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年知几时

第2章


 
  我给陈默打电话,告诉他要去他那里挤两天,等找着房子再搬。 
  不出所料,陈默火烧屁股一样的叫起来:“啊?你要搬出来?那2500万呢?” 
  刚离婚那会儿我经常向陈默吹牛:“等我把那一半房子卖了,就有2500万了,到时候咱也是有钱人了。” 
  我没告诉陈默离婚协议规定我那一半产权只可以卖给陆与江,不然陈默一定会大骂我笨蛋。可是谁能算计得过陆与江?我被他连皮带骨头吃了都不够。 
  “被我花了呗。”我轻描淡写的说:“看我一下子花掉2500万,是不是很牛掰?” 
  陈默半信半疑,最后竟然似乎是相信了:“你丫连陆与江这种老公都敢不要了,一口气花掉2500万,估计也真干得出来。” 
  我到麦当劳买了个汉堡,然后坐在店里啃完,看着天色一点一点黑下来。隔着马路是偌大的城市广场,喷泉边有散步的情侣,也有散步的老人,还有带着孩子的母亲。 
  他们都步履悠闲,而我也不着急。反正可以搭最后一班地铁回去就行了,最好陆与江已经睡了,这样才方便收拾行李。 
  说是收拾行李,也没什么东西,离婚后千辛万苦找着工作,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我就跑去买了几套上班的衣服。 
  我还记得买了衣服后回来,陆与江正好在家,看到我提的大包小包,他还讥讽:“还不收敛一点?当心把卡刷爆了。” 
  跟他吵架的时候我曾经有一次刷爆过信用卡,陆与江的附卡啊,我估计银行快高兴死了。 
  难得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扬眉吐气,我说:“我花我自己的钱,关你屁事。” 
  我经常在陆与江面前说粗话,每次他都会很生气,那次是把他气得最狠的一次,所以我觉得很爽,终于扳回一局的感觉。 
  我特意挨到半夜才回家,谁知道陆与江还没回来。 
  很好,说不定这混蛋忙着挣钱,又飞到几千公里外去了。 
  我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把几件简单的衣服拿箱子装起来,屋子里空荡荡的,我坐在床上发呆。自从那次大吵之后,陆与江就搬到客房去睡,一直到离婚。所以主卧一直是我住,离婚后我把他的东西统统拿纸箱装了搁在走廊上,让他自己收拾去。而我们俩的东西,都被我扔了。 
  属于我们俩的东西也没什么,就是结婚照片,还有一只抱抱熊。 
  陆与江从结婚开始就很讨厌我抱着他睡,可是我不抱着东西又睡不着,于是他买了这只熊,在床上划了一条三八线,他把抱抱熊放在三八线中央,有时候半夜我要是睡着忘形,越过了界,他就会使劲推一下那只熊。大部分时候我都会被震醒,然后乖乖回到属于自己的那半边去。 
  多心酸,一点美好的回忆都没有。 
  我拎着箱子下楼去,楼下没开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我在墙上摸索了半天才找着开关,灯一亮把我吓了一大跳,因为陆与江就坐在沙发里。 
  神出鬼没,真是可怕。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我在二楼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他的目光落在我手里的箱子上,然后又落在我脸上,反正我也破罐子破摔了,连2500万我都不要了,我还怕他作甚?所以我昂首挺胸,狠狠回敬了他一眼,就朝大门走去。 
  “叶景知。” 
  我不理他,他晃了晃手里的遥控器,是大门的密码锁,这混蛋为什么锁上大门? 
  “你想干嘛?” 
  “把箱子打开。” 
  我愤怒了,提高了声音:“你想干嘛?”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卷带了什么东西?”他嘴角又有那种若有若无的笑意:“所有的房间都没上锁,家里古董又不少。” 
  士可杀不可辱! 
  所有的血液冲上头顶,我把箱子举起来狠狠朝他扔过去,可惜隔得太远,落在了屋子中的地毯上。箱子的锁本来就没锁好,拉链松开,箱盖翻开来,里面的衣物落了一地。我像疯子一样冲他尖叫:“你看啊!你好好看看!看我有没有卷带什么值钱的东西?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着,我带了些什么?我告诉你,你的钱买的袜子我都没有带走一双,我哪怕再爱钱,再贪财,我也不稀罕你的钱,因为你真叫我觉得恶心!恶心!”我声嘶力竭向他大吼大叫,就像台湾剧里的角色一样,我知道自己一定又是面目狰狞,但却没有办法控制。 
  屋子里有短暂的静默,我抹了一下眼泪,把箱子重新收拾起来。没有扭头就走的资本,因为下个月发工资还早,我还要租房子,没钱再去买这些衣服。 
  他坐在那里并没有动,连口气都讥诮得如同往常:“很好,肯当着我的面掉眼泪了,我还以为你一辈子不会哭呢。” 
  谁说我一辈子不会哭,今天我就已经哭了两次了,一次是因为他,还有一次也是因为他。 
  他把大门密码改了,我出不去,我腿一软就坐在箱子上,背倚着冰冷的门,只觉得筋疲力尽:“陆与江,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们离婚已经一年多了,我忍了这一年多,现在我忍不住了,我认输,我搬出去,房子我不要了,我净身出户,你何苦还要这样苦苦相逼?” 
