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发育

第16章


又把撮箕朝我们脚下一扔,吩咐一句:
    “好好扫啦!”
    我们正愁没东西可扫呢!小娘子的举动,感动得我们差点痛哭流涕。
    开始扫啦!
    我们表现出了合作伙伴的默契。你拿扫把我拿撮箕,你种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干得不亦乐乎。
    扫完了瓜子,又扫春花秋叶,那些劳什子落在校门口的沟沟角角里,所以很是难扫。那位小娘子,又看起了不知所谓的“三八杂志”(三八杂志指介绍内衣啊,首饰啊)。
    我们就向着社会主义的大道,勇敢地往前扫。不好,前面又有卖包子的。
    而且是团伙,都有一定的工作服,是白短褂。国营卖“放心镆”的还带着高高的厨师帽,那些个体卖“下岗馍”,就只好戴浴帽,或者塑料袋了。
    我们不敢招惹卖包子的,只好转移地点,扫学校里面。
    转移地点后,逃离了小娘子的视线,可就轻松多了。我们只扫沙坑里的沙,花坛里的花,水洼里的水。这不算无理取闹。因为我们多少还是划拉了几下,最起码,我们手里拿得是扫把,不是棒子。
    远远地看见,走来的不就是我们敬爱的校长吗?我们赶紧躲在花坛后面,怕他认出我们的身份,如果他在星期一的全校升旗仪式上,点名表扬我们,那多不好意思啊。
    校长总算走了,我们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忽然我们对视一下。我认为学雷锋活动结束了,我们应该休息。
    对于怎样娱乐,龙超是很在行的。他忽然对我回眸一笑,拽着我的衣袖,就飞奔向三楼。我们扒在铁栏杆上,聊着星期一升旗仪式上,我们班会不会得流动红旗的事。
    我说:“会。”
    他说:“不会,打赌吧?”
    我说:“赌什么?”
    他搜遍了全身后,只好怏怏地说:
    “赌人头。”
    暂时的冷场。
    龙超没话找话,说:
    “宇文宇翻过去过这个栏杆,你敢翻吧?”
    放眼一望,只见“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那宽宽窄窄的栏杆,就像稀疏的小树林,再加上栏杆本身就是绿色的,更像腿边上的小树林了。挺身一量,那栏杆不正是到我们的腰际吗?
    我提议,干钻没意思,还要加上一点细节与目的。咱们比赛算了!
    比赛规则:
    1、比赛之前,我们各选择一个两栏杆相差较大的空挡。
    2、钻出去之后,在外台上停留一秒,或摆个造型。
    3、最后,看谁能不掉下去,活着钻回来。
    4、如果都摔死了,就以摔下来的先后来判定胜负。
    在这场比赛中,龙超应该占有优势吧。因为他是全班最矮的男生,最瘦的男女生(男女生就属他最瘦),前天他才把自己的脑袋,削了一遍,削得跟铅笔头一样。又尖又滑。我的脑袋之大,可以和猪脑袋相媲美。
    其实我是先瞧好了,选好了栏杆空挡,才定出规则。我已霸好了一个大空挡。只等比赛开始。那个龙超,正在用自己渺小的双手,拼尽了全力,妄想像人猿泰山一样,把铁栏杆往两边撇,扒出一个大空挡。
    绝命游戏开始了!钻出去:我蹲了下来,因为这样,我才能蜷成一条,从空挡里钻出去,我的一只手伸了出去,率先抓住了铁栏杆。紧接着,一只脚也踏了出去,找到一个立脚的地方,另一只脚也随即踩到了外台上,这只脚和那只脚有所不同的是,这只脚是悬空的,而且是叉开的,最后一只手,也终于探出去了,这只手与那只手不同的是,这只手同样是悬空的。而且也是叉开的。
    准确地说:我的身体是一个“大”字,一半是拽着的,一半是悬空的;一半是保险的,一半是惊险的。
    而我对面的龙超,也钻了出来,和我摆着同样的姿势,不过不是“大”
    字,而是“太”字。
    该往回钻了,龙超显得很灵活,哧溜一下就回去了。而我的方法跟他一样,而我却因为我的猪脑袋,卡在了那个空挡里,在被卡住的时候,我不停地思考,为什么我出去的时候,那个空挡还很大,而我回来的时候,无论是正着还是侧着,都挤不过去?
    这时,后面忽然响起了一个男中音:
    “你们在干什么?”
    声音挺温和,但对于我来说,仍是一个惊吓,一个霹雳!
