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路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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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曾云:天地之道,博厚高明。言停云至觉人心之道,更是悠久历远。论时机,与顾雪衣交往已达数月,之间言语寥寥,他悟得她有千峰万仞压在心肺,然而雪衣不愿透露,他的焦急便如失头断臂的昆虫,顾自横冲乱撞,扰得人见清瘦。纪茹芊是有心相助,偏又使不出劲,只好一旁看得直摇头惋叹。她笑侃过雪衣几回,说她私会情郎远了红颜,那女子一把捉住她,急道:
    “茹芊,可不必乱说!你知我对你的情意,纵天打雷劈亦不愿背离!有些事,倒是不知的好。”
    “好好,我不过见有人衣带渐宽,动侧隐之心才来过问。你若欢喜他,便给他个交待。”
    扯上停云,雪衣立时神气惨淡,她直走到桌边立定,眼神半空飘忽。茹芊只道自个又惹伤了她,蹦下床,拿手抚雪衣的发。低声道:
    “好了好了,不提罢。这般忧恼,扎得我心都疼了。”
    雪衣反手握茹芊皓腕,少时调转了身,双目秋波盈盈,幽然问道:
    “你觉停云如何?”
    “比起那些不学无术的毛头小子,确实强上数倍。是可依托之人。”
    “可依托,”她喃喃自念,转而笑道,“确如此。我倒可以放宽一千万副心。”
    她的回答驴唇马嘴甚是稀奇,茹芊还想趁热打铁为停云说上几句好话,她却躺回床上唤她就寝。次日茹芊醒来,枕边触摸一便条,上及:
    我约停云出游。要事相商,中饭请自行解决。
    原来一清早清妆束发是为了停云,茹芊对着便条痴笑片刻,又浮想连翩地为他俩设计情节,自然一路风调雨顺,两心相悦,到最后鸳鸯比翼。言停云纵使年少,难得稳重持成,不怕日后不安享好丈夫,好父亲的名誉。这日她满心欢yu,独自逛街购物,又抽空观赏了电影《廊桥遗梦》,其实剧中人的悲欢,到底是编导的刻意安排——为赚更多的眼泪与票房。而她因得心情舒畅,不等散场便微笑着离开。春是初春,满树嫩俏的芽叶已掩盖不住,纷争着从枯枝破绽而出,黄昏气息微暖,细碎的烟尘如同薄雾,环绕了整座校园。茹芊悄声上楼,走廊内寂静一片,却有人背倚墙壁席地而坐,她好奇心大发,凑近了看,惊道:
    “言停云!不是和雪衣出行么?怎地会在这里?”
    “我来寻你。”
    “出什么事?雪衣呢?”她脑际迅速闪过车祸字眼,霎时魂消魄散,“她人呢?人去哪里?”
    那男子掀眸凝视她,竟是一脸不衬年纪的沧然。
    “纪茹芊,可否陪君同醉一场?我再告诉你缘由。”
    酒涩苦,杯盏堆聚着。顾雪衣的邀请,自交往伊始是头一回。停云自然慎重对待,见面,她将发髻高高挽起,修饰过的眉眼愈见迷人,话依旧少,只要他随行。到市郊一座豪宅前,她冷然问他是否明白。言停云打趣道:
    “雪衣,我自会拼搏努力,前程锦绣。到时,赠于你更高标准的宅院,”
    她不想他会如此作答,倒似呆了一呆。又锁了眉,狠狠一跺脚,道:
    “再随我来。”
    到朱门之前,她嘱他躲进阴蔽处。停云自然照办。尔后,门被旋开,一只胳膊将雪衣拽入,拖到跟前。是位年过中旬的男子,固然保养得好,也难挡渐老之势。停云刹时感觉天旋地转,想唤又唤不出,一口气堵塞住胸口,几乎不能喘息。稍事平息,那门竟被关上,狭缝间雪衣扭动腰肢,俩人搂抱着上了楼。
    “我不知她究竟何意。”
    “雪衣怎能如此?”茹芊叫道,“我不信。她绝非那种女子。”
    “我亦不信。所以找你商量,你们情同姐妹,当能断察。”
    这一顿酒于停云茹芊,均如滔滔暗箭喝得穿肠射肺。雪衣当夜未归,第二日,三日,均未回校。一周后,有人代她办理退学手续。其时茹芊怔望来人将雪衣的行李物件一样样收拾完毕,心中空洞洞愈旋愈大,她恨雪衣如此隔绝,竟惜与她道声珍重。又恨她平日里叨叨念念的情谊,说什么遭受天遣之类的狠话,分明是在诅咒自己。她一面担心,一面回顾,整日未曾进食。至晚间,茹芊盯着空荡的雪衣床位发痴,随即倒头,用抱枕闷住耳鼻,强制自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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