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尔流年

第33章


她们多大了?似是从她还是个学生起,就是这么一副小姑娘的样子,从来不曾老过。
“姜莞尔,你看着我。”仲流年重复了一遍,语气反倒比刚才平心静气了一些。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姜莞尔叹口气,缓缓转过头来和他对视。
是谁说笑容能传染?那么三张大大的笑脸,也不能让她挑起千钧重的嘴角来。
“莞尔,做个选择题吧。”他沉沉望向她的脸上,突然绽开了让她不明就里的笑意,那笑里一层一层的裹着魅惑,仿佛是来自若干年前阳光普照的那个讲台,仿佛时间一直就没有走过,“你嫁我,我就不娶别人。”
你嫁我,我就不娶别人。
你若不嫁我,那么我娶谁,也都再没分别。
“你不用急着回答,回去的路上慢慢考虑。我先去叫护士来把针拔了。”他转身转的从容,很好的掩盖了心里的不安,却听到她的声音清冷冷的从后面传了过来,517Ζ“不用了,不需要考虑。”
“仲流年,你这是向我求婚,还是威胁?”她突然坐直了身子,三两下撕开手背上固定的胶布,针抽出来的瞬间吸了一口凉气,“还是你觉得借给我钱用,就可以拿我当样东西,放在手心里头这么耍?”
“你不是说没有爱就没有恨?若是真的不恨,为什么还要这要变着法的折磨我,让我生不如死?”
仲流年定定的站着,没有回头,勉强撑出来的一个笑倏地褪色成苍白。
姜莞尔蹬上鞋站了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的波澜不惊:“你有事情就去忙吧,我打车回去就行。”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故作镇定,她擦着他的肘弯,就要出去。
男人一把拉住经过身边的女人。衣服套的匆忙,袖口还皱巴巴的外翻着,她无暇留心,他也顾不上去注意。
原本想问的问题,到了嘴边突然觉得没有意义了。一句话也不说,仲流年就这么拽着她,任她怎么甩手也不放开。姜莞尔是打定了主意不回头的,咬着嘴唇倔强的朝门口扭着脸,眼眶里打转的东西一滴一滴都咽回了肚里。
可最后还是她认输了。松开牙齿溢出一声类似抽咽的响动来,因为短,他听得不真切。男人手上的力气加紧了一分,依旧同她无声的拉锯战。那架势,仿佛要这么拉扯一辈子。
“流年……”姜莞尔软软的叫了一声,像是初生的猫仔儿第一声呜鸣,
“你借我的钱,我马上就可以还给你,咱们就不要这么不清不楚的纠缠下去了。你有你的未来,我也有我的,你放了我,也是放了你自己。我是真的很累了,很累了,你就别再执着于过去的事了,好吗?”
“我求你……”
他拽着她的手突然有些不稳,晃了晃。姜莞尔以为是松开了,试探着抽出来,才发现阻力还在。
心里那一块不明不白的角落,想让他放手,又不想。究竟在期待什么,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你的未来,是他么?”这一句,仲流年居然也是笑着说的,笑成什么样子,只有他自己清楚,“那时是他,现在是他,自始至终都是他么?”
那,姜莞尔,我在你生命中究竟算个什么东西?
没问出口,是实在无心力再问了。姜莞尔只觉得腕上的力道一下子加重,压力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几乎要弄断她的骨头。可就那么一瞬之后,他突然的松了手,干干脆脆,一点留恋儿也没有。
“好。”他抽回手来,摊开在眼前,五指一根一根紧紧攒在在手心里,“那就如你所愿。姜莞尔,我放了你。”
姜莞尔的心,也就一下子掏空了,彻彻底底,一点儿剩下也没有。
Chapter  7 勇气
冬天渐渐走深了,风大的邪乎,三天两头四到五级,让人连出门的勇气都没有。姜莞尔索性就蜗居在家里头,每天煮一锅胡萝卜冬瓜之类的清汤,一点一点养着感冒。托打针的福,烧是退了,鼻涕却还是止不住的流,浩浩荡荡一个礼拜,才算是彻底好了。
虽然打算辞职了,但耽搁来耽搁去,辞呈一直都没交。姜莞尔内心挣扎了半天,终于还是在养病第二天给刘芝言挂了个电话,请假。      女人却说她的病假有人给请好了,十天。
十天啊,生个孩子都够了,何况只是小感冒。姜莞尔唯有极力夸大了自己的症状,越描述越向肺炎、肺结核发展。刘芝言很夸张的大呼小叫了一番,期期艾艾的叫她好生养病,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诀别之感。
姜莞尔汗颜,心里安慰自己:总比被她抓住猫腻胡乱八卦来的强。
但是在一小时又三十分钟的通话时间里,刘芝言还是没有让她那努力传播真相的嘴巴歇下来。把两天里头公司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新闻,认真的数落了个遍。
