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玫瑰

第69章


你明白了么?”
一阵颤栗从脊背流过。她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颤声:“哥哥!”
“不过,现在没事了,阿黛尔。”他轻轻微笑,拍着她的后背,“你明白我为什么一直致力于药学研究了么?自从明白真相后。我一直试图解开那种传说中无法可解的诅咒之毒——我失败了很多次。每次发作时都生不如死。但到了现在,我基本上已经能控制住那种毒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冰冷。
原来,她并不曾真的了解西泽尔,尽管他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
西泽尔在黑暗里笑了笑:“阿黛尔,我们是无法真正融入到这个世界去的,因为我们是异端、是怪胎、是魔物,不被理解也不被这个世界接受——从很小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我们并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
他的声音渐渐难以控制的提高起来,终于强迫自己停下来,沉默。
“你是善良纯真的孩子,阿黛尔。你一直不相信那些传言。”西泽尔阖起了眼睛,叹息,“但是,对我而言,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我们并不是苏萨尔、普林尼那样的普通人——我相信我们是魔鬼的孩子,并且以此为准则去做事。
“但是,无论如何,我却不愿我亲爱的妹妹背负和我一样的重担。”西泽尔低声苦笑:“太沉重太荒谬了……听起来简直就像一场噩梦,不是么?”
“……”她握紧了扶手,哽咽不语。
她在他的话语里颤栗,记忆的洪流席卷而来,将她冲得不辨方向。
“明白了么,阿黛尔?对父母而言,我们不过是一对傀儡,一件工具。”西泽尔冷笑起来,“我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忍受下去——但是,当你被父亲送给那个老头时,我就知道一切都不可能了。我是绝不可能这样芶活下去的!”
他冷冷看着穹顶,眼里掠过一丝光:“如果不想被他们操纵,就必须挣脱。”
“挣脱?”她喃喃。
“是。”西泽尔冷笑起来,“挣脱这一切,拥有全新的生活。”
她抬起布满泪痕地脸怔怔的看着西泽尔,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是的。不用忍受太久了,阿黛尔。再给我三年时间,你就可以获得你想要的那种生活——那种‘爱,自由,安宁和洁净’。”他低声,声音温柔,“等我完成了计划,到时候将没有什么可以再把我们分开,所有阻碍我们的人都不会存在。”
阿黛尔手指颤抖了一下。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
“不可能。”她绝望地喊,“这是不可能的!你是我的哥哥,西泽尔!”
“为什么不可能?”西泽尔冷冷道,眼里燃烧着幽暗的火,“为什么我们不能和尼罗河上的那对兄妹一样?(注:指古埃及。埃及王室实行兄妹通婚制,以保证血统的纯正和王权的集中。国王和皇后世代为兄妹,分掌上下埃及。)——听着,阿黛尔,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站在世界的颠峰,分享这个世上最好的一切。”
“不。这不可能。”她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全身发抖,“你疯了。”
是的……是的,他终于捅破了那一层纸,直接地说出了她心底最隐秘的想法:永远不要分离,永远不要有任何人介入他们之间。永远相守在一起,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亡——那几乎是从诞生以来就埋在他们心底的想法。
将他们捆绑在一起的,不仅是血缘的羁绊,不仅是爱和依恋,还有与生俱来的孤独和恐惧。他们是怪物,是异端,在世上唯有彼此,如果一旦分离就会生不如死。
但那种长久地相守,却又分明是绝不可能的。
因为他们身上的血是相同的。
那种念头是有罪的,肮脏的,甚至连想一想都是神所不能容许的!
多么可笑啊……她梦寐以求的那种生活:那种“爱,自由,安宁和洁净”的生活,其实根本不可能存在——因为她的爱是有罪而肮脏的,她的私心和妄想是不可能被允许的——如果上天真的实现了她的妄想。那么,那种生活也是不洁和令她不安的!
或许,她要逃离的并不是翡冷翠的禁锢,而正是这种绝望和黑暗吧?
“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这一切,阿黛尔,除非我已经达成了目标。”西泽尔语气森冷:“但是。从东陆回来之后你就变了——你在试图挣脱我,误解我,这超出了我可以容忍的极限。”
“所以你今天带我来这儿?”阿黛尔绝望的看着他。
“是的。”西泽尔微微冷笑。“我不得不提早让你明白这一切。”
“……”她无法说出话来,捂住了脸,蜷缩在那张红椅上,低声,“这不可能。你是我的哥哥——我们身上的血是一样的!这是神不能允许!”
“这个世上没有神,阿黛尔。我要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一切障碍都必须被清除。”在黑暗里,西泽尔低声冷笑,“不要担心什么道德伦理,那种人世的法则根本微不足道——魔鬼的孩子如果不和魔鬼的孩子在一起,还能去哪里呢?”
