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开莲塘寄浮生

第41章


我便是方从太清回来。”
  本神君我不由呼吸一滞,诚然我还没有没有想到混沌这一层,只好讷讷道:“圣意里说混沌将如何?”
  
  他薄唇一张一合,轻声地缓缓吐出四个字:“混沌当斩。”
  
  我听罢故作镇定地扯着他的袖子,迎着风扯起一副笑脸急声道:“这件事同我们再无关系,墨机,我们成亲罢。”
  他愣了,而后淡笑着点点头:“好。”身后衣衫随着风舞了舞。
  
  * * *
  我随着墨机回了上清。
  他既然有旁的事情,便不作多留,回去了空冥。我一转头,瞧见云罗上前拜了拜,说貔貅在我的听莲舫里头等了许久。
  我既不知道貔貅这时候来是作何打算,却也不敢怠慢,便慌慌张张地奔了过去。
  
  然天禄貔貅还是往常的那副形容,怀里抱着硕大的金元宝,身上穿着金光闪闪的衣裳。再往下看些就能瞧见他一直不离身的坐骑金钱豹。只是他的面色较之先前要好上很多。
  
  貔貅看见我走近,便眉开眼笑地唤了声:“陵光姐姐。”
  我拿捏出一副颇为大方的笑容,疑道:“四皇子殿下可是哪里不周正么?”
  他笑眯眯地点点头,兴高采烈道:“陵光姐姐莫要误会,我健朗的很。这回过来是想求姐姐一件事。”
  我升调“哦”了一声。
  他低着头拿手绞了绞衣角,作出娇羞的情状道:“听闻陵光姐姐与月下仙人相熟?”
  
  我呆了呆,确实是有这件事。
  年少时我颇贪念杯中之物,便自然而然地与月下仙人结成了酒友,时常约着去探望酒仙。月下仙人有个凡间的名字,叫应溪。我曾问过他为何取了这么个不咸不淡的名字,他只是道有些缘由,却不愿意为我知道。
  我先开始对此很是介怀,同他吃酒是多多谈起此事,然他的反应淡淡,我也悻悻然就此作罢。本就是酒友,来去自由。
  
  后来某日我去寻他,发现一件事。
  
  婢子道我贪杯,便端上来些酒水换下茶水。我饮过一番方才知道他小子竟将极佳的酿酒手艺藏着掖着,酿的了如此醇美的酒水却不与我共享,这就忒不厚道了些。好歹本神君有一副厚实的面皮,纠缠了数日终于讨来了两坛,埋在院子里的槐树根下面,过了这么万儿八千年也舍不得喝,想来应该是成色愈佳了罢。
  
  说起来我二人皆是生性闲散,说生也不生,说熟 也不熟。
  更何况我已经有几千年未去寻过他了。
  
  遂道:“四皇子找月下仙人有何事?”
  貔貅开心道:“二哥跟嫂子吵架了,嫂子吵着要离婚,还说当年在月下仙人处算缘,算到了一名非仙籍的男子,说着便下凡寻人去了。二哥托我去月下仙人处,想要好生查查他跟嫂子的姻缘。”
  我汗颜,抽着面皮道:“合着二皇子与二皇妃吵架,四皇子殿下倒很是开心么。”
  他右手搂了搂怀里的金元宝,左手凑上去摸了两摸道:“二哥说了,若是我能查到就把镶着十五颗玖眼石的铜镜送给我。”
  原是这样,我又道:“可是月下仙人小神虽有过一些交集,熟却谈不上。若是小神不能查到二皇子殿下的姻缘,你的铜镜岂不是泡了汤?”
  
  他笑得愈发得意:“不会不会,陵光姐姐人好,性子也爽利,自然是不用我送你些翡翠玉石讨你欢喜。姐姐若是看不得,我再去想旁的办法,也不是不可。”
  我默默抚了抚额头,半晌才道:“好吧。”
  耳边传来掉进钱眼里的某人,欢呼雀跃之声。
  
  * * *
  月下老儿其实也不老。他生的很是清俊。
  
  总是一副喝醉了的形容慵慵懒懒地眯着一双桃花眼,嘴角挂着似熏非熏的笑意,卧在一块青色暗纹鲜明的白底巨石上。身上零零散散绕了不少或结或顺的红线。
  本神君阅人无数,一看他这副小模样便知道此人必定包了一肚子坏水。
  此乃经验之谈。
  
  我清了清嗓子,双手在胸前一揖,道:“月下仙人。”
  那人从石头上侧过头,睁大眼睛瞧了瞧,才慢腾腾地支起上身,又慢腾腾地站起来,朝我拱了拱手小施一礼,道:“司医神君。”
  
