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路梨花

忘记是二零零三，或是零四年初春，我开始写这篇文字。记得那时候玉兰开得很好，整座城市的半空，都飘着淡淡的花香。也记得那时候，有一位傻女孩子，在感情的旋涡里挣扎，还有一位男子，悉心守护。
    而从那一年的疯狂，如同那一年疾至又疾去的爱情一样，盲眼盲心，终于消亡。有一阵，我站在西湖边，回想那女子的容颜，只是一团浓墨，模糊不清了。那些曾经不断左右过我的情绪，也如这西湖水一般，只余苍茫了。
    我不想再写，是因为清苦。在此之前，我从未写过这样苦涩晦暗的字迹，而无论之前之后，我都生活在这所被称为“天堂”的都市里，过平凡而又快乐的生活。我记得曾经写过一篇文字，最后一句话可以概括我当时的状态：抬头走路，低头吃饭。简简单单，干干净净。
    但这女子，这个叫纪灵眉的女子，这个我杜撰出来的可气而可悲的女子，在最初的设想里，我便替她制定了命运：带着小小的惩罚的私心。我记得有一次和别人谈及，我说：背叛的结果就是这样，她绝不值得人怜惜。
    说到这里，我必须承认我的心肠在某些时刻很硬。我感慨一切不美好的姻缘，却无法再替她重新设定一个花团锦簇的美景。是的，现实是这样残酷，即使你已知晓你所犯下的错，却永远无法回头再作一次选择。你必须承受这样的结局：无论它究竟有多么地刺激刺痛你。
    梨花中途写得很艰难。一度想要弃笔。事实上，在中间的两年，我尽力回避这篇文字，它们与我现时的幸福生活有些格格不入。——而且，搁置那么久的东西，像一件旧袍子，尘埃屡布，经常自己都不能清楚地记起自己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有一次读书，遇着一个生僻的字，去查字典。翻到七十九页时，我惊住了。我手中拿着的是一张小纸片，上面标满了段落，从一到九十九，每一个序号后面，都简短地写着一句话，写着这个几乎被我遗忘掉的故事的脉络。我盯着它，思绪万千，我想起曾经如何在夜里哭泣，为某人在今天看来十分无聊的一句言语；我想起曾经如何让这些字一个一个地烙在心上，是的，那时写每一个字，心都会微微地抽搐一下，疼。我想起曾经几度在寂静的夜里，辗转反侧，甚至于凌晨披衣下床，只为去修正一个看起来不太严谨的词语。我怔坐着，手里攥着这张纸片，我的感觉很奇妙：像是被时间催促着跑，到这个点了，又必须静坐下来，回望。又像是时间拖着我，央告我给予它一个结局。
    我是否将很重要的一环给丢掉了？在爱情里，无所谓的是非对错。我与灵眉原是如此相似，我究竟在写我的影子，还是在写我差点就要获取的命运？上天清楚我有多么幸运，而灵眉的不幸，或许是我强加于她的，或许不是，而是我实在实在地运气，我身边的人，用他的温情，替我遮挡了乌云。
    今天，我坐在这里，终于写完了这篇文字。它繁冗，细琐，没有吸引人的情节，没有令人警醒的道理，它是三月的风雨，轻淡而无味。于我，这是终结，不只是文字的终结，更是一段往事的终结。而令我快乐的是，所有曾经受过伤害的女子，她们几乎都和我一样幸运。
    这才是我梨花最终的，也是最大的收获。
    最后，谢谢这么多年来一直关注灵眉及她命运的善良的你们。正是你们的阅读，批评和建议，我才能厚着脸皮坚持下去。
    其他话便不多言了。谨愿：现世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