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武氏

第100章



    胤禛一字一顿道:“你说的每句话,朕都记在心上,太多了。都不知道你指的是哪句。”。
    武宁强撑着力气,转过身来凝视着胤禛,也不再一口一个“嫔妾”了,只微微喘着气道:“我这一辈子,是赚来的。我比别人多了……多了一辈子……皇上对我……这样好,是我这……这一世的福分。”。
    胤禛只当她病糊涂了,心里难受,伸手试图将她重新抱回怀里,口中柔声道:“什么一辈子两辈子,别多想了,一会儿喝了药好好睡罢。”,又亲了亲她耳垂道,强装笑意道:“不管一辈子两辈子,总之朕都一样疼着你,宠着你!”。
    正说着,荷田已经将药碗送上来,武宁见她两眼通红,显然是刚哭过一场,便轻轻道:“好荷田,莫要难过,你主子不还是好好在这儿么。”,她胸口烦闷不适,说完这两句话,又是一阵喘息。荷田看她难受,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哽咽道:“主子!”。胤禛头也不抬,只接过药碗,冷冷命道:“不像话!下去!”。
    那药黑漆漆地盛在瓷碗中,胤禛低头尝了温度,才舀了一勺送到武宁唇边,武宁就着他手慢慢喝了,又转过头了皱了眉,胤禛轻轻抚着她后背,待得她顺了气,才继续喂给她,一碗药半天方喝了下去,他不欲叫宫人内殿里来回行走,让她看了烦闷,便起身在桌案上斟了一杯茶,走过去坐在武宁床头,仍是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了,又试了试那茶温度,才一点点喂着她喝了。
    那茶盏既小又浅,不多时已经见了底,胤禛将它放在武宁枕边,腾出手来依旧抱着武宁,武宁望着窗外一钩上弦月,忽然叹道:“圆明园里的武陵□□……桃花溪……这时候应该已经很美了吧……”,想着那里清溪脉脉,兰舟缓过,人从花下过,花瓣落人头。
    胤禛心里一酸,低头看她嘴唇上仍然沾着药汁的黑色,却掩不住底下的苍白,便转开眼道:“你想去么?那就乖乖喝药,乖乖养病,待得身子养好了,朕便陪你去。”。
    这些年胤禛带着武宁在圆明园之时,往往是由春末至秋初,秋末至春初这两个时段,若说真正的繁春美景,武宁的确看得不多。
    想到这里,胤禛不由得心里难过,拿了边上的帕子帮武宁将嘴上药汁擦了,哄孩子般道:“今年朕让郎世宁一直待在如意馆,哪儿也不让他去,天天帮你画画,好不好?”。
    武宁捧场地笑了,道:“皇上今年还扮洋人吗?”,想着从前第一次见到胤禛扮成假洋鬼子的模样,她忍俊不禁。
    胤禛想起往事,也笑了:“你还想看朕扮成那样?那假发燥热得很,领结也不甚舒服。”,顿了顿,又道:“罢了,只要你喜欢,朕‘舍命陪君子\"罢!扮给你看,也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
    武宁疲惫地垂下眼,盯着被子上明月千山惊鸿的图案,嘴角勉强浮出一丝笑意,声音却十分轻松调皮,快速地道:“我想看皇上扮成一只大马猴。”。
    胤禛愣了愣,抬手作势要打她后背,口中恶狠狠地道:“恃宠生娇!得寸进尺!简直胡闹!”。
    武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胤禛故意黑脸皱眉地道:“大马猴是别想了,换换别的吧。”。
    武宁扯了他袖子,带着商量的语气,小声撒娇道:“那扮成老虎行吗?”。
    胤禛牵了牵嘴角,道:“你想得美!莫非是想来个‘武宁打虎’?”,想了想,他眼睛亮了亮道:“你若是想看,朕倒是能扮成猎户,拿了钢叉去打老虎,让郎世宁画一幅‘打虎图’怎么样?”。
    武宁眼睛眨了眨:“最好能穿上洋装去打虎,皇上戴上那假发很是有意思。”。
    胤禛:“……”。
    两人你来我往地说了许久,清明和荷田守在殿门口,只能听见里面万岁爷的声音轻柔低落,如燕语呢喃,时而低笑款款,那一种温柔,却要让人忍不住落下泪来。 
第103章 御笔丹青
雍正十二年,五月。
    圆明园,武陵□□。
    花影重叠,馥郁的香气循着晨风四处飘散,桃花溪深处,缓缓驶来一艘小舟。撑船的是打扮成艄公的太监,头戴青箬笠,身披绿蓑衣。花瓣飘飘洒洒地落在了船头,也落进了船舱里。