  月老儿的贴身仙婢单名一个桃字,我们常唤她桃兮。
  她兴致盎然地站在一旁看了许久,终于嘻嘻哈哈地笑出了声:“神君每次过来都与仙人作出这般生分的形容,此般揶揄委实不常见。敢问神君这回过来是要讨酒么?你可别再要,先前也不过来打声招呼,仙人可没酿你的那份儿。”
  我拿手指头点了点丫头的额心,笑道:“应溪,你总是惯着这个丫头,叫她没大没小的都欺负到了我的头上。改日我来替你将她□□。”
  桃兮忙憋着笑作出委屈的形容,可怜巴巴道:“神君莫恼,婢子委实怕得很,怕得很。”
  
  月老儿扯了扯方才被压皱了的衫子,凉凉地开口:“唔,央歌真人闭关养伤,你这胆子当真是毫不犹豫地肥了几圈么?不光将神器拿过来了,还余出来不少胆子来□我的丫头不是?”
  我讪讪笑道:“这小道消息传的倒是挺快。”
  
  此番本神君既然是有事在身,便好意谢绝了桃兮端上来的两壶淡酒。桃兮委实震惊了片刻,我趁着这个空挡一边吩咐她换上一些茶水,一边手忙脚乱地将那两盅酒揣进袖袋。
  
  月老儿转过头,无奈道:“你既然说不是来喝酒的,那是何事?”
  
  本神君颇为高深地一笑,笼着袖口给他满上一盏茶,又不紧不慢地满上自己面前这杯,接着放下茶壶,伸出食指敲了敲桌面:“这边要从二皇妃三万年前来找你算缘说起……”
  
  三壶茶水下肚,眼前月老儿好似理清楚了究竟。
  他并未多话,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带着我进了姻缘殿。
  
  姻缘殿里定姻缘。
  六面墙壁乃是暗指六界,墙上密密麻麻吊着许多竹片小牌。每个小牌皆是有所指代。竹牌的系绳上绕着红线,红线纠纠缠缠,另一端便是命定之人。
  然姻缘殿内红线错综复杂,在其中行走已是不易,更不消说找人。
  
  本神君方开始还在担忧,他所司类似司命,皆是不能让人知晓的。如今擅自带我来了这个机要之处,会不会受到责罚,望着眼前结成一团的红线,我多虑地问出了口。
  
  应溪一副喝醉了的形容在前方为我开了一条路道:“查姻缘这件事本身是不可的,按理说只能算缘。不过若是二皇子殿下既然司管三清规制……条例是他定下的,也能由他改。”看来思维倒还清醒。
  
  说罢又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替我挑开一撮缠在一起的线团。
  我从善如流的钻了过去。
  
  他抬手拿手指头敲了敲高出我半臂的一枚竹牌,道:“就是它了。二皇妃的姻缘便系在红绳那头,你顺着绳子慢慢摸便能寻到。”他侧探过头,顺着窗子看了看卯日星君,“时候还早,你好生摸着,我先去睡一觉。”
  不待我应答便唤来桃兮,由她搀着晃晃悠悠地走了。
  
 
                  
 姻缘难寻
   
  本神君当真是悔青了肠子。
  
  理想总是美好的,我以为顺着那根不粗不细的红线一直摸着摸着便能顺顺当当地摸到红线的另一头,然本神君显然错了。
  二皇妃的那条红绳委实坎坷。先是一路曲曲折折地在“仙”这一片儿纠缠一番,又是藕断丝连地挂在“人”这里绕了数圈。好不容易迎来一段坦途,却又不小心结上一串糖葫芦似的死结。
  本神君瞪着眼睛数了半晌,瞪得泪流满面,可算是一路摸到了另一枚竹牌。唔,果然不出所料,牌子上头一笔一划写得工整,堪堪是二皇子殿下的名字。
  
  卯日星君离了职,广寒仙子在银河边上舞起了袖子。
  
  我一屁股坐在布满红线的地上,满肚子怨气。
  耳听见殿门口有些不平静,转过头便瞧见应溪笑眯眯地磨蹭过来道:“我这一觉睡得香甜,醒来居然还能记得你在此劳作,委实不容易。唔,你这副形容倒不像是是摸不下去了,该是摸完了罢?”
  我有些埋怨,遂闷声与他道:“应溪,你也忒随性了些。你看看这里一团乱,方才可使叫我可是一阵好找。你把这里弄成这副形容,平日里给人定姻缘不嫌累么?”
  
  他抬起手撩起一团线团钻了过来,在我跟前寻了一片地方,信手将地上散开的红线拢了拢。地上乃是一层相当厚实的线团,叫他左捏捏右捏捏好不容易拢成了个窝的形状,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在窝中央盘腿坐下道:“若是根根条理分明便不是我姻缘殿了。陵光,不是我说你,你这些年是越来越不聪明了。”
  
  我没料到他会将话风一转,隔着千山万水扯到我的身上,不禁呆了呆。
  
  他又道:“二皇子注定是要同二皇妃在一处的。期间过程虽然坎坷了些,结果却不是个变数。你好歹也见识过司命写命格的本领,我总要同他一路才好。这次之事如若我是你,便寻一处轻松好生逍遥一番,过后再去同貔貅说,‘二皇子与二皇妃乃是命定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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