居然还没有游览过凯旋门和艾费尔铁塔,也没去过酒吧舞厅,看芭蕾竟然还是头一回。”琉玚思考一阵后感叹。
“他们是有知识的文明人,和咱们是不同的。你喜欢的那些东西,也许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吸引力。”陌阳淡淡地说,手指在他发间滑动,异常温柔。
感受到陌阳的柔情,琉玚满意地将脸在他膝上蹭蹭,嘟囔:“我看也不是没有吸引力,他们只是没有时间。不信,你若问他们任何一家博物馆或是书店,他们准会告诉你。”
陌阳没有再接话,沉吟片刻后低声问:“咱们这么出来,真的不要紧吗?”
琉玚的表情也沉静下来,话却满不在乎:“当然了!奶奶的气过一阵就会消的,她知道咱们在外面受苦,说不定已经在后悔了。”
“你当时太冲动,怎么说走就走?老人家也是一时气话,哪会真就跟亲孙子断绝关系?”陌阳略责备地说,脸色倒还平静。
“奶奶听人挑唆要赶你出银楼,我若是再不说出实情,难道要眼睁睁看你离开长沙?再说,奶奶正在气头上,咱们避一避也好,免得火上烧油。她年纪又大了,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好?”
琉玚理直气壮地反驳,被他梳理头发的手弄得极舒服,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陌阳知道琉玚说的是实情,没有再责备,只是一心为他按摩头皮。
他们的关系不知怎地被人告诉了卫老太太,老人家震怒,当即召琉玚回卫府让他开除陌阳,否则就要和他断绝亲情。
琉玚毫不犹豫地立刻携陌阳离开卫家,想到远在法国的余家兄妹,俩人又实在无处可去,这才不远万里来找他们,其实和逃难无异的。
前路渺茫,他们却不是特别担心,自信天下之大,自有俩人安身之处。
琉玚头皮受过伤,虽然已经痊愈却常会麻痹。陌阳嘴上不说,有空就以手代梳帮他按摩,以缓解不适。
感觉到陌阳的温柔,琉玚转头凝视他淡然的脸,目光逐渐多情。
陌阳和他默默对视表情不变,只是眼内略增了几分温暖。
琉玚从地毯上爬起来拥抱住陌阳,将头埋在他颈间吸取他身上的清爽味道,呢喃:“阳,我爱你。”
陌阳没有回答,轻轻回抱住琉玚宽厚的后背轻轻拍抚,似在无言地回应他的深情告白。
琉玚抬起脸和陌阳头抵头凝视片刻,方才合住眼睛亲吻他的脸。
陌阳也闭上了双眼,听凭琉玚亲吻抚摸自己,轻解衣领。现在的他已经一无所惧,因为他和琉玚间存在着牵不可破的爱情。这份爱情激励着他,也激励着琉玚,共同面对未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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