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结,姻缘未了

第69章


  晓维冷冷说:“我怕被你传染。”
  值班小护士扑地笑了:“人家心疼你,还这么不领情。你是不是怕没人帮忙看着?”
  晓维起初当这小护士十分关心她,到最后还是为了周然能睡得安心。周然这张脸还真是走到哪儿都吃得开,偏偏她却越看越不顺眼。
  几层楼之上的另一间病房,周爸给周妈捏着腿,慢声慢调地说:“老伴,适可而止啊,病好了咱就早点回家。你看这几天孩子们都被你折腾成什么样?晓维做完手术还没恢复好,小然这从小就没病过几回的人都去挂急诊了。”
  “谁说我是装病?”
  “没说你是装的,但你也不用这么夸张,你的手有这么颤吗?你说话用得着这么不利索吗?医生都说不该这么严重,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呀。晓维都答应先不提离婚的事了,剩下的事让小然自己去弄吧,你又不能替他生活。”
  周妈叹:“其实也不全是为了他们离不离婚的事。那天我在小然和晓维面前同时丢了面子。你也知道,我这人最在意的就是面子了。如果不在他们面前把丢掉的面子挽回来,我以后还怎么当他们的妈?”
  “你这次挽回的面子够大了,够了够了。”
  周妈出院那天早晨,在医院陪夜的周然和晓维起了个大早,坐在床边看日出。
  晓维说:“恭喜你了,又如愿以偿了。”
  周然盯着山顶一点微亮:“谢谢。”
  “我只答应妈暂时不提离婚。等时限过了,我还是要起诉的。”
  当时正值太阳跃出云层,金光四射,云霞灿烂。
  周然说:“你总爱在画面最好的时候说些煞风景的话。”
  周爸周妈回家后,晓维继续住在她的单身公寓,周然也不强求。她给崔律师付费,崔律师拒收:“不离婚也是好事情,单身女子还是有些不方便的。”
  晓维又回到工作岗位,继续如往常一样尽心卖力地工作,没有人再提报纸网络之类的事情。就像乙乙说的,现在的人随时都会失忆,现在的新闻与娱乐的时效性比小笼包的保鲜期都短。她也终于正面回应了李鹤对她的好感:“我终究要辜负你对我的另眼相看。不是因为我暂时离不成婚,而是因为,我只能把你当做朋友与上司。”
  李鹤点头:“这样也好,说开了最好。以后我不会再拿这问题来烦你,你也不必对我有芥蒂。”
  “不会的。但我一直想知道一个问题,你到底是想给自己找个妻子,还是想给绯绯找个妈妈?”
  “都有,这两者并不冲突呀。难得有这样一个人,绯绯喜欢,我也喜欢。可惜缘分未到。”
  但是李鹤被打那件事确实是晓维冤枉了周然。说起来不可思议,找人打李鹤的竟是晓维的父亲。
  那天他从晓维妈的字里行间自行推断出真正破坏晓维婚姻的是这个叫李鹤的男人,又因为晓维指责他待她不像亲生女儿,他一时气愤又郁闷,就找了当年的朋友找人帮忙修理某个“影响他心情”的家伙。
  晓维对这结果深感无奈,只能又去向李鹤道歉,又庆幸他伤得不重,否则他实在要冤死。
  乙乙评价此乌龙事件时说:“叔叔阿姨应该都是爱你的,但是他们表达爱的方式很奇怪。其实你自己也一样。”
  “难道我像他们吗?”
  “没说你像他们。我的意思是说,你也不是很擅长表达感情。”
  “谁说的?”
  “我说的。当然是我说的。”
  乙乙最近受到了不少打击,人也消沉了不少。她的工作一度发生了一些变化,她创作的灵感枯竭,她主持的电视节目引发了一些争议,她的电台节目面临改版,不再有那么大的自由度。但这些还都算不得什么。
  乙乙现在经常去看望罗依。即使不为别的,也为他俩曾经共度的那些年少岁月,留下的共同记忆。罗依一天天消瘦,乙乙对这种状态太了解,因为她曾经见姥姥与妈妈都因为类似的病一天天耗尽了生命。
  乙乙是在罗依的病房里见到沈沉的,他何时回来的她不知道。
  “你在那边的工作结束了?”乙乙暂且忘掉他俩上次分开前不愉快的争吵。
  沈沉点头:“但是现在我又面临了一个选择。这边的项目暂时中止,公司给我提供了另外两个机会,我可以回总部,也可以去东南亚。你是怎么想的?”
  “你是让我帮你选择吗?”
  “只要你希望,我也可以留在这里。虽然不会有太多事情,但没关系。”
  “有这个必要?如果你想留下,根本没必要问我。你只是想我亲口说让你走,以换取你内心的安定。这样,失约的人就不是你了,对不对?”