她听到了他的话锋里的傲然和绝决,心里猛然抽紧。
她颤抖着,用微弱地声音道:“你想怎么样呢,哥哥?——‘必须清除障碍’——你……你难道连父亲和哥哥们都想除掉么?”
西泽尔没有否认,冷冷:“难道你希望我们再度分开么?”
阿黛尔却缓缓点头,脸色苍白如死:“是!与其要犯下这样神不能饶恕的大罪,我宁可第三次被嫁出去——我宁可离开,永不回来。”
“嫁给谁?”西泽尔冷笑起来,眼神忽然变得尖锐,“费迪南伯爵?”
他讥讽的看着自己的妹妹,从怀里拿出金表看了看,薄薄的唇角忽然露出了一丝冷笑:“好了,时间也快到了——抱歉,阿黛尔,容我暂时告退一下。”
她愕然的看着他,不明白他忽然间又想做什么。
“亲爱的妹妹,请你在这里单独呆片刻,”西泽尔却往密室外走去,在门口忽然停下来,回头对着她微微笑了笑,“如果你想知道所有一切真相,就务必管住自己——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轻易发出声音。”
阿黛尔看着他,在最熟悉的眸子里却看到了最陌生的表情。
一种不祥的冷意从她脊背升起。
二十、应许之地
门关上后,密室内陷入了一片可怕的寂静。
然而,在阿黛尔的耳膜里,却充斥着各种各样诡异恐怖的声音她闭起眼睛不敢去看,然而那些鬼魂的声音和咒骂却还是波涛一样的传入了耳中。
“魔鬼的孩子!魔鬼的孩子!”
“看哪……她又回来了!又坐在了这张椅子上!”
“为什么不下地狱去?罪孽深重的家伙!”
她崩溃般的抱起头,拼命摇头,想把那些声音驱逐出脑海。然而,就在这个刹那,一个声音却传入了她的耳膜——就在一墙之隔,熟悉得令她大吃一惊。这……这不是虚幻的冥界声音,而是实实在在的人声!
“殿下,”那个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开口,“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阿黛尔忽然间颤抖——费迪南伯爵!这……这竟是伯爵的声音?
他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我已经等了你很久,”她听到西泽尔回答,带着一丝冷笑,“你终于来了,雷。”
她蓦然一惊,几乎要脱口惊呼出来。西泽尔在说什么?
他……他居然叫伯爵——雷?!
隔壁的声音还在不停传来。她用手捂住嘴,全身颤抖。
“哦,太阳不落山我不习惯出门——我也不明白殿下为什么喜欢把接头的地点放在教堂,这里离决斗场太近,容易被人看出破绽。”费迪南伯爵的声音优雅一如平日,然而语调却令人不寒而栗,“不过,英格拉姆勋爵的尸体已经漂浮在台伯河上了,相信殿下日落时也不曾在决斗场上等到他吧?”
“不错,”西泽尔微笑。“你处理得还是那么利落,雷。”
“呵,幸亏提前除去了那个家伙。”费迪南伯爵道,“昨晚在临死前,那个家伙发疯一样的说了一大通胡话——那些话只要有一句被那些贵族们听到,非引起新的流言蜚语不可。”
“是么?”西泽尔淡淡,“其实在他把白手套扔到我脸上时,便已经说了很多胡话了——比如我们是魔鬼的孩子,不伦的兄妹之类的。”
“不止那些,勋爵知道的似乎比您想象的还要多。殿下——”费迪南伯爵道,语气复杂。“比如魇蛇,东方女巫……还有美杜莎的眼睛和阿瑞斯的剑。”
“……”西泽尔忽然沉默。
“他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许久,他冰冷的开口,杀气隐隐,“谁泄露的?”
“可能是因为他是拉菲尔的密友,无意从拉菲尔的画稿里明白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费迪南伯爵道。声音平静,“要知道美茜·琳赛夫人昔年一度和拉菲尔来往甚密,那座昼夜之门里就藏了许多隐喻。”
“呵,”西泽尔冷笑起来了,“凡人不该窥知神意——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那是。”费迪南伯爵不动声色地回答。
“你从来不曾令我失望,雷。”西泽尔停顿了片刻,微笑起来,“从东陆到翡冷翠,每一次的任务你都完成得完美无缺。”
“我不过是一个杀手。”费迪南伯爵道,“完成交付的任务是理所应当的。”
“很好,雷,如今你已经完成了我交代给你的所有任务——那么,我也会很快的兑现自己的诺言,让你重回卡斯提亚,继承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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