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贤者

那是一棵极其美丽的树木，晶莹剔透，毫无杂质。
    在那棵树木之下，似乎躺着一个身躯。大量的根须从地面之下伸出，将对方的手脚还是大部分的身子都彻底缠绕了起来，那个身躯仅仅只是露出了头部，还有手臂的一部分而已。那个身躯，并没有死去，仅仅只是和这棵巨大的树木似乎已经开始融为一体了。
    那实在是显得有些可悲，这样一个强大的存在，现在仅仅只是依靠着这巨大无比的树木正在苟延残喘。这种状态是拥有尽头的，对方已经和这棵树木融为了一体，甚至连脱离的办法都没有，当这棵树木终于迎接到了死亡的时候，对方也仅仅只是能够默默地等待着那个时候的到来。
    这似乎实在是有些无奈，他曾经记得谁和他说过。此时，那个身影仅仅只是剩下了一个轮廓而已，不管是什么都已经彻底模糊，更不要说是脸部的细节了。但是，直到现在，他依然能够感受到那个身影的温暖的感觉，那就像是回归到了一个美好的位面的怀抱之中一般。
    虽然显得虚无缥缈，但是却又是能够感觉到，那道身影一直都存在着一般。
    “当你开始妥协于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便是开始走向消亡的开端。”
    那个声音似乎就在他的耳边不断地响起，并且在不断地重复着。越来越多的声音出现了，那道原本在他的心中应该是最为清晰的身影却是被那无穷无尽，不断地冒出来的黑影所覆盖。仅仅剩下的那一点思念，竟然根本无法抵挡，顷刻之间就被彻底淹没。
    可悲，可悲到了顶点，不仅仅只是因为眼前的那个身影，更是因为他自己。
    他张开了双眼，视线之中满是一片晶莹。虽然在那之外是一片黑暗，但是这棵树木的树冠却像是漫天的繁星一般，虽然仅仅只是能够装饰出一块小小的区域，但是却也已经足够美丽了。
    “你已经醒了吗？沉睡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与我相比，你明显有着自己的目标。但是现在，你确实是可以睡上一觉，虽然对于我等这样的存在而言，睡觉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但是你要明白，很多东西，仅仅只是能够在睡梦之中得到慰藉。我就喜欢沉睡，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是一种幻想，但是却是活着的一种动力。”
    “确实是很美好，但是其中的很多东西却是自己所幻想的，那就像是深藏于灵魂之中的欲望，仅仅只是在梦境之中才能够显现出现。但是实际上有些可惜，就算是在梦境之中，我所期望的东西也确实是不过单调了，或者说，我仅仅只是看到了一个美丽的世界而已，除此之外，我确实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期盼的是什么东西。”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
    “我有些无法理解，就算是超越位面，能够在各个位面之间行走的强者，如果不是有着欲望驱使着你，你怎么可能来到这里。好好想想吧，将心中的欲望表现出来，不然，或许当你真的什么都放下的时候，那就是你开始消亡的时候。
    “那么，你的欲望是什么？”
    他有些好奇。
    “我仅仅只是想要或者而已，对我来说，或者比什么都重要。我原本所在的那个位面的崩溃是那样迅速，甚至，我亲眼看着整个位面从边缘的位置开始崩溃，接近中心的时候，大部分的生命都已经彻底被吞噬。为了活着，我将自己与位面之树融合在了一起，通过位面之树的力量，我牢牢地抓住了一小块土地，就这样摆脱了那无尽的黑暗。”
    “但是你依然位于黑暗之中，在这里，你根本无法移动，仅仅只是在等待着最后的时刻的来临而已，虽然有些可悲，但是却是事实。”
    对方停顿了一下，语气之中似乎带着一丝苦涩。
    “这样世界之上并不存在着真正的永恒，能够多存活那么长的时间，对于我来说，那已经是足够的了。不管怎样，我都已经努力过，知道自己存在着的目的便是让自己活着，但是如果你连自己的目的都根本不明确的话，甚至你本身存在也将会是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时间过去太久了，我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存在着是为了什么了？另外一个目的是后来出现的，虽然显得有些突兀，但是却并不是我最为真实的一面，我已经忘记了最为真实的自己，甚至已经开始迷惘，毕竟，时间过去实在是太过于久远了。”
    “我真是不敢相信，你已经忘记了自己真实的目的，竟然能够来到这里？”
    那原本被束缚在水晶树木之下的身躯似乎想要动弹一下，但是整个身躯却是被牢牢地固定住了。那种露出的脸庞之上泛着一股灰色，就像是灰白色的岩石一般，不管是皮肤还是什么，其实早就已经开始岩石化，整个身躯正在变成雕塑。
