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曲线

第17章


  “‘大夫,拜托您了!您要尽力让我生下这个孩子啊!’
  “夫人停止哭泣以后,用她那干瘦的双手合十向我作揖,我连忙制止道:
  “‘我会尽力的,请您不要着急。您一着急的话就会影响您的孩子的。’
  “尽量让夫人安下心来之后,我就回家了。第三天,早上七点左右,我接到电话说夫人已经开始阵痛,让我马上过去。我认为分娩时间的提前,是因夫人极度衰弱的身体造成的。我有一点儿不祥的预感,赶紧到了她家,她的丈夫T氏出来接我。
  “‘W医生,非常感谢您给我妻子看病。您也知道她是一个非常歇斯底里的人,无论如何也不愿去医院就诊,我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就连一直给他诊治的D医生今天也不愿意过来了。所以,今天就全靠您了。听D医生说她的病情急剧恶化,相当危险,还请您多多关照。’
  “T氏虽然看起来很担心,但口吻一点儿也不失外交官那种雄辩的风范。我端详着T氏,想到这个看起来很体贴的男人被他的夫人这么怨恨,我就觉得他很可怜。我说我会尽力的,就急急忙忙朝病人的住处走去。
  “病室里穿白色衣服的护士和产婆已经做好了准备。我没看病人,而是先把眼光投向了对面墙上的那幅画,我觉得今天有可能如夫人所愿出现那种超自然的现象。夫人看见我,面带喜色。看见她嘴唇发紫,我赶紧给她注射了强心剂。我感觉到她脉搏很弱,很担心她能否平安生下这个孩子。她阵痛越来越频繁,看起来马上就要分娩了。到底是夫人,尽管额头渗满了冷汗,可她仍然一声也不吭,咬着牙忍着疼痛,自始至终都显得很沉着冷静。
  “分娩终于开始了,不久就传来了婴儿呱呱啼哭的声音。我不由凝视着这个婴儿,然而婴儿身上并没有出现夫人所预期的异常现象,也就是说,婴儿皮肤的颜色、脸的颜色都很正常。虽说只怀了九个月就出生了,但发育得相当好。小家伙皱着眉头边哭边活泼地手脚乱蹬。可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嗯’的一声细微的呻吟声,回过神来朝夫人看去,只见她眼球开始不规则地转动,嘴唇颤抖。我吓了一跳,赶紧给她注射了一针,可她不久还是没了气息。
  “尽管我对夫人的死感到很悲伤,但更多的是我觉得心里轻松多了。如果夫人看到刚出生的女儿没有她所预期的那种异常的话,该是多么失望啊!与其这样,还不如在没有看到女儿之前就死去,至少她不用那么失望了吧。夫人应该是清楚地听到了婴儿的啼哭,知道孩子已经平安降生,所以放松了自己的意志,最终咽了气吧。
  “护士和产婆看到夫人咽了气便慌了手脚,切断脐带之后就那样把婴儿放在夫人两腿前。我赶紧让产婆去准备热水,让护士去通知T氏这里出现了异常。接着,按照惯例,为了预防婴儿的眼病,我该给婴儿眼里滴点硝酸银溶液了。就在我掰开婴儿右眼的那一刻,我大叫一声,不由把手缩了回来。各位,刚出生的女婴的眼睛真的是蓝色的!
  “我不由抬头看了看北斋的画。
  “那个靛蓝色的图像真的影响到孩子眼睛的颜色了吗?
  “可是……
  “可是……
  “在接下来的一瞬间,我考虑的不是超自然的理由,而是非常常识性的、现实性的理由。这样一考虑我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夫人真的报复了她的丈夫了吗?
