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魂珠

  什么才是谷毅所在意的呢？尽管谷毅孤僻，同学向他请教他都会很认真地教，恶意的挑畔他从不理会，日子久了，除了王松平和他的哥们，对谷毅充满敌意的男生们纷纷放弃排斥他。想比功课比体育，王松平总是第二。难道名校出来的就真那么了不起，王松平更不服气了。
  放学后，谷毅的班主任郭老师叫谷毅去他的办公室。郭老师是谷毅好友郭与先的叔叔，知道内情的他总是对谷毅爱护有加。这点让谷毅心存感激。
  “谷毅，后天我要把参加奥数赛的名单报上去了，你如果改变主意可以告诉我。” 
  郭老师看谷毅一言不发，又温和地说：“智明中学注重的是学生的全面发展，它在教学质量上和思雅比是有差距。它的优点是鼓励学生和给学生机会向全面发展，除了主课的赛事，音乐，美术，绘画还有体育都有比赛，甚至是漫画比赛它也鼓励学生参加。”郭老师想起校长出人意表的举动不禁微笑，“任何学生只要想参加，实力和得奖与否我们都不会在意。我知道你喜欢数学，你可以不用参加奥数班，直接去比赛。这样你只需牺牲一天的时间。” 
  “谢谢郭老师，我改变主意的话会提前告诉你。” 谷毅很恭敬地说。
  郭老师知道谷毅还是没有参赛的打算，只是不好当面拒绝他而已。想到谷毅的遭遇，他有些心疼：“谷毅，校长说过人生看似漫长，但当你走完大半再回首，不过一瞬而已。我们为什么将短暂的人生安排地更精彩些呢？……”
  星期一至五谷毅放学后会去快餐店做兼职做到晚上11点，路过公园的时候就会和一个月前认识的连姿一起回家。连姿三天两头就会塞些热烘烘的小点心或甜品给他说是作为回报。他推拒不了她的好意。
  今天下班也给连姿买些点心吧。谷毅这么想着，下班后却看见好友郭与先在店门口等他。
  “这些是流冰上思雅奥数班的模拟卷和课堂笔记的复印件。还有我的上课笔记，考卷和作业的复印件。”郭与先塞给谷毅一个大公文袋。
  谷毅看着里面的东西，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他的好友被繁重的功课和各项竞赛压的死死的，还想方设法挤时间轮流来看他。担心他对功课有所松懈，不时把思雅发的资料拷贝给他。
  “与先，我不打算参加奥数赛，对不起。”谷毅低着头说。对不起的好友的还有很多地方，例如他已经无法像好友希望的那样对未来有任何期盼。现在的他只是很麻木的活着。
  郭与先沉默了很久，久到谷毅忍不住看他，只见一向温和的郭与先一脸怒容。
  “流冰忍不下去，我还叫他忍。现在我也不能忍了。你到现在都这副模样。我们都没放弃你，你凭什么放弃。那件事不是你的错，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即使迁怒你，也没权利让你去背负他的伤心。”郭与先一股脑把他和流冰想提却忌讳提的话吼了出来。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看见与先生气吧，与先不停地骂他，眼里却有掩不住的悲伤和泪水。与先还骂了什么他都没去听，只有那张带着怒气和悲伤的脸一点一点的嵌入他的心里。然后变成一种压力，让他无法呼吸。
  谷毅一边骑自行车，一边回想着郭老师的话和与先的脸。他也知道那件事不是他的错，可是他对生活曾抱有的憧憬随着它的结束而消失的一点不剩，除了空洞的心，什么都没有了。
  骑到公园，谷毅又习惯性的刹车，看着狭长的紫荆树林道，感觉着花瓣一片一片地飘舞过他的发梢，他的脸颊，他的肩膀，思绪一时恍惚。一滴，二滴，三滴，他的眼泪轻轻地流着。
  前方的草坪有些细微的声音，一个人站起来，是连姿。谷毅有些不知所措，连姿看到他在哭也楞了好一会。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走过来示意谷毅停好车，再把谷毅拉到草坪后的长椅上坐着。谷毅被动地让她带着，一时也不知该做何反应。等他回过神，他手上已经捧着个环保饭盒，里面是犹带余温的绿豆沙。连姿则背对着他，坐在长椅的另一头。
  温柔的月光洒在充满淡淡紫荆花香气的公园，哭泣的少年看着那静静陪着他的背影，上高中以来第一次心里有种宁静的感觉。
  走出公园，谷毅还是没有上车的意思，连姿默默地和他走着。
  “我刚才伤了一位好友的心，他为我做了很多事，也一直很关心我。我什么也没为他做，还让他对我很失望。”谷毅盯着自行车头的篮子，走的很慢很慢。
  “还有一位很关心我的老师。他不在意每位学生的背景和分数，总是鼓励学生去创造生活的精彩。同学们都很尊敬他，都接纳他的建议。唯独我一再把他推开……”谷毅不知不觉说了很多话，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多话了。
