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月光

第166章


战子楚的遗孀坐在面前,他并不是第一次见,清明那日她抱着牌位站在陵园的门前的时候他让司机开车过去看过一眼。英雄悲情故而有之,战子楚的人才他看中,更值得欣赏的是他去世之前替弟弟稳住的局面,如果不是他冒死带伤稳住了湖都前线,那么战子秦不可能居功与中央纷庭抗争,他的死替自己解释了一切,也让他这个校长长辈感觉汗颜。
魏清辰和他说过,江赋平与江穆平是天上地下,三十年前他没有听,三十年之后的今天他算是自食其果。魏雄拿出一封信来,上面写着中远兄亲启,上面的字迹清晰得如同他脑子里倒出来的一样,快三十年了,他一直没有魏清辰的消息,而这一笔字他绝对不会错认。
战小七能耐如此,居然连魏清辰都能找到?
魏雄点头微笑,“大帅不必惊诧,魏清辰正是家叔。”
姜中远展信,言语诙谐,一如当年,时局分析犀利明了仿佛那张清秀和煦的脸就在眼前晃着,魏雄看着他的脸色,“四叔说,三十年之后时局又是一变,那时他错了,您也没对,如今他希望我的方向没有错。”
他的方向?成者王侯败者寇,魏清辰走的时候的说话他记得清楚,错与不错这是在将自己的军。魏雄笑着看着他,“姜伯父,我虽然不是军旅出身还是渴望最后一战,您老不会不理解我们的心情吧。”
还是在将军,他们知道自己因为江总统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大大和江总统闹了一番,与日本人妥协这是决不可行的,打狼要打死,这是贵州老家的传统,是血和命换回来的真理。全胜在望,就是谈,也是谈停战,而不是割地,罗菁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姜大帅,您不能让数万将士死不瞑目。”
战子楚的令牌在她手中也如同死死的看着他一样。魏清辰说,民主共和不过是名词,政府不过是形式,当真为国为民的是做事的人,他拘于形式已然犯了错误了。
尾声
夏月陪同罗菁再闯陵园公祠,这一回的混战更是客观。江总统的原则不能明着来就要阴着干,夏月和罗菁的悲情英雄牌能赢得泪水支持,他便要将这英雄打入泥里不得翻身。
报纸上斥责战子楚拉帮结派,意图脱离中央,陵园外面也聚集了不少军官家眷,他们有的丈夫死于和战家的冲突,有的尚被战子秦扣押于南边,她们一样是有血海深仇要与战家算账。
夏月和罗菁都是名门闺秀,大家小姐,中央军的军眷却不尽然,车子刚停下就被一群女人扑过来拉扯车门,董平拼命护着两位夫人,芝琦也极力替她们抵挡那些同样疯狂女人的利爪。那些女人们绝对不许战子楚的灵位走近陵园,她们认为战子楚手上流着她们丈夫父兄的血,她们不能让他走进她们男人身处或者心目中的圣地。
罗菁护着怀里的牌位,冷冷地面对着疯狂,突然猛得举了起来,战子楚抗日,她们的丈夫难道不是满怀着抗日的激情参的军?战子楚死于抗日的前线,她们的丈夫死于什么?有哪一个是死在日本人的枪下?他们攻击的目标是什么?战子楚为什么不能进去?他死得其所!
有的人被说服了,有的人更愤怒了,夏月抱着罗菁开始呼吁,呼吁那些第一军的军眷,她们的丈夫其实不是囚徒,他们和战家、孟家还有汪家的部队一起和日本人血战,他们一同留着血,你们这样的攻击有什么的根据?
女人们又分化,有的人动摇了,停止了攻击,可是仍然有人不相信,那些信了的想要问个清楚拼命的往前挤,不相信的仍想厮打泄愤,两边缠成了一团,姜中远迈步下车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场的混战。要是平日里,他肯定是皱眉怒斥一声,“丢人现眼”然后转身离去,然而此刻的他却说不出这样的话,混乱缘由何来,来自他们这些当权之人的私心杂念,来源于他们的妄念执拗,这些女人或者失去了丈夫,或者失去了父兄孩子,她们有理由悲愤,而自己面对她们只有羞愧和自责。
他的出现让人群安静了下来,这位征战多年的宿将,全国闻名的英雄和军魂,缓缓地穿过拥挤却凌乱的人群,慢慢走到罗菁的面前,伸手摸了摸她怀里的牌位,轻轻扶住了她的胳膊,慢慢地走上罗菁以为高山恒岳的台阶,慢慢地走进了那肃穆的陵园。 
罗德曼将军协同妻子跟随在后,董平等在场的军人摘下了军帽敬礼相送,龙山岳出面安抚着那些亲人在南线没有消息的妇女。人人都做了他们该做的事情,陵园重归静穆,英雄归处,原该是平静,他们牺牲生命牺牲一切要换取的就是这世间人人做该做的事,人人过该过的生活,他们的牺牲理应获得这样的宁静和怀念。
原本纷乱的局势骤然清明,煮豆燃箕,相煎何急,内乱的因由消失了,战子楚进入陵园的那日成了事情的转折点。姜中远、美国人、英国人,那些犹疑于过往的牵扯和眼前的利益的人陆陆续续做出了选择。谈判终于开始,日本人在江赋平那里的努力泡了汤,中国方面强调寸土不让,不撤退就战,分毫不肯退让。
六月,谈判二月余终于有了结果,日本人无条件撤军,举国欢腾。伴随着的政局更替隐没在莫大的民众欢腾之中,江赋平提前下野,被他软禁多时的徐世成为了代总统,风云一时的汪墨涵、杜北、战子秦无声地离开了京城,相约半年之后来谈真正意义上为国家统一,民族强盛的统军规建,夏月抱着已经可以站直身体不住踢打小腿想要学走路的孩子,抱了这个爬走了那个,在专列的大床上累得不亦乐乎。
战子秦靠在窗口看着窗外远去的苍茫大地,轻轻回过头来,儿子对着他大笑,流着口水,夏月抬头,伸手抿着散碎的刘海,“战子秦,你就看着?不过来帮忙?”阳光撒在她光洁的额上,脸颊上,闪烁着动人心扉的妩媚娇柔,眉头轻轻剔起,似娇还嗔,宛若初见。不由得一笑走了过去,儿子肉肉的身体扑过来,夏月还要埋怨,他已然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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