自然漏不掉仲流年和南昕那段。
“据说南大小姐她爸爸当众逼婚啦,昨天还见他俩一块早退了来这,估计是去挑婚纱挑场子了。据说南千金的行头,从上到下都是从法国名师那定做的。结婚吗……就是年底的事儿,到时候摆了桌子,不知轮不轮的上咱们劳动人民。”
“莞尔,你穿婚纱保准特好看。你结婚的时候可一定不能漏了请我,新郎绝不能低于王力宏的标准。……恩,王力宏远了点,挑个近的,你就照咱仲经理的标准找吧。哎,不是说你俩从前是同学吗,怎么就没发展出点暧昧关系来呢?俊男美女,多登对啊……”
刘芝言越说越来劲,滔滔不绝大有发表社论的意思。这边的姜莞尔却是越听越胆战心惊,剧烈的咳嗽了几嗓子虚弱道:
“芝言,我的吃药时间好像到了……”
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姜莞尔就没怎么出门。房东见她病成这个样子,也不好提搬出去的事情,就又宽限了半个月的时间。只是有一回问她:
“姜小姐啊,我看最近晚上老有辆车停在下头,样子很气派,不知道是不是找你的。”
姜莞尔疑惑的摇摇头,正午刚过的时候果然听到引擎声音,就跑到窗户边朝外面望。正看见安宸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心有灵犀似的仰起头,盈盈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安宸来过三回,全是带的各种吃食,生的熟的好几袋子。看着她脸色一次比一次见好了,男人站在狭促的屋子里头,抱着胳膊打趣:“我看你这不是养病,是冬眠呢。”
她一边吃他带来的外卖,一边鼓着腮帮子咕哝道:“是啊是啊,没有你,我连冬眠都不踏实。”他笑的更开心,孩子似的眼里头一闪一闪,紧挨着她坐在床上:“慢点吃,饕餮成这样,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失恋了呢。躲在屋里头睡了吃吃了睡的,也不见长肉,不知道都跑哪去了。”
手里的筷子短促的顿了一下,姜莞尔拿起纸巾抹抹嘴巴,朝他砸吧两下,“原来狗熊们一到冬天就躲进洞里,都是因为遭受了感情挫折啊。”
原来她姜莞尔活了二十几年,最后也就落得跟狗熊一个下场啊。
“吃完了?”安宸看看她碗里,恩,果不其然,一干二净。摸摸女人随意扎起的长发,这么大个人了,梳起马尾巴来,还像个孩子似的,“吃完了跟我去个地方吧,今天天气这么好,别再这么霉在家里头了。”
“去哪?”她端起碗筷来丢进水池里,一边潦草的刷着,一边转过头问他。难得有个晴天,感冒又好的干净了,的确没什么理由继续憋在这指甲盖大小的屋子里。
这个城市,也许是看一眼少一眼了。
“好地方,到了你就知道了。”安宸神秘的挑挑嘴角,看着她满脸疑惑的样子,笑意倒是一点都不掩饰。
车开到一半她就恍然大悟了,捏着安宸的胳膊,大眼睛瞪得溜圆,又是吃惊又是欣喜:“你上次说回家……咱们真的要回家?可是我听小姨说,那片地不是改做商业用地了么?”
男人点点头,瞅瞅后视镜里那张蓦地容光焕发了的小脸,心里面全化成软软的一片:“是拆了一些没错。不过那块儿的房产都是我小叔在炒,我就走了个后门,叫他留下两套房子来,等我和我爸妈回来养老。”
说什么养老,其实安宸的父母早就没有了回国的打算。至于他自己,大陆两头飘来飘去的,也犯不着留空房子积灰生尘。
只是这两间房子,不仅仅就是两间房子那么简单。一扇门,一页窗,一块墙,一方天,再破再旧空了再久,门与门之间的距离却不曾变过,是他俩手牵着手丈量过的长度。
车还没停稳,姜莞尔的手就摸在了门把上,第一时间跳了下去。小跑的步子走得近了,却反而慢了下来。女人停在原地,茫然的看着高楼林立之间那两幢二层小楼。回过头,望着渐渐走近的安宸,连着脸上的笑一点点清晰起来。
“怎么了?别跟我说你不认识了。”男人在姜莞尔身边站定了,微低了脑袋冲她笑。突然轻轻握上姜莞尔的手,一边牵着她走,一边慢慢解释着:
“屋里头都没什么家具了,不过每个月会请人来打扫一次卫生,所以还不至于脏到进不去的程度。其实呢,一开始时是连们也不锁的,后来不知怎么的住进去一帮流浪汉,弄得乌烟瘴气。最后就只得在院门口加了个电子锁,算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吧。”      安宸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张磁卡来,冲着黑色的大铁门一刷,那么门就自个儿打开了。姜莞尔这才发现,两幢房子都被黑色的栅栏围了个严实,葱绿的树隔绝了外头新起的屋宇,有点世外桃源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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