  “……我身边还有人关心我，我却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办？”说完后，他看着连姿，一如以前他对妈妈倾诉完后等待建议的模样。
  “只要微笑就可以。”连姿很小声的说，好像在自言自语。
  “什么？”谷毅听的很清楚却不明白。他停下来，看着连姿。
  连姿看着他，像看着一个遥远的画面。“如果我在初中能遇到一位你刚才提到的那类老师，我的人生观就会不同。你还记得初中那些老师吗？他们在你的记忆里是不是都很和善很亲切呢？你的初中同学们都很有礼貌还带着笑容是吗？” 
  谷毅点点头，所以他才一直忘不了初中的那些美好时光。
  连姿淡淡地笑了一下：“那种好事我在思雅从没遇到。在我的记忆里，老师爱说什么呢？‘喂，你有没有脑子，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
  ‘天哪！怎么会有你这种笨蛋，你父母是怎么生的！’
  ‘还好会考是很严格的，不会像初中那样夹着你这种杂草。’
  “还有我的同学是怎样的呢？他们爱仰着头，用眼角瞥着看成绩不如他们的人，一脸不屑地说：‘你要借我的笔记？不行，我还要用呢？就算借给你，你也看不懂的。我全是用英文记的。’
  ‘你看那人，他又被老师骂，一脸笨样还敢上去做那么难的题，活该他出洋相。’
  ‘XX师兄叫那个倒数第二名的女孩回去把错字连篇的情书改好了再丢，真丢人啊！我怎么和那种白痴同班啊！’ 
  “连姿……”谷毅没想到连姿会这么说，心里有些担心她。
  连姿一脸平静，没有任何愤慨的情绪。“我和你并不同班，却知道你的名字，因为你的名字总是在成绩单的前五名。你是老师的骄傲，同学的偶像。我那时真的很讨厌思雅，它是我的恶梦，我好想离开那里。每天都在想能离开多好。直到……”连姿顿了会，仿佛用了很大的决心才继续说，
  “直到有一天做早操你转身时不小心打了我的手一下，我狠狠地瞪你，你却对着我傻笑，毫无心机的笑。我那时看到你那样笑，就在想为什么你可以笑的那么幸福，让我也感染到了你的快乐。后来就知道你是谁，看着你总是很真心地对每个人微笑。让你身边的人都被你感染着。真的，就是你那种发自内心的笑，让我慢慢发觉思雅的校园其实很美，还是有些老师对差生不错，也还会有像你那样的同学出现。可惜觉悟的太迟，到那时我的初中生活已经到了尾声。我已经没机会去发掘思雅好的一面。很久以后对思雅的印象只有自己心惊胆战过日子的模样和你那唤起我渴望美好的笑容。”
  连姿说完，很真诚的看着谷毅笑：“我的建议是只要你对你的朋友和老师笑多点，他们就会很高兴的。因为当你真正关心一个人的时候，你为他付出并不是想得到什么回报。对他们来说，你开心的笑脸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精彩！” 
  “独特！” 
  良夜和至浩就悬在不远的上空听着。至浩说：“小男生的老师和好友的话还不如可爱的连姿妹妹短短几句来的实在。你看她一开口就把小男生给镇住了。” 
  “这就是她的过人之处。而且她是位成年人又是位女性，她知道该怎么倾听别人的意见并给适当的建议。”这也是良夜选择连姿的原因。良夜突然想到连姿刚才话里的毛病：“糟了，连姿刚才不小心说出自己的底细。”说什么初中生活已经到了尾声。
  “到时见招拆招就是，别那么紧张！”
  说到这，至浩诡异地对良夜笑：“你真是下了步好棋。”
  良夜闻言一惊，至浩看出什么吗？后者只是伸一下懒腰，嘀咕地说：“戏散场了，我该去泡鬼美眉了。”
三 你的笑容
  星期天 
  XXX精神病院
  “护士小姐，我在房里看不到我妈，你知道她上哪了吗？”谷毅叫住经过走廊的护士。
  “她在一楼的草坪躺着晒太阳。” 
  “谢谢。”谷毅试着对护士微笑，他觉的自己笑的好僵硬。
  护士小姐被他的笑容吓住，心跳有些加速。她也马上礼貌的回笑：“谷先生今天的心情很好啊！” 
  谷毅不明所以的看着对方。护士小姐不好意思的说：“我从来没看过你笑，你刚才的笑容好幸福的样子，我就想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她心里还有一句：这小男生笑起来好迷人啊。小弟弟，别再对我笑了，我可不想喜欢小男生啊。护士小姐心里很是挣扎。
  谷毅莫名其妙地看着护士小姐极力摆出一副‘我很忙’的模样走开，却又三步两回头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