    但是在此刻，那张脸庞之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表情。那非常缓慢，想要将整个表情完成需要很长时间。但是，两人此时最不缺乏的便是时间了，除此之外，其实他们早就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剩下了。
    这里，根本无法判断时间，永远只有一片黑暗，黑洞洞的，像是在吞噬着一切。
    四周没有什么光芒，甚至无法感知这片黑暗是否正在扩散。
    那个表情完成了，有着一点点的惊讶，但是更多的是苦涩。
    “我的时间不多了。”对方说道，但是却是听不出有着任何留念。
    “你不是想要一直活着吗？”
    “这种事情其实早就已经改变了，我很早就已经放弃了这样的想法。原本我以为只要活着便是存在着希望的，那种期盼持续了很久，甚至你刚刚到来的时候，我也抱有着这样的想法，我原本以为将会有强者来到这里，最后能够将我救出去。”
    “但是现在，你却是表现出来放弃了？”
    “我已经没有等待的理由了，不仅仅只是这棵位面之树已经走到了尽头，我那支离破碎的灵魂此时已经失去了意志的束缚，就像是四散的蒲公英一般，将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虽然这是一个即将被黑暗所包围的世界，但是我却是觉得，这样的消亡此时却是多么幸福。”
    他保持了沉默，甚至有着无法理解死亡这个概念了。他忽然之间想起，在他所生活的位面之中，那最为初始的位面之中，直到最后时刻来临，无尽的黑暗包围了一切的时候。他仅仅只是听到了一声声叹息而已，但是却是没有一人恐惧，似乎一切早就已经是注定一般。既然连位面被吞噬，面对着那无尽的黑暗都没有恐惧，在看到眼前的存在慢慢消亡，他甚至连一丝惋惜都没有。
    “告诉我，你心中自己所产生的欲望到底是什么？”
    “我想要拯救那些位面，所以跨过了无尽的黑暗，希望能够达到源头的位置，找到位面崩溃的原因，也许这样，这些位面还是能够被复原的。”
    “也许，你真是的目的并不是这样，你心中应该有着挂念的人，那种目的其实根本就不重要，就算是所有的位面都已经毁灭了，只要你和你所爱的人活着就可以了，这个世界之上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救世主，更多的仅仅只是自私而已。”
    “我已经没有关于那些人的记忆了，似乎，我已经没有了一切。”
    “那么，你就欺骗自己吧？欺骗自己存在的目的，不然，等到一切都清醒的时候，你会发现，那就是你开始消亡的时候。”
    对方似乎有些伤心，但是想要表达出来实在是过于苦难。那个声音似乎在哭泣一般，树冠在不断地摇曳着，水流开始沿着树冠之上落下，就像是一场雨一般，但是却更像是整棵树木在此时哭泣。
    “我忽然之间想起，其实我早就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有些时候，那无尽的孤独便是最好的惩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却是存在了下来，我成功欺骗了自己，忘记了自己所关心，所爱的所有人，仅仅只是变成了为自己而活。”
    “那实在是太过于可悲了。”他的语气极其平淡。
    “确实是这样，但是现在，那些记忆却是不断地涌出，我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你去往更深处的位置吧？也许那片黑暗最为根源的位置，将会找到你所期望的东西。如果你还是无法找到的话，那么就欺骗自己吧？你不应该就这样消亡，不仅仅只是你的力量，更重要的是，在我看来，你也许真的能够拯救这样的世界。”
    他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真是可怜啊，我竟然感受到了整个灵魂像是回归到了母亲的怀抱一般。”
    对方似乎想要哭泣，但是自始至终，那具已经成为了雕塑一般的身躯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一个悲伤的情绪，那整个身躯就已经成为了粉末。或许，那树冠之上落下的水滴，便是对方心中想要抒发出来的泪水。
    他忽然觉得心中像是缺少了什么一般，那是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呆了那么就的时间，但是此时却是第一次有着这样的感觉。
    那似乎是心痛，整个灵魂似乎想要表达着什么。
    失落，忽然之间出现的情绪，将他整个身躯都彻底占据。
    心中所造成的空虚越来越大了，就像是想要毁灭一切一般。
    随着对方的灵魂的消散，整棵树木化为了点点光芒，这一片被聚集起来的土地，此时却是在不断地解体着。那些黑暗正在不断地蔓延着。
    他很悲伤。
    再次张开双眼的时候，脚下，已经是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