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开莲塘寄浮生

第35章


  小子汀煞有介事地绕着柱子走了一圈,又招来祥云一朵,打算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下笔。
  可是,待腾云飘上半空后,子汀一屁股跌坐在云端哭得泪流满面。
  
  三生石柱上,剑锋凛凛地刻着他心心念念的姑姑和另一个人的名字。
  
  一年后,一群喜鹊飞来太清叽叽喳喳地报喜。
  说司战墨机与司医陵光生了一个女儿,东海上清皆大欢喜。老龙王敖广更是放话宴请各路大小神仙,要好生庆贺。
  
  杜蘅仙子看了看满面颓丧的小子汀道:“小殿下怎么这副形容?”
  子汀甚忧郁地望着天叹了口气,你们不懂的,他受了很重的情伤。
  
 
                  
 过渡
   这回再见到白岂,他的模样很是风光。
  我先前方与墨机一道听罢了戏,尚且在回味中。他这般巴巴地跑过来,本神君乃是晚辈,只好听他叙说。心里难免有些郁郁。
  
  且说鱼贤与我那不争气的哥哥处的甚好。
  事情是这样的。
  
  我同墨机出去逍遥的那几日,鱼贤正在饱受着身心煎熬。
  哥哥虽将他照顾的周全却始终不敢在他面前现身,撑在我做的那副皮囊里头不敢出来。鱼贤一直胆战心惊,又思量着自己“有孕在身”,受不得惊吓,好说歹说要回秦慕的那件破瓦房去。
  白岂为此很是苦恼。
  好在哥哥虽然不争气,总算还是有些仙格,想出这么一招。
  
  鱼贤心里不安无非是觉着这个宅子闹鬼。哥哥索性将计就计,便做了这个鬼。
  夜深人静之时穿着一身白衣裳轻飘飘地跑去,现将鱼贤吓了个半死,再握着他的手说自己是前世幽魂,与鱼贤原是一对儿的,因为先他而去遍一直徘徊在阴间等他。可鱼贤不知道,径自转世投了胎,他自己一直担心鱼贤过的不好如何如何,只好偷偷跑来看他。
  一段话说的撕心裂肺,鱼贤听的泪眼淋漓,只当错怪了好人。
  白岂遂顺水推舟道:“如今我的心愿已了,也便就此别过了。你过得很好,我也好安心的去。”鱼贤听罢又是一番鬼哭狼嚎。握着他的手一直许诺来世。
  
  白岂腆着笑脸对墨机千恩万谢了一番。
  我愣生生地听着,半晌才恍然大悟道:“哥哥悟性不好,此类桥段泛滥,不太新鲜,也就只能骗骗鱼贤了。”
  哥哥很是不服。
  墨机道:“他与秦慕却要如何?”
  白岂颇不在意,一把甩开手里的破扇子道:“我自然会陪着他走过这一遭,秦慕与他有恩,我若阻挠定然不得善果。好在本神君大度,且随他去。”
  我笑道:“哥哥看着鱼贤儿与别人亲亲热热,没有用强将他虏回去,委实是大度,小妹实在佩服。”
  他别着脖子,有些红脸。
  
  这件事好歹告一段落。
  
  这次要听的戏是《白蛇传》。
  我一直知道墨机对戏这个东西不大上心,多半时候是我在台下听的津津有味,他在旁边默默坐着,是不是添添茶水,抑或剥两粒瓜子。倒也有些忙碌,这段时日下来,已然练就的十分熟练。
  
  这副模样却叫我想起来原来在凡间的情景。说起来倒是不大相干。
  那时候我多是翻一些戏本子,病秧子墨机多是闲暇,瞧戏的兴致不似我浓烈,便在一旁静悄悄地坐着,也是添添茶水、剥剥瓜子皮。
  记得那日便翻到了断桥重逢的这出戏。
  
  我正看到情动之处,难免有些激动,扯着他的袖子一遍一遍擦眼泪,被他瞧尽了笑话。他对我的行径颇无奈,只能笑道:“倒是哪一出戏码,叫你看得这般动情。”
  
  我只当他不晓得前因,便同他絮絮叨叨说了白娘子何其悲催。
  
  相公被法海那个断袖老王八蛋瞧上了,结果给虏了去和尚庙。自己个儿被凄凄切切地关了二十年,孩子都会满地打酱油了才见到面。
  
  他只是笑了笑,未曾给些评价。
  想到此处我不禁笑了一下。
  
  他纳罕道:“别人都哭作一团,你怎的笑了?”
  我道:“想起原来的事。我若是看戏簿子,你也总是在一旁端茶送水的。”
  他噙着笑递过来一捧瓜子仁,道:“你倒还记得。”说罢又道:“我看你今天兴致不高,也难怪,台上的戏子演得不好。”
  我见他难得有如此见地,便凑过去,道愿闻其详。
  