    在霹雳的惊吓中,我的头忽然找到了自我,找到了途径,找到了灵活,奇迹般地过去了。
    回头一看,原来是校长!
    他不是已经走了吗?什么时候又冒出来的?
    校长又笑里藏刀地冒出来一句:
    “不要再搞了,哦?”
    我笑了一笑,龙超不会笑,所以没有笑。
    校长背着手,走了。
    接下来,我们爬在窗台上,若无其事地聊天。但实际上我们都在发抖,特别是腿,不仅抖,还软巴巴地。
    聊得内容,语无伦次,多半是编的。讲自己是多么英勇。从阳台上爬下来,打游戏,不给钱,每聊一次,我们就哈哈大笑。但笑的同时,腿抖得更厉害了。
    我问龙超:
    “你还扫吧?”
    龙超连连点头,好象问到了他的心坎上。其实我们两个都有这个欲望,想将功补过。
    我们拾起脚下的扫把与撮箕,比赛着飞奔下楼梯,好象谁先跑下楼,谁内心的谴责就少一点。于是校园里,哪里有垃圾,哪里就有我们飞虎队的身影。
    我们扫的时候,故意发出很大的声音,想勾引校长出来,看我们学雷锋的场景。最终校长还是没有出来,我们也不好放声喊,只好一叉一叉又一叉地扫,扫了一会儿。觉得身心都没劲了,就病怏怏地走了。
    到了我们最难堪的时候――还撮箕。
    小娘子对我们来说是生人,我们怕跟她打交道。
    我和龙超“剪刀,石头,布”,谁输了谁就去还撮箕。
    我输了。我提着撮箕又见小娘子。她似乎正等着我呢,三八杂志已经合上,她颇有兴趣地,脑袋枕在手上,问我:
    “你们是几班的?”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不敢说,把龙超叫来了。
    然后,我就薄情寡意地跑了。
    三十三、哪壶没开提哪壶
    星期一,我一如既往地走在交织在各种脏话的大街上,好满意。
    我以倒数第五的顺序走近了教室,数学老师开始报口算题,不过一会儿,校长带着校工带着教导主任及一堆无关紧要的人,大步走到讲台上。
    一般校长只是从门口走一趟,如今竟明目张胆走进我们班,同学们中,多少有一点骚动。
    老师没有想到,这么多人光临寒舍,有点措手不及。表情从惊异,到微笑。她把他们堵到讲台上,不让他们继续前进。他们肩搭肩,头挨头,抱成一个空心的团,密谈了一阵,主讲是校长。
    坐在最前面的同学,为了听到他们密谈的内容,牺牲自己,用脚尖勾住课桌,身子伸出去,两只手撑在地上,有点像俯卧撑,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总算是谈完了。接下来的环节应该是指认,指认龙超是很简单的,他们一说个子小,老师就说:
    “龙超,出来!”
    龙超以酷似潘长江而闻名于世,近来因为各种丑闻(打游戏机,拿了杨都都的五十块钱)云集一身,而茶不思,饭不想,所以衰得很。
    我想指认我的过程应该是比较烦琐的,因为我中等身材,相貌平庸,头发较短(我们班十个女孩九个都是短发),而且身穿着红衣服,今天是星期一,所有的人都穿着红校服。
    没想到,他们换了一种简单实用的办法,校长说:
    “昨天跟你一起翻栏杆的是谁?”
    龙超看看校长的笑容,似乎在告诉他招了就可以减刑。他心惊胆寒地说:
    “方舟。”
    老师凑到他的脸前,问:
 
 
 
 
    “方舟?”
    “恩!”
    “方舟?”
    “恩!”
    “真的是方舟?”
    “恩!!!!!”
    经过龙超和老师的对问,我茅塞顿开,明白了一个非常复杂,复杂非常的道理――我目前的身份,不是个好人!
    镜头转向办公室,那里耸立着我与龙超渺小的身影,老师手搭在椅背上,办公室里有很多人,我一直在观察对面正在补作业的小男孩,当我走进来的时候,老师纷纷询问:
    “哟,哪阵风把您吹来了?犯的是哪科啊?”
    听了犯罪事实以后,老师们纷纷啧啧有声:
    “还是个好学生呢!”
    我一听,就赶紧机灵的哭了。
    龙超不会哭,所以他没有哭。
    老师问我:“你怎么想到翻栏杆的?”
    我说:
    “他……”
    老师说:“不许说他,说你自己!”
    但我又情不自禁地说:
    “他……”
    老师说:“不许推卸责任,说你自己!”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