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春晚

第80章


  大郎将手中茶水饮尽,脸色稍霁,道:“你不必担心,她心性坚定,并非一般小娘子。如此天天闷在家中,吃些无甚用处的药剂,不如任她做些事,免得胡思乱想。若有人因此小瞧了她,定非良人,无甚可惜。”
  张氏听了,不由匪夷所思。她所受教育,女子需安于内室,侍奉长辈,相夫教子。如今官人竟然不顾世俗,由着容娘行事,也不知是福是祸?张氏自经此变故,丝毫不觉大郎被黜之苦,反觉心喜。她惟愿大郎从此做了平民百姓,吃一口安稳饭。
  想到此处,她不由问道:“官人此回可在家中逗留多久?靖儿很是想念呢,日日寻你。这么小的人,也知道去够你的剑,不给,便哇哇哭泣呢!”
  提到小儿,大郎峻峭的脸上便如冰雪融化一般,柔缓平和,也是一般的慈父。
  “大约十来日吧,你看个日子,咱们去丈人家一趟,看看媗儿。”
  张氏十分欢喜,媗儿自幼便出生便养在娘家,便是家里解禁,自己身子不好,竟是回去看得少,也不知长得如何了?
  “头回娘过来说,四娘子照看媗儿,甚是周到。媗儿有甚不适,四娘子竟是通宵未睡呢!”
  言罢,张氏静静的看了看大郎,眼睛不舍稍离。她的官人,实是世间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呢!
  大郎却似出了神,只顾盯着手中空了的杯盏,垂眉敛目,收了军中浩浩之气,竟也有些儒雅的味道。
  张氏欠了欠身子,心底有些不安,她轻轻问道:“官人,可是在想复职之事?”
  大郎抬头,狭长的双目敛了精光,却仍深不可测:“并无,不过想些家事罢了,不必担心。”
  张氏犹豫了一回,终是问道:“爹爹说,邓仆射为了咱家,虽职衔未动,却失了圣宠。官人是否亲往临安谢过?”
  大郎自嘲一笑,道:“官场行事,他自有他的考虑,却不见得全然是为了咱家。六郎已被他谋了做了他家孙婿,不谢也罢!”
  张氏朦朦胧胧有些领悟,却到底不十分清楚。然她对外外头事情,历来主张不去碰触,只安安心心守着宅院过日子,便也不再追根问底。
  且说容娘这一头,她回头便将家中账目一一核对,算了整整两天,终于清楚,家中账目上已无余钱,便是日常开支,还靠庄上出产,连长嫂那处房子的赁钱也拿来做了用途。
  小环咋舌道:“若非当日小娘子做主,养了些鸡鸭之属,又喂了几头大猪,恐怕今日府中竟是要赊账呢!”
  容娘却呆呆的看着账册之上,那两笔进账和出账中的大数。
  小环看了看,进账乃是卖房收入,出账乃是六郎喜事支出,便知缘由。她眸子暗了暗,轻轻劝道:“小娘子,六郎也是不得已哩!”
  容娘却只盯着那账册上,一动不动。她那长长的睫毛虚掩了眼睛,越发显得颧骨突兀。这一年,小娘子遭际不幸,又逢情苦,实是瘦的不像呢!
  “眼看的少夫人是个知书达理的,若是小娘子不介意,跟了六郎也是可以的。”小环鼓了勇气,说出口之时却仍嫌声音细小,似蚊子哼哼。
  容娘却猛地抬起头来,两汪泉水晶莹剔透。“小环,我当你亲人般,往后再莫说此话。”她语气坚决,绝无一丝妥协之意。
  小环着急,便欲解说。谁料容娘悠悠道:“小环,他日,若你的郎君有了二心,你作何想?”
  小环结舌,疙疙瘩瘩道:“不是二心,那……那置个妾室,不是……很平常的事情么?只要六郎待你好,不就……。”
  她心中纠结,只觉小娘子说的话也对,但男子纳几个小妇,却实属平常,大户人家,大娘还帮着纳妾呢!
  “别个是别个的事情,我,决计不可!若是六郎单对我好,我会愧对六嫂;若六郎对六嫂好,我定会不喜!故此,小环,你休再提此事。”此话说的铿锵,将小环满腹的言语堵了回去。
  容娘理了两日账,看得头昏眼花,便欲出外行走,看看市面。八斤套了车子在外等候,小环便扶了容娘出来。出了二门,便碰到大郎并两位贵客。一为陈昌明,即那断手的青年;另一位是白甲,归途中原遇到过的,却是跛脚,年纪长陈昌明好些,人也锐利些,不喜言语。
  容娘也不屈膝福了一福,唤了一声:“大哥,陈大哥,白大哥。”
  大哥“嗯”了一声,便先行往外院书房去了,那白甲微微跛着脚,行动却利索,也不答话,跟着去了。独陈昌明,笑嘻嘻的,问道:“小娘子,那匕首可喜欢?”
