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湿遍

前尘往事，只不过是记忆里的一段花开，过了季节，便再也了无踪迹了。
    一辈子这么长，他会把她忘记的。
    待到曲终人散，已过午夜时分了。段旭磊颓然无力地坐在沙发上，一时间不敢上楼。
    分开这么几年，他原先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前尘往事，只不过是记忆里的一段花开，过了季节，便再也了无踪迹了。一辈子这么长，他会把她忘记的。
    可为什么当他知道她与董慕勋订婚，却妒火中烧，无法自已。于是动用了一切手段，将她绑来。其实绑来做什么呢？他心里也回答不出来，但无论如何是不能放任她与别的人成亲的。
    那天他亦无法入眠，在海川港口也是如此地等着天亮。那轮船只在海川停留半日而已。映入眼帘的时候，她偎在董慕勋怀里嫣然巧笑，声音依旧娇俏动人，而身形还是如记忆中般纤细婀娜。
    那一刻，所有的记忆倏然鲜活，她是他的！
    他僵在两人相拥的身后，一动不动。原来她会如此地对别人笑，亦会如此地对别人撒娇……那种滋味，堪比哑巴食黄连，无可言说。原来只是自己在骗自己，原来从来都无法忘却。
    后来她亲口说出她之所以在南部对他软语温存，只不过是骗他放了董慕勋。他才恍然，原来放不开的只是他。直到她不否认他心底深处最惶恐的猜测，他才绝望了。那个时候才真正让他明白过来，什么是五脏六腑无处不疼。
    他生出了决绝的恨，恨得想把过往的一切，把她都通通毁了去。
    所以在第二日就与大哥段旭仁说，要与赫连靖风谈判，拿她与赫连靖风换北地的四座城池。说出了口，确实是有说不出的快意的，但心依旧在痛。他用此逼着自己到无法挽回的绝境。她既然如此绝情，决然地要跟他断了所有的联系，那么又何必怪他绝义呢？从此之后，咫尺天涯，相见无期。
    其实与别的女子交往也极容易，闲暇时间看看电影，听听戏，吃吃饭，出去郊游。母亲与大哥都中意蓝家小姐，他是知道的。南部再不能自乱阵脚了。蓝水婕的几个大哥虽已经收敛了不少，但终究有几分实权，若是在有心人的挑拨下存了异心，会让赫连靖风钻了空子。
    平心而论，其实蓝水婕一点也不比她差，甚至更娇艳几分。相处的时候，事事以他为先，又落落大方地不露一丝痕迹。特别是今日，穿着一身大红洒金的旗袍，盈盈地站在自己身边，多少人交口称赞。可为何内心深处却隐隐地痛，说不出的落寂。那个人，终究不是她……
    可方才看到她在房间里啜泣，他心里竟还是希冀。若是对他无一丝情意，她怎么会躲在房间里偷偷落泪。黑暗中，他紧紧地搂着她，那么软绵如水，直想生生世世地拥着。她缩在他怀里，此刻方平复了气息。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发，空气里有一种微香，他总恍惚，不知道是床头的芙蓉花，还是她身上的体香。
    窗子微微开着，若有似无传来底下大厅里流泻着的柔婉音乐。她身体微微颤了颤，他叹了口气，道：“怎么了？”她只不说话，细细地吸气。
    他伸手往她脸上一摸，只感觉到手掌上一片湿意。
    撑起了身子，抬了手与她擦泪，她伸手拨开，只不理他，恼怒万分：“你……你给我出去。”他心头柔软，按住了她乱动的手，用手去擦，哪知道他越是擦，她就越落得凶。简直跟断了线的珍珠，成串成串地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