  他说:“故事固然是好的,戏子却没有演好。若要演好一出戏,最重要便是在于既要投入其中,又要置身事外。要叫你哭,叫你笑,既要动情,却不能将情绪染进骨子里。台上两人太过动情,反倒有些过了头,显得虚假。你只在下面看得热闹,却不尽晓得这戏子的苦楚,自然也看不出戏子的心。”
  
  我自然只愿意看看热闹,遂随口道:“好像你经验很丰富。”
  他淡淡笑了笑,手里剥着瓜子不做声。
  
  一出门却不知哪位水君布了雨。
  只好回到据点茅棚船。
  站在岸边一瞧,却看见一位浓眉大眼的小银虎仙立在船头,抓耳挠腮很不安分。银虎小仙生的很是讨喜,头上立着一双耳朵尖儿,身后还晃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他已然隐匿下身形,凡人断然是瞧不见的。
  银虎小仙噔噔噔跑过来,一把扯住墨机的袖子,然后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捞出一摞文书。
  
  本神君懒洋洋地歪在榻上,顺着小窗往外看雨幕,也颇得意趣。
  墨机伏在案上批文案,两条眉微微拧在一起。
  我摸着胸口一想,虽说我们二人下来时间不久,放在天上不过不到一日的功夫,可墨机毕竟不是一个闲散神仙,三清各方皆需要他统筹。我就这么将他拴在身边,委实罪过。
  我道:“墨机,我们还是回去吧,哥哥那边也无事了。”
  他抬头,透过案几将我看过一番道:“也好。”
  
  * * *
  三日后,白岂与鱼贤双双回来了。
  我急急忙忙地摸进羡鱼阁看热闹。
  白岂约莫念着自己对鱼贤扯了谎,形容不大利索。鱼贤绷着脸也不说话。
  他嘿嘿傻笑两声,扯过一卷宣纸道:“鱼贤,我写了一幅字,云拓如何都裱不好,还是你上手些。”
  鱼贤默默站在一旁垂着眼睛,不看他也不应答。
  白岂再接再厉道:“左右我不急着现在,你若是有空便帮我裱上罢。”说罢顺了顺袖子,“你方回来,也累了。且先休息,晚饭我让云拓叫你。”
  说罢逃命一般冲出了书房。
  我默默抽了抽嘴角,继续往下看。
  
  鱼贤径自站了一会儿,而后缓缓踱到桌前,轻轻地拿起了字卷。
  
  * * *
  早晨是云罗将我扯了起来。
  我有些憋屈,端出一副长辈神仙的形容与他好训诫道:“云罗,你跟了我这么久,怎么还是如此不得道?睡觉乃是一门修养,你这样强行打断,委实与我大伤。好在本神君仙根稳固,现在还能提着一口气教导你,你今日得了我的提点,定要好生参透。”
  他却瘪着嘴,用一种更憋屈的声调说:“神君莫恼,云罗也不想扰了神君休眠,可是五公主已经在正殿等候多时了……”
  我晕晕乎乎地一层一层想,到底这五公主是哪一处的神仙,忽而浑身上下打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机灵,瞌睡虫全飞了。
  
  洛云正正端端的坐着,身旁立着一个穿着颇体面的丫头。
  我迎上去,双手一拱道:“五公主稀客。”
  洛云款款屈伸盈盈一拜:“姐姐。”唔,戏份做的很足。又道:“前些时日,听闻姐姐正同墨哥哥下凡办事,云儿不好打扰。姐姐如今回来了,云儿便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我边招呼她坐下,边问道:“五公主何事造访?”
  洛云摆出一副梨花带雨前的阵势,颤声道:“云儿是为了母妃……”
  我一拍脑门,唔,出去野了几日,倒将这事忘的干净。
  “淑侧妃先下如何?”
  
  洛云提上一口气,双目泪珠滚滚:“母妃不好,姐姐,母妃不好。老君的药养住了母妃贵体,可是母妃的元神却伤的甚重。云儿一直守着母妃,实在不忍看着母妃如此凋零下去!”一段话毕,眼泪益发婆娑。
  我忙道:“公主莫急。”
  洛云抽抽搭搭地吸了吸鼻子,又道:“父君寡情,准备让母妃自生自灭,云儿不能坐视不管。姐姐,你还有什么法子,能救救母妃么?”
  我拧着眉毛想了一番,其实上次那一番事情以后,淑侧妃的身子骨便犹如麦秆一般干脆,老君手法高明,能将她的身体维持住,若是说元神,只能慢慢修养。
  想到此处我只好歉然道:“五公主,淑侧妃现在的情况,小神也是无力回天了。”
  
  洛云愣了愣,忽而扑通一声跪下了。她身后的丫头亦是扑通一跪。
  
  本神君不才,这当头一惊吓得我两股战战。
  
  我慌忙扶住她道:“五公主何苦行此大礼。”
  洛云赤红着双目,双手抓着我的袖子道:“姐姐,不瞒你说,云儿此番、此番是有事相求,姐姐、请姐姐一定答应云儿。”
  我默默抽了抽眼角,心里缓缓升腾起些许不大妙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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