  容娘诧异,问道:“陈大哥如何知晓?”
  话一出口,容娘便自嘲一笑。大哥出行,哪次不带了他二人在旁,自是十分清楚的。“容娘很喜欢。只是不好携带,仍搁了在屋子里头呢!”
  两人已是熟稔,说话便如兄妹般毫无障碍。
  “那好,我替你想个法子。”
  两人说着,已是出了侧门。容娘与小环上了驴车,八斤与陈昌明坐于车辕,一路直往城北而去。
  到得城北,容娘轻轻的拉开车帘,只见外头新房林立,各式各样房廊矗立,两层或三层不等。有那富丽堂皇的,也有宽敞明亮的;有中等格局的,亦有狭小逼仄的。如今房廊多已开张,虽不及老街那般繁华,也初具规模,想来不需多久,新街势头便可盖过城南老街。
  前头一侧,是一处雕梁画栋的处所,三层楼房,店门首彩画欢门,设红绿权子、绯绿帘幕,贴金红纱栀子灯,装饰了厅院廊。路过楼下,
  阵阵脂粉香气袭来,内中欢声笑语不断,好一个销金库!
  容娘定睛一瞧,大门上却是“永安楼”三个字。永安?容娘勾了勾嘴角,不可置否。
  “小娘子,这就是新酒库,端的是日进斗金呢!开张那日,高家请了衙门里众人,又请了城中有些名望的人,摆了一日的席哩!如今,高家九郎,可是城中小娘子们盯得死紧的人物,日日有媒婆去提亲呢!”
  八斤的尾音十分欢快,为了别个的好事欣喜不已。
  容娘却问:“此处路都铺好了,可是官府所为?”
  八斤小眼睛亮亮的,道:“官府可没那闲钱。是高家九郎出面,请了县衙做担保,他们高家出钱将路修好。日后但凡在城北建房的,按房屋大小,交行路费与高家。中等房廊,便收二十贯一户。其余大小,依次加些或减些,也是桩好买卖!”
  容娘倒抽了口凉气,想起自家买的那十余处房屋,怕不得要三四百贯钱!
  容娘看了看自家荒废的十余处地面,野草萋萋,十分寒凉!这建房子的钱,却从哪里来呢?
  归途中,容娘静静想着心事,车内鸦雀无声。快到徐府之时,八斤忽道:“小娘子,小的与你做个交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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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偶遇?
更新时间2014-4-16 21:53:59  字数:3149
 容娘听了,却想起一桩事来,道:“八斤,既然我是主家的小娘子,你如何与我交易?”
  容娘的语气里明显有些愤愤不平,八斤听得清楚,嘿嘿笑了两声,挠着大头道:“阿姐,现今回了清平,自然你还是小娘子,我还是‘小的’。”
  陈昌明在一旁听见,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道:“你既是‘小的’,如何与小娘子谈交易?”
  八斤偏了头,辩驳道:“如何不能?我不过是帮徐府做事,又无典与徐府,并非奴籍,也是一般的良人,自然可以谈交易。小娘子,你说可是如此?”
  车轮子咕噜咕噜响,里头却悄无声息。
  八斤小眼睛转了一转,厚着脸皮试探道:“阿姐,你生气了?”
  里头传来一声冷哼。八斤闻言知意,索性直言道:“阿姐,不然,往后在外头便唤你阿姐,在府里还是唤小娘子。府里那样高贵人家,我可不敢高攀。”
  容娘嘴角上扬,眼睛微弯,很是开心。在府里头自然不好姐弟相称,但八斤一路相伴,其情义非比寻常,若回了清平便各归各位,她实是无法接受。“如此,你说说看,如何交易?”
  八斤高兴,正要开口,那陈昌明一旁风言风语道:“既是姐弟,何需交易?”
  车里车外一齐道:“陈大哥!”声音无比的齐整!陈昌明咧嘴笑了。
  八斤撅了嘴,到底将自己的意思说了个明白。一说之下,陈昌明倒将他好生看了几眼,心道:都道人小鬼大,原只当小娃儿淘气,不料这小子倒真有些主意。
  容娘听了也有些不可思议。八斤家的那几间屋子和屋后菜地卖了百来贯钱,如今他竟要将这百来贯钱交给容娘使用,条件也说得明白,一要间屋子,二要些利钱,却是一箭双雕的算盘!
  “你要多大的屋,几多利钱?”容娘沉思片刻,问道。
  八斤听着容娘的意思是肯了,忙道:“不敢多要,到时按成本给间四五十贯的屋子。利钱嘛,阿姐看着给吧。”
  这里面有个说法。当日城北之户,卖房之后,纷纷在城南寻了屋子,买得一两间住下,在街上寻些生活也很过得去。偏偏八斤心里另有计较,将那笔钱存起,只赁得一间屋子与老母同住,每月不过花几十文,故如今那笔钱囫囵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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