  “你欠我的。”他的声调更冷,如同窗外泠泠的夜色:“别以为就可以这么一走了之,没这么便宜。” 
  靠! 
  老娘不玩了! 
  我丧失了理智,扑过去冲着他拳打脚踢:“陆与江,你这个混蛋!给我开门!” 
  我下手很狠,但占不到一点便宜,我练了十几年跆拳道,他却练了二十几年自由搏击,所以最后他一个过肩摔把我狠狠摔在地上的时候,我的后脑勺也重重撞在了沙发的乌木脚上,痛得我眼前一黑,鼻涕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全身发软瘫在了地上。 
  我一定是把脑子撞坏了,因为晕晕乎乎,连陆与江的脸都在我眼前一下子转过来,一下子转过去:“叶景知!叶景知!” 
  他似乎有些焦急的拍着我的脸,又去揉着我被撞到的后脑勺,我觉得他的声音离我很近,可是又似乎离得很远。我觉得害怕,就像无数个夜晚一样,我觉得怕极了,只会抱着他买给我的那只熊,在心底喃喃念:“别离开我……求求你别离开我……”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觉得后脑勺一阵阵发麻,就像过去头疼的时候,疼得恶心想吐。我哆嗦着不知道在叫谁的名字,也许是妈妈,也许是姐姐。 
  “景知……景知……”姐姐轻轻唤着我的名字:“与江会照顾你,他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你……” 
  我头疼得要命,我不要陆与江,我只要姐姐,我宁可一辈子也不认识陆与江。 
  我不应该贪心,我不应该贪心……不是我的,那根本就不应该属于我,这是报应。 
  “景知……叶景知……”他的脸凑在我眼前,被我瞳孔放得很大,如同相机的变焦。陆与江的睫毛很长,还微微上翘,我常常想等他睡着了偷偷拨一根,可是每次都不等他睡着,我自己就先睡着了。 
  我一定是又睡着了,因为我梦见陆与江,他很温柔的唤我的名字,替我揉着头疼的地方,他甚至低下头来,在我唇上流连的轻吻,虽然很轻。可是他上次吻我是在什么时候呢?两年前?三年前?我近乎贪娈的吮吸着他的味道,不肯放开。他把我抱得更紧了,我听到他胸口咚咚的心跳,他喃喃吻着我:“景知……天晓得……”他几乎是深深叹了口气,口齿含糊:“景知……我想你……” 
  我忽然清醒过来,就像被人从头浇了杯冰水,太阳穴那里突突跳,我的人也跳起来,一下子像只兔子,逃得老远去。" 
  他还半跪半坐在那里,胸口微微起伏,看着我。 
  我就像被人灌了硫酸,从舌尖到胃里,全是滋滋作响的毒雾,一直蹿到脑门上去。我是真的清醒过来了,虽然后脑勺还很疼,虽然体内某个地方还被揪着一样疼。但我口干舌燥,那句话却不能不说:“你看清楚,我是叶景知,不是叶竟知,竟知已经死了。” 
  他的脸白得像鬼一样,我想我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有很长时间没有动弹,我也是。 
  最后我脚发麻了,站不住了,我把遥控器找着,塞到他手里去:“开门吧,我要走了。” 
  他没有开门,而是把遥控器狠狠摔在了地上,幸好地上地毯厚,我扑过去捡遥控器,而他扑上来撕我的衣服,就像疯了一样。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狰狞的陆与江,额头甚至爆着青筋,就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以前就算他被我气得要死的时候,他也最多用更难听的话来气死我。可是他今天一定是疯了,我就知道,一提到竟知,他就会发疯。我拼命反抗,才知道自己力气比他差了有多远。他弄得我很疼,甚至比第一次还疼。第一次就是他喝醉了,把我当成了竟知,我顺水推舟把他哄上了床。然后威逼他,勒索他,拿罪恶感和道德观敲诈他,最后逼着他不得不娶了我。 
  他只差没有拿刀子逼问我:“为什么你要跟我结婚?” 
  “钱啊,像你这样的有钱人哪里找去?”我恬不知耻的答:“本来你做我姐夫也挺好的,可惜我姐姐死了,你也做不成我姐夫了,只好我亲自出马,搞定你做老公了。” 
  所以他恨透了我,我也恨透了他。 
  可是为什么这么厌恶,还是会娶我?甚至结婚后,某些方面一度还挺河蟹的,虽然陆与江应该是有洁癖,河蟹完了就离我远远的,又不许我超过三八线碰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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