  “夫人恐怕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吧。
  “并且为了以防万一,她转而祈求超自然的现象发生。
  “这样想着,我看了看夫人已无血色的脸庞,也许是我的心理作祟吧,她的嘴唇周围好像浮现着狡猾的笑意。”
◎第一次出诊
  从刚才开始他就不工作了。一小时以前出诊回来的他,从人力车上一下来,就逃也似的钻进了玄关旁的诊室里,在里面来回踱着步,陷入了沉思。
  现在,他的心里郁郁寡欢,不知如何是好。就连平时能给他带来安慰的院子里的花朵好像也在嘲笑他,所有能看到、听到的东西都在指责他。不巧的是,他的妻子也不在家,连一个替他分忧的人都没有。他不时眺望着门口,担心有人会急切地闯进来。
  开业以来的第一次出诊为什么会那么的失败?当时的那份喜悦怎么会让自己得意忘形了呢?现在他觉得当初跳上接他的人力车出门时不该那么兴奋。
  第一次出诊的对象是一个五岁的男孩儿。当他到达患者家里的时候,那个孩子全身痉挛,嘴唇发青,已不省人事了。他赶紧让那孩子的家人准备热水,孩子泡了热水澡后暂时恢复了意识。之后为了保险起见,他给孩子尝试注射了樟脑溶液。
  当他注射完药剂准备拔针时,无意间抬头看了看旁边装注射液的盒子。这一看不要紧,他就觉得脑袋“嗡”的一下。他给孩子注射的不是樟脑液,而是吗啡。
  他觉得无地自容,此后患者的家人说了些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甚至连看患者的勇气都没有了。勉强客套完之后他就出了那家的门,刚一上人力车就一下瘫坐在里面。
  那是一个感觉不到一丝风的闷热的下午,路两旁茂密的稻叶上泛着白色的灰尘,四周一片蛙鸣声。他顾不得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心脏怦怦直跳,不知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样的悲剧。
  虽然走过了十町远的路,可自己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他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他的脑子里反复出现“吗啡……昏死”这样的想法。他内心感到非常恐惧,真想翻开药物学的教科书来看看,可他始终没有勇气走近书架。
  女仆突然打开门问道:
  “先生,您还没洗漱吧?”
  刚才女仆出门迎接他时问他:“我给您打水吧?”他只机械性地“啊”了一声,之后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他无法悠闲地洗漱。
  “不用了。”
  说完后,他又抬头朝门口望去。树上的蝉起劲地叫着,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织布机的声音。
  正在此时,一个女人手里拎着什么,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女人的脸色惨白,两眼怒气冲冲。
  他觉得预想的悲剧终于发生了,因为那个女人正是患者的母亲。
  他觉得已经无路可退,赶紧把头探出窗外,问那女人道:
  “怎、怎么了?”
  女人急促地喘息着,站在玄关前说道:
  “大夫,我儿子他……”
  “什么?”
  “我儿子他……太……”
  “怎么回事?”
  “发生了不得了的事了!”
  “病情恶化了?”
  “不是的,大夫。他把您落下的这件重要的工具给弄坏了。”
  他仔细一看,那个女人手里拿着一个坏的体温计和一个黑色的袋子。
  他没有在意这个,接着问道:
  “您儿子的病情怎么样了?”
  “多亏了您,从那时起就彻底恢复了,并且开始调皮起来,就连大夫您的工具也给弄坏了,真是非常抱歉。”
  听了这话,他的眼中竞流出几滴泪来。那个女人吓呆了,不知该如何道歉才好,只是两眼直直地看着他。
  习习凉风,悠然吹进了室内。
◎血友病
  “信念即便不正确也没关系,关键是要坚守信念,让精神高度集中。只要精神持续高度集中,就能保证生命延续。”
  在春夜举行的座谈会上,当谈到长生不老的话题时,村尾医师很认真地说道:
  “大约十年前,我在现在这个地方开始行医。夏天的一个早上,住在同一个镇的下山家里突然有人生病,让我赶紧过去。这个家里只有一个老太太和一个侍奉她的老妈妈两个人一起生活。这个老太太我一次也没有见过,并且她家从来也没有叫我去看过病。只是从很多传言中得知,这家的老太太年龄已经非常大了,而且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不太和外界打交道,所以谁也不知道她家的真实情况。不过这次,仆人老妈妈说老太太得了疾病,请我过去医治。我怀着好奇心就出门了。
  “进了她家后,令我吃惊的是,老太太竟然端坐在里间的坐垫上。更令我吃惊的是老太太的仪表。尽管通常推测老年人的年龄不太容易,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老太太已经九十多岁了。和大家所能想到的一样,头发全白了,脸上满是深深的皱纹,让人觉得很凝重,或者说给人一种很庄严的感觉。虽然我第一次和她见面,但明显感到她很忧伤。
  “打完招呼后,我问她:
  “‘您哪儿不舒服呀?’
  “老太太只是默默地看着我。她的两眼闪着异样的光彩,这种光彩就如妙龄少女对爱情燃烧的光彩一样。我的心一紧。
  “‘大夫,我快要死了。尽管大夫您不能阻止我的死亡,但到了这个年纪,我还是很留恋人世,所以就请您来了。’
  “老太太口齿伶俐,一点儿也不像她那么大岁数的人。反差太大了,要是在秋夜的话,我可能会害怕得坐不住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您恐怕不明白,那么我就把其中的缘由告诉您吧。其实我的家族里有一种可怕的怪病,简单说,就是身体某处受伤流血时,普通人的话,血马上就会止住。可我们家的人这样流血是一直止不住的,一直到把身体里的血流干而死。据我所知,我的祖父、父亲、叔父全都死于这一种病。我的两个哥哥,在二十岁前后也都死于这种病。从我的祖父那一代起,我们家只生男孩儿,我既没有姑姑,也没有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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