  “乙乙,我们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我怎么没眼你好好说话?我字正腔圆,一个错误发音都没有。沈沉先生,你真的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就是恋爱十年或者山盟海誓一辈子的人,一样该分手分手,该背叛背叛,何况就像你我这种本来就是各取所需的应急组合?”
  沈沉深呼吸:“我不是要和你分手,我是工作需要,而且我正在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希望我留下,我就留下;如果你愿意暂时放在这里的工作陪我一起走,那也好。你可以继续写专栏,写小说;找家中文电台或电视台工作。你不想工作,我养你也没问题。”
  乙乙冷笑:“原来你早就给我安排好了?我的意见是,你是你,我是我,本来就是不相干的人萍水相逢而已,我们就不要互相影响彼此的人生轨迹了。其实你是想离开的是吧?而我,我不愿意离开我的家乡。所以,我们就尘归尘,土归土,不要相互妥协了。我有没有把你想说的话都表达出来呢?”
  “也好,我们最近有很多意见不统一,我们分开一阵子或许会更好。我只离开一年,我会回来看你的。……罗依,罗依这个样子,他的时间不多了,你多陪陪他,让他少一点遗憾吧。”
  “怎么?沈先生,难道这才是你想走的原因?你打算把你法律上的妻子暂时让给你的朋友?我靠,怪不得你俩能成为朋友,一个喜欢自作主张地演戏,另一个喜欢自作主张地导演。你们当别人是什么呀?”
  “我根本不是这种意思,你为什么一定要曲解?丁乙乙,你就非得把别人都想得很丑恶,非得用伤害人的口气说话吗?”
  “我本来就是这样啊,从来就没伪装过什么。以前在论坛上我就这样,跟你见面以后是这样,以后我还会这样。你后悔了?没关系啊。我们的协议怎么写的?婚姻必须维持两年还是三年来着?可以改啊,反正这条是你加的,你想废除我也没意见的。”
  “我真的不想跟你说话了。”沈沉对她忍耐到极限。
  丁乙乙坐在最晚一班公交车上垂着泪。她又被抛弃了一次。这些年她总是被抛弃,被父亲,被罗依,被母亲,被姥姥。只是这一次沈沉实践了他的诺言,以前他说,他不会不经乙乙同意就离开她,所以他来征求她的意见。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可怜,她把自己变成一只刺猬。因为可恶的人,通常都不会显得太可怜。
  几天之后,丁乙乙送走了沈沉,又送走晓维。
  在李鹤的建议与他人的再度邀请下,晓维计划远赴G省参加那个为期半年的行业培训。最近这些天她身心俱受打击,住院,手术,被人戏弄,被父母攻击,而作为前进目标一直支撑着她的离婚计划也被搁置。她很怕自己又回到以前那种如陷泥沼的精神状态,她希望能够换一个新环境。
  之前公司没有先例,晓维不愿意接受有色眼光,她提出要自费完成培训。李鹤问:“你不打算回来了?不然为什么要分得这么清?”
  “我只是图个心安,因为我私心里把培训当成出去游玩。我会回来的,我到哪儿去找你这么宽厚善心的老板啊?”
  李鹤自嘲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好人卡’。”
  乙乙提前一天给晓维饯行:“到时候我就不到机场送你了。最近大概是年纪长了,见不得送别场面,每送一次机,晚上做梦都是飞机起起落落,梦里的人都在流泪,跟恐怖电影似的。”
  晓维猜想乙乙是为沈沉的离开难受,又顾忌面子不愿承认。
  晓维也拒绝了李鹤和忆绯的送行:“不要让小孩子常常去经历那种送别场面吧,她会哭,而我会难过。”
  晓维出发前,想到应该知会周然一声,毕竟她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自从晓维离不成婚,便冷淡冷淡再冷淡,周然还是老样子,由着她自己去矫情。如今他们既不像准备离婚之初的相敬如宾,也不像晓维提起诉讼之后那种针锋相对,但也做不来前阵子晓维生病后的和和气气。总之,如今他们的关系更微妙了几分。
  周然对这个消息没太大反应,淡淡地说了句:“是吗?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听筒那边有些乱,他多半又置身于某个餐饮娱乐场所。
  才过了几分钟,周然的电话又打过来。这一次他说:“你带的东西多不多?有人给你送机吗?”
  “没带多少东西,那边购物比这里还方便。不需要人送机。”
  周然“嗯”声又挂电话了。
  林晓维拖着皮箱、提着旅行袋又挎着一个包进入机场大厅,东西不太多,但却是很沉。上扶梯前她用力地提皮箱,挎包顺着肩膀滑下,她扶上去,又去提旅行袋,挎包再一滑,有些手忙脚乱,这时手机响了。她把东西挪到一边不去挡别人的路,低头翻包找手机,接电话时有些紧张地看守着自己的包,防备着每一个走近的人,然后又把行囊重新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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