    武宁倚在胤禛肩上,抬头看着那一片灿如云霞的美景,又见那船下水极是清澈,水中碧绿水草随着船行水波,轻轻摇摆,便如舞蹈一般。中间数十尾小鱼,招展头尾,活活泼泼地自水草间快速穿梭,游来游去,甚是可爱,晴光打在那银色鱼背上,便似鳞片也看得一清二楚。
    胤禛见她喜欢,手指向船板上扣了扣,那背后远远跟着的侍从小船立即有人张罗了小鱼网,捕上几尾小鱼儿来,扎在水袋里递给苏培盛,苏培盛待得两船相近时,将水袋呈给皇上。
    胤禛接了,放在武宁怀里道:“中午日头热,一会儿暑气便要上来,待得回到全碧堂里,朕再让人找个水晶缸来给你养着。想了想,又笑道:“莫让小铃铛看见了,否则它又爱用爪子掏鱼玩。”,想起往年小铃铛将全碧堂里所有的荷花缸、金鱼缸都折腾了一个遍。
    明明是一只狗,却对鱼表现出不同寻常的兴趣,让人啼笑皆非。
    最后还是清明让人用碧罗纱将缸口罩上了,它才无计可施,悻悻作罢。
    武宁想到小铃铛,也笑了,轻轻道:“现下不会了,小铃铛也老啦,都不怎么爱动了。”。
    不多时,桃花溪已经到了尽头,再往前过了六安桥,便进了万方安和的水域,撑船的太监回过头来向胤禛请示,胤禛道:“回去罢。”,武宁按住他的手,道:“皇上,让嫔妾再多看看。”,胤禛听她说话不吉,心中难过,面上只做不察,哄道:“一会便热了,再说,万方安和的风景,咱们又不是没见过。”,武宁抬眼见前方水波荡漾,湖对岸殿宇错落,琉璃瓦在日光下金碧生辉,她以往游湖总是跟着胤禛的画舫,前后侍从小船许多,如今日这般轻装简从,逍遥自在却还是头一遭。
    胤禛见她不说话,无可奈何地叹气道:“好罢!只准半个时辰。”,说着向那撑船太监示意,小船儿脉脉地自桥洞下过去,只沿着湖边阴凉里行着,路过那莲藕多植之处,香气盈盈地自荷叶边飘过来,胤禛抬头见日头渐渐高升,阳光照在人后颈上已有灼热之感,有些担心武宁,便伸手握住她的手。
    他一握之下,心中暗惊——武宁的手异常寒凉,冷得便如大冬天里一般,胤禛低头见她在自己怀里闭上了眼,心中突地一跳,猛地抓住武宁的肩膀,摇晃道:“宁儿!”,语音里已经带上了颤音。
    武宁被他摇得迷迷糊糊睁开了眼,莫名其妙地道:“甚么?”。
    胤禛见她只是昏睡过去,心里松了半口气,垂下头抱紧她道:“没什么,回去吧!”,说完也不待武宁开口,直接便吩咐船只向武陵□□返回。武宁一路见他眉头紧锁,不过数月间,脸颊已经瘦削的如同刀刻一般,便吃力地伸手抬了去抚平他眉间。
    她缠绵病榻久了,手上全无力气,不多时便要落下臂膀来,胤禛握住她的手,送到嘴边,神情苦涩地轻轻吻着她指尖,两人相对无言。
    一时间进了全碧堂,胤禛一路抱着武宁进了寝殿,又宣了太医,一番施针后,那太医满面忧色地下去了。没待多久,照例一碗浓黑的药汁送了上来,武宁低头喝了几口,神色诧异地抬起头来道:“这药怎么不似往常难喝,倒隐隐有股甜味儿?”。
    胤禛道:“朕让他们将碗在八宝糖水里泡过。”,说着又将碗送到武宁口前,哄着道:“这一碗药,需得喝完,不许再像从前一样,喝什么东西总是剩碗底。”。
    武宁垂眼,虚弱地一笑,仍强作调皮模样,逗着胤禛道:“我若是全喝完了,皇上给什么奖励?”。
    胤禛想了想,一挑眉道:“在宫里的时候,你不是嚷嚷着让朕着洋人装,戴假发,扮作猎户去打老虎么?朕已经让郎世宁画好了,你若是全喝完,朕马上便让苏培盛去拿。”。
    武宁听了,配合地眨了眨眼,道:“那我是怎么也要喝完了。”,说着抬手接过药碗,手却是微微一颤,泼了少许药汁出来,溅在那如意海棠真丝被面上,胤禛忙抢过药碗,见她喝了这一碗热药下去,脸颊浮起淡淡嫣红,却不似那病态苍白模样,再去摸她手,手心也是暖热的,不由得心里欢喜,放下药碗,急促道:“朕这就让人去拿。”,说着欲要起身,武宁牵住他衣袖,道:“皇上……”。
    胤禛回头,见她欲语还休的样子,弯腰俯身柔声道:“甚么?”,武宁凝视着他,半晌沉静地道:“今年的七夕画像,膜要等到七月啦,我想现在就画1”。
    胤禛心中大恸,一时只觉得眼眶涨热,鼻中酸楚,那一股泪意却是怎么也忍不住。
    他微微侧了头,将半边脸藏进暗影里,暗自调整了呼吸,才深吸了一口气,用尽量平稳而轻松的语调道:“你好好养身体,如今距乞巧节也不过是几个月的日子,到时候朕还是陪你去如意馆,让郎世宁好好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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