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湿遍

见她离去的纤细背影，林夫人也忍不住叹气道：“才不过个把月光景，她竟然瘦得这般厉害了。”那高夫人道：“只是不明白，三少爷竟然还将她留在府邸，难道不怕蓝家兴师问罪？”
    权夫人挑了一下精致的细眉，皮笑肉不笑地哼哼道：“你以为蓝家还是老司令在时那么风光啊？还兴师问罪？若是蓝家有那个骨气，也万万不会同意与三少的婚事。南方的人，哪个不晓得蓝家当初是跟着二少的。若不是蓝家那几个儿子如今还有些实权，这次这个婚事哪里会轮得到他们？”
    高夫人笑着道：“有道理，我们也只是看看热闹罢了。只是前阵子相处下来，我倒觉着这靖琪小姐性子不错。”权夫人道：“性子好有什么用，家世怕是差了好一截。否则老夫人怎么会不同意呢？这古话说得好：门当户对！还是要的。更何况是老夫人这样出身，最讲究这些了。”
    林夫人幽幽道：“我看她是新式女子，如今的新式女子是不兴做妾的。唉，再说了，就算肯，且老夫人那头也不一定肯点头……”权夫人今日倒是第一次见南部军官太太口中的这位靖琪小姐，听高、林两位夫人打开了话匣子，不由得兴致颇高：“三少爷既然把她留在府邸，保不成有那个意思……三少爷既然看上了，哪还由她说好不好的。跟着三少爷，就算不做妾，这辈子的荣华富贵也是少不了她的。”
    三人压低了声音，长长短短地聊了起来。
    门口的侍从见了赫连靖琪还是恭恭敬敬地并脚行礼。赫连靖琪推门而进，见小厅内亮了灯，茶几上如约摆了一朵红蔷薇。看来已经按计划行事了，赫连靖琪低声问道：“都准备妥当了吗？”
    千挑万选地在他订婚之日行动，就是要趁府邸人多手杂，可分散不少注意力。虽然今天警备相较往日更为森严，但都是盘查进来的，出去便容易多了。
    那朱蓉从黑暗的角落里探出了身子：“回禀七小姐，都已经安排好了。请七小姐换上这套衣服。”是一套极普通的仆妇衣服及一双黑色布鞋。赫连靖琪点了点头，接了过来，当即准备换上。那打翻的茶盏亦都是事先计划好的。原来真要算计，一步一步也并非是极难之事。
    朱蓉转过了身，虽然都是女子，但毕竟尊卑有别。赫连靖琪方解了几颗扣子，只听门口侍从的声音传了过来：“参谋长。”门口的侍从早已经换掉了，此刻叫出声，正是给她们预警的。
    按时间来算，此时不正是众人热闹之际，他怎么会来此。赫连靖琪忙示意朱蓉拿着衣服躲起来。但匆忙之间，卧室里根本无处可躲，唯有换衣间可暂时藏一下。她触摸到了开关，“啪”一声将灯关掉。室内一片漆黑，朱蓉趁机进了换衣间。
    方才众人一一上来敬酒，段旭磊来者不拒地一连饮了好几杯。正想透气，转头却瞧见她正上楼。一个晚上下来，就算他不想承认，但亦知道自己朝她在的角落望了许多次。可隔着那么多的人，隔了那么远的距离，总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心里竟分不清是痛还是恨，抑或是痛恨皆有。远远地瞧着她慢慢地上楼，却又缓缓地回了一下头，仿佛一朵寂寞的山谷幽兰。
    段旭磊头有些眩晕，摸着门把，好一会儿才推了门进去。小偏厅里很暗。可就算很暗，他还是熟悉每一个家具的摆放，毕竟他在这屋子里生活了多年。推门而进，卧室里也是一片漆黑，他伸手想要拧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