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爱会来

第57章


  谭子越反倒笑了,“这你就不懂了,男人通常比女人有耐性。”拉过米鱼亲了亲,他若有所思:“不过据我观察大木这次的耐性明显不够,指不定现在正悔得捶胸钝足在家收拾行李,明天就飞去巴黎捉人也没准啊。”
  话是这么说,可事实证明牧岩的耐性比谭子越预期的好那么一点点,当然,也仅仅是一点点。当无意中得知席硕良莫名放弃一担极为重要的订单突然飞抵巴黎,他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了。此时距离安以若出国,已有大半个月的时间,而牧岩与她,也已经超过二十天天没有联系,他终于开始一遍遍打她手机,甚至去向米鱼要了她居住的酒店电话。
  他说过,对于她,不会再放手,二十天,四百八十个小时,是他给她的最后期限,也是他的底线。
  当牧岩在圣诞节那天踏上飞往巴黎的航班,米鱼却笑不出来,如此执拗的三个人,真的可以在异国他乡有个崭新的开始吗?
  安以若因何前往?席硕良为何尾随而至?牧岩又要如何抢占先机?三个人的爱情,难道真的只是剪不断理还乱这一个结局吗?米鱼希望这个宿命能被安以若打破。
  冬天的巴黎,是一种湿湿的冷,安以若裹紧大衣,缓步行走在清晨的暮霭里。
  半个多月来,她徒步走遍了这座名胜古迹比比皆是的世界历史名城,从埃菲尔铁塔到凯旋门,再到爱丽舍宫,还有位于市中心的奥斯曼大街上的歌剧院,以及城市西北部的露天画廓,最后是美丽的塞纳河边,这里处处留有她的足迹,包括她不可抑制的眼泪。
  她走过的每一处地方,都是曾经和席硕良相约蜜月时同游的,此时此刻,只剩她一人。他许诺过很多,亦负了更多。或者有一句话说得对,承诺是欠下的债,千万不要轻易许诺,免得穷其一生都还不了。安以若想,席硕良留给她的所谓的“债”就由她自己来还吧,走不过这道记忆的墙,这辈子,她都没有办法重新站起来。
  所以,她才在偶遇席硕良第一次携女伴出席酒会后飞来巴黎。她想在这里忘了他,彻底的,不留一丝余地。她想,如果他们的幸福不在彼此手中,那么也要各自幸福。
  安以若逆着人流漫步在塞纳河边,她不停地走了整整一天,有些茫然,有些凄惶。黄昏时分,当天空飘起丝丝细雨,她伸出手去,试图接住雨滴,冲刷她伤痕累累的心。
  喧嚣声远去,她像是被与世隔绝了一般,孤零零地站在空荡荡的世界里,冰冷,阴寒。隐约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睁开眼晴茫然四顾,可是却看不清身边的一切。
  原来,已经泪盈于睫。
  她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轻声说:“以若,等你大学毕业了,我们就结婚,然后一起去巴黎度蜜月。”
  他还宠溺地说:“婚礼就定在七八月间,那时熏衣草迎风绽放,空气里混合着辛辣的香味,绝对是令人难忘的气息。”
  她欢呼着扑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说:“漫无边际的熏衣草花海,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盛景我们会一起看到。”
  他望着她笑,用鼻尖顶顶她的,将娇弱的女孩儿纳进怀里,紧紧抱住。
  他们是怎样经历了那些,又如何走到如今天涯咫尺这一步?怎么就失去了?怎么刹那间就物是人非了呢?
  普罗旺斯,她梦寐以求的浪漫之地,终究是无缘与他同去。那片深紫色的花海,承载了安以若太多的期盼与憧憬,如今,也将承载她全部的梦碎,终结他们之间所有的记忆。
  她决定,此行的最后一站,便是被熏衣草覆盖的普罗旺斯。
  安以若就这样,想以最惨烈的方式逼自己走出阴霾。
  飞机缓缓攀升,又渐渐下落,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安以若有一瞬的眩晕,苍茫混沌间,清晰地嗅到空气中薰衣草、百里香、松树的香气。明明是冬天,明明只剩下短而整齐的枯茎,明明已经覆盖了皑皑的白雪,可那怡人的香气依然被微风送至鼻端,那么近距离的呼吸,令她的眼晴渐渐蒙上一层雾气。
  就是这里了,他们相约多年要来的地方就在脚下,可是彼此,离得已经那么远了。
  冷风狂野,吹乱了她长长的头发,细密的发丝划过脸颊,那么疼,那么痛。此刻的脆弱多希望有人来承载,但是,却没有谁来给她一个拥抱,惟有伸出双臂环住肩头,用力抱紧自己,刺痛而紧缩的心一点一滴沉淀着过去,沉淀着那个名字。
  心思恍然之时,没有听见向她靠近的脚步声,直到有人扳过她的肩膀,安以若茫然抬头,望见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她多么想给他一抹温柔的微笑,可是,泪珠早已漫过睫毛,从眼角滚落,一颗又一颗……
  闭上眼将额头抵在他胸口,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倾泻而下。
  硕良,我要请你走出我的心灵了。包括那些美好的,心酸的,苦涩的,痛楚的,一并留在这里,留在这里了……
  情定巴黎
