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表馆幽灵

第51章


纱世子还没来得及说“请进”,门已打开了,鹿谷猜错了, 进来的是佣人田所嘉明。 
“有什么事吗?” 
纱世子依旧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比自己还矮小的半老男人。 
“出了怪事。”田所一边向身后看,一边回答。神情十分慌乱。 
“怪事?”纱世子想了一下,慢慢站起身来,“怎么啦?” 
“大门口的地板弄脏了,那边……那个,好像有血,是血弄脏的。” 
“你说什么?血?” 
“血?”纱世子和鹿谷同时叫出声来。田所紧皱着扁平的鼻子,点点头。 
“那边——血迹是从旧馆的走廊里出来的,怎么说呢,就像有人拖出来了什 么东西,我实在害怕,所以……” 
“伊波女士,咱们去看看吧。” 
鹿谷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碰响了桌子上的杯盘。他那微黑的脸,顿时变 得苍白。 
过了一会儿,纱世子从厨房抽屉里拿出钥匙,把锁着的大门打开。 
时间正是下午两点半。“混沌”杂志采访组一行人进去之后,已经过六十八 小时三十分钟。   第十五章 恶梦的终结 
他的意识从可怕的黑暗底层漂浮上来的时候,等待他的依然是一片黑暗。 
四周漆黑,他用力睁开眼睛,眨了几次依然什么也看不见。他举起右手放在 眼前照一照,不只是手的轮廓,连影子也看不到。 
他仰面朝上躺着,脊背上感到又凉又硬,他猜想这是地板。 
这是在什么地方?在朦胧的意识中,他问自己。 
我在干什么? 
脖子的后边——头后部下方,感到剧烈的钝痛。这疼痛如同一个有生命、有 意志的活物,它在后脑似乎已筑起了巢穴。江南想用力坐起来,刚一动,一阵疼 痛立即袭来,由头部一下于窜到肩上,耳朵上,又穿过头盖骨,直达脑子的中心。 
江南低声呻吟着又倒在地板上。 
记忆好似一个不定形的阿米巴虫,它在脑中随着疼痛的节奏,反复收缩变形, 过了好一阵时间才逐渐地固定成形。这样,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江南才逐渐想起 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想起来啦—— 
瓜生为了寻找跑出去的小梢,一个人去了“钟摆轩”,自已等小早川平静下 来之后也追了过去。 
在那里见到了瓜生的尸体,脑顶已被打破,仰面躺在起居室的书桌前面。他 右手紧握着音乐盒内的照片。我自己在思考他临死之前想留下什么讯息的时候— — 
“对啦。”他出声地说了一句。疼痛又从脖子扩大到全身。 
我是突然由背后遭到袭击的。甚至没来得及回过头去看一下罪犯。刚一惊觉, 立即失去了一切意识。这么看来,现在自己的位置应当是在原来的屋子里。可能 那个罪犯只想把我打晕,并不想夺去生命吧。他大概把灯弄灭后就跑了。 
江南转动一下眼球,左右看看,依然是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他强忍着 疼痛,支起身子。 
从手的触感,他知道这屋内没有地毯。刚才那间起居室内是铺着地毯的。由 此可见,至少这里和刚才不是同一地方。 
那么到底失去知觉后过了多久呢?他觉得好像只有几分钟,又觉得似乎过了 好几个小时。 
江南摸摸口袋,怀表已不在身上,可能是自已被打倒的时候,滚落到什么地 方去啦。 
他重新看看四周,也许会有带萤光针的钟表,但是没有。总之,没有一个可 以发光的东西。自己是被包围在真正的黑暗之中了。 
他开始爬着摸索起来。 
一会儿,找到了墙。这不是贴着壁布的墙,而是光滑滑纵横交叉着许多浅沟 的墙。看来是磁砖墙。他双手扶着墙站起来,不久摸到了一个突出物体,似乎是 电门。但是,按了几下也没有反应,难道是停电了吗?或许是电灯全被破坏了。 
他在黑暗中摸着墙走起来,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终於明白了自己所在的地方。 
这是“钟摆轩”的洗脸间,位於起居室的里边。 
他摸清墙上有个大梳妆台,梳妆台前边的地板上扔着摔坏的座钟,他光着脚, 几次踩到地板上的玻璃碎片,疼得叫出声来。 
这屋子共有两个门,一个通向浴室和厕所,可以打开,但仍没有灯。另一个 门通向起居室,这重要的门却紧闭着,不是上了锁(因为任何建筑都不会在洗睑 间的门外装锁的),看来是外面用什么重东西挡住了。他用身体撞了几次,门纹 风未动。 
虽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却毫无逃脱的办法,恐怕只能在这里等着有人来搭 救自己啦。 
江南无计可施,他把背背靠在墙上。全身已被汗水湿透,喉咙渴得要命。他 用手摸索着,走到梳妆台前,拧开水管,水虽然流出来,因为充满铁锈气味,无 法饮用。 
脖后依旧很疼,他把头伸到水龙头下边用水浇头,疼痛似乎有些减轻。但是, 紧接着,严重的困倦重又袭来。 
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墙,逐渐扩大到全身的怠倦感变成了麻痹,头脑中又充 满混浊的白色迷雾。 
小梢到底怎么样啦?留在大厅里的小早川平安无事吧?瓜生右手握着的照片 意味着什么?江南已无法慢慢考虑这些问题。不一会儿,他的意识重又滑下陡峭 的山坡,沉入刚才的黑暗中。 
后来有过几次短暂的清醒,但是每次看到的依旧是黑暗。他彷佛在沉睡中做 了许多梦,梦超越现实的时间与空间,梦夹杂着各种映象、声音、臭气、感触, 反覆折磨江南疲惫的心。 
“喂,江南,清醒点!”江南听到这亲切的声音时,以为还在梦中。他很快 想起这声音的主人。但是又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他觉得这人不可能在自已身边。 
“江南,江南!”这是怎么回事?有人在拚命摇晃自己的肩膀。他在叫自己 的名字。声音就在耳边。 
他的声音这么急迫! 
江南慢慢睁开眼,心想这个梦大概做完了。 
“啊,醒过来了!” 
有了光亮。是他,他正在眼前焦急地注视着自己。 
“啊——”噢,这不是梦。 
“岛田兄!” 
我得救了。 
“太好了,总算平安了,你身上有伤吗?” 
“岛田兄,鹿谷兄——”江南顾不得擦去夺眶而出的泪水,呆呆地反覆叫着 他的名字。 
江南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的呢?”鹿谷说。“详细情况过会儿再说。” 说着拉住江南的手扶他站起身来。 
“能行吗?!可以走吗?” 
“可以。” 
脖子的疼痛已经消失,也许是心情的关系,头脑似乎清晰了许多。只是非常 口渴,肚子饥饿,胃部疼痛。浑身无力,玻璃扎破的脚心很不好受。 
江南看了看四周,果然自已被关在“钟摆轩”的洗脸间里。刚才推不动的门, 现在已经打开,起居室的灯光照进屋内。 
江南想知道这屋子的灯为什么不亮,抬头看了一下天花板,灯罩已经破损, 里面的灯泡毁坏了。梳妆台上的照明也是同样情况,怪不得怎么按电灯也不亮呢! 浴室和厕所的灯大概也是一样吧。 
他穿上拖鞋,由鹿谷扶着到了起居室。那里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伊波纱世子, 一个是没见过 的小个子半老男人。两个人都脸色苍白,满脸是汗,呆望着自已。 
“我先说说情况吧。”鹿谷说,“因为有事,我从前天就来到了这里。今天 过午,田所,”说着指指那小个子男人,“他看到大门口地上有血迹,告诉了我 和伊波女士。我们走去一看,血迹由‘旧馆’人口一直连续不断。知道出了事, 才慌忙打开铁门跑进来的。” 
“看见死尸了吗?”江南问。 
“中间大厅里有个盖着毛毯的男尸,伊波女士说他叫渡边,是个学生。先看 到他,田所就去报告警察了。” 
“其他尸体呢?” 
“寝室里有个女尸,听说姓樫,是W大学的学生,我们看见的只有这些了。” 
“只有这些?”江南惊呆了。“河原崎和内海的呢?在资料室里。” 
鹿谷严肃地摇摇头说“没有”,“河原崎是学生中的一个吧?内海是干什么 的?” 
“稀谭社的摄影师。” 
“哦——”鹿谷用力擦了擦鼻头上的汗。 
“大厅里扔着一个笔记本,记下了你们进来后发生的每件事情,像个时间表, 那是你写的吧?” 
“是。” 
“我看了一下那个本子,大体已知道这里发生的事,资料室也看过了。本上 写着在III号室和IX号室里有河原崎和内海的尸体,但是实际没有。不过还留着 杀人现场的痕迹。” 
江南沉默了好一会儿,“那么,鹿谷先生,小早川怎么样啦?他在什么地 方?” 
“是那个‘混沌’杂志的副总编吧!哪儿都没有他。” 
“有这种事?!” 
“我们三个人把整座房子都看了一遍。到处是一片狼藉,钟已全被砸毁,大 厅的天窗也破了,像是有人想逃出去。不过,看到的只有刚才说的两个尸体。最 后走到这间屋才发现了你。” 
鹿谷用下巴指指江南被关的洗脸间,“那个门前边刚才放着钢琴和柜子,堵 得严严实实,我觉得奇怪,打开一看,原来是你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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