  或许生命中的缘份,常常是由许多不经意促成。牧岩没想到冷寂多年的心会再次燃烧,更无法预料这场爱恋会以如此无奈的方式拉开序幕,他觉得,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意外之外,偶然的必然。
  黄昏时分,高远的天空被落日染红,火焰一般的红色蔓延到天之尽头,令此刻的哀伤愈显凄清凝重。牧岩默然垂下双睫,英俊的面容上掠过一抹酸楚的疼痛。
  飘洋过海追到法国,不是失了耐心,而是因为不经意间爱得太过投入,承受不起失去。原谅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她走出他的生命,哪怕一百米,都会让他觉得是天涯与海角的距离,更何况远隔万里。
  见她茫然游荡在巴黎街头,将她的疲惫和心碎看在眼里,牧岩的心疼得厉害。或许直到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命运的这次转折,有多令她猝不及防,而那段刻守在她心尖的爱情,终究会随着此次远行枯萎,残败。强压下心底绵长的思念与焦燥,他远远地陪着她缅怀已然走到尽头的往昔,是尊重,亦是疼惜。
  抬头望向天际,天地仿佛瞬间静止,惟有空气悄无声息地缓缓流动,牧岩轻若不可闻地低叹,带着些许冬日冰冷的味道,悠长,悠长。微微收拢手臂,将异常脆弱的她圈进怀里,仿佛要将身上的热度分予她,烘暖她冰凉的肌肤。
  当他身体的热度透过衣服真实地传递给她,原本升温到极至的疼痛霎时得到缓解,安以若瞬间软弱下来,将脸埋进他颈侧,伸出胳膊紧紧拥住他,像是拥住生命里最后仅存的一丝希望和光亮,她哭得像个迷途的孩子。
  牧岩抱她更紧,抬手抚摸着她的长发,没有出言劝慰。
  六年的付出只换来撕心裂肺的痛,除了将所有的一切淹没在磅沱而下的泪水中,似乎也找不到其他遗忘和渲泄的方式了,就让他以温暖的怀抱给她最后的成全和抚慰吧。
  望着远处相拥的身影,席硕良觉得有什么在胸口悄然迸裂,传来噼叭的破碎之声,疼得他呼吸都变得艰难。六年来,他也曾努力想要握紧手心细碎的记忆,六年后,咫尺之间的幸福终是从指缝间悄然流走,昔日的种种,刹那间跌落在地,瞬间粉身碎骨。
  他输了,输得彻底。
  当得知她独自一人远赴巴黎,他就知道,他们之间已然缘尽缘散。半年来不是没有挣扎过试图挽回,毕竟他们是真的相爱过,然而,他是很冷静,也很理智的人,是他选择分开,就应该承受可能发生的一切,哪怕内心无比悲凉,也再无资格叫痛。来到巴黎,甚至鬼使神差地踏上了飞往普罗旺斯的航班,也仅仅是想陪她走过这段哀痛的心里历程,算是履行曾经许下的承诺。
  对她,他是再也无法给予更多了。没有资格,没有立场。
  有些人,错过了一时,就错过了一生,再也无法回头。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只觉得双脚都已经站得发麻,他看见远处的她从牧岩怀中抬起头来,目光空茫地望过来。席硕良微笑,眼中却有泪水随着这微笑,一同落下。
  或者是距离太远,或者是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们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只能用心去读对方的心,只能以交凝的目光向似近似远的昔日恋人作最后的告别。
  一切就像是定好了的结局,千回百转之后,谁也没能守得住谁,他们的爱情就此止步,最终以紫色花葬作为终结之笔。
  将梦粉碎在普罗旺斯的熏衣草花海之中,安以若擦干眼泪,带着破解一切困难的勇气,坚定地随牧岩离开,是果断,更是不顾一切的毅然决然。如果不经历,她不会知道,除了度硕良,还有一个人,可以在芸芸众生之中找到她。那么,还有什么理由退缩?
  飞机在巴黎戴高乐机场降落的时候已是深夜,安以若乖顺地任由牧岩牵着手行至酒店大厅,似是想到什么,她乍然收住脚步,一时茫然地站在原地,触到他疑惑的目光,怯怯地说:“陪我去个地方好吗?”问得那么小心翼翼,深怕他拒绝一样。
  对于她的请求,他很难说“不”,于是,牧岩点头。
  天空坠满朗朗的星,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迎风而立的身影被寂冷的夜笼罩其中,飘渺得似是顷刻间就会消失不见。
  站在十八层的大厦顶端,她垂下长睫,将翻涌的情绪封存在眸底,任寒风肆虐。
  牧岩脱下大衣披在她肩上,将目光投得极远,淳厚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天台上回荡开来,“刚到巴黎那天我就站在这里看着你走向塞纳河,我喊了你一声,你似乎听见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傻呼呼地四下张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寻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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