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物语外传·七夜

第10章


  “姐姐?!石头?!”母亲望了望里头,支撑衣裳的,只有光滑的楠木衣架而已。
  “小孩子怎么能撒谎呢!”母亲瞪了儿子一眼,拖着他的小手离开,数落着,“以后看到什么说什么,不可以瞎说!知道么!”
  新换的灯泡比以前亮了许多,时间被灯光混淆。笼在晶亮光环下的透亮玻璃柜,比任何时候都闪烁,有了生命般引人注目。
  嫁衣里,不再是死气沉沉的楠木衣架,而是个静若止水的女人,嘴角微微翘起,轻盈地踏在青色的大石上,玻璃般透澈的眼眸凝望前方,光线打在裙摆的琉璃之上,折射出美丽的面孔。
  穿嫁衣的人是谁?
  或许是心有忏悔的君岫寒,或许是守望千百年的公主。
  不过,这些都不再重要了。
  重要的是,嫁衣里头,多了一个早该归来的魂灵。
  我心有君,君心有我。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永不轮回,永不相离……
  如果衣裳也有表情,那么它现在,应该是在微笑,还有它下面的石头,也微笑。
尾声
  “这并不是一个让人高兴的故事。”我坐直身子,淡淡道。
  “可我讲得很精彩不是吗?”黑袍一号不以为然,“你看你跟你夫君,听故事的时候一点犯困的感觉都没有。”
  敖炽“哼”了一声:“你跟一对甜蜜幸福的新婚夫妇讲这样悲伤的故事,居心何在!”
  “没有居心。”黑袍一号摇头,“这恰恰是我的祝福。”
  “这也算祝福?”我哈哈一笑,“听的我肠子都碎了。”
  “比起那姑娘,你们幸福多了,最起码,没有错失任何一段时间。”黑袍一号缓缓道,“永不轮回,永不相离。你们或许可以做到这样。”
  永不轮回,永不分离……我和敖炽对看一眼,或许我们真的能做到?!
  “你从哪里听来这样的故事?”我问,“还是你是当事人之一?”
  “我只是偶尔喜欢逛逛博物馆的闲人,凑巧听来的罢了。”黑袍一号道。
  “希望女王殿下喜欢你这个故事。”我笑笑,“不然七天之后,我们就得手拉手从地球上消失了。”
  “我有信心!”黑袍一号握拳。
  我从帐篷里探出头去,夜色仍浓,沙丘寂静,有相爱之人在身旁,有怪人讲故事,有吃有喝的沙漠之夜,让我觉得留下来是很对的!
夜叉
楔子
  白天的时光倒也过得特别快,我与敖炽比赛骑骆驼,赌注是蜜月结束后的居家生活里,输一次洗一年的碗。
  黑袍们不跟我们玩,全部缩在帐篷里睡大觉,个个懒得要死。
  但,我不得不说黑袍们烤出来的羊肉串实在太美味了!加上上好的红酒,让第二个降临的夜晚变得分外美好。
  在我还没把嘴角的油渍擦干净时,黑袍二号从一个包里摸出一个海螺,放到我们中间。
  “你要讲海螺姑娘的故事吗?我看这么老掉牙的故事,女王陛下是不会喜欢的。”我拿起这个天生着美丽图案的玩意儿,下意识的把它凑到耳畔,绵长的海风声,悠扬而来。
  “错!”黑袍二号把海螺抢回去,“我要讲的,是夜叉。”
1
  身体很轻,因为少了一只脚,手臂却重,因为它抓着一柄三尺长剑。青光凛冽的剑刃上,是一个挨一个的缺口,像牙齿,最凶悍兽类的牙齿。
  唐泽趴在黑色的木板上,枯叶般飘在平静的海面上,呼吸微弱而短促,仅存的力量全部汇集在右手。
  他已经没了意识,但,本能却让他紧抓着手中的剑,身后的海水,殷红一片。
  乌紫的血液四溅开去,与金色火焰缠绕成蛇的暗蓝海水轰然而起,直上苍穹,把半弯冷月都吓到了云后。风口浪尖上,黑色大船颠簸飘摇,风浪直灌舱内。甲板上,河一样的浓稠污血肆意蔓延,数十具尸体胡乱交叠,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乌贼一样的触手,有的还在神经质地颤抖。
  两支桅杆上,各稳站着一个人影,于风浪中巍然不动。
  “交出来,否则你跟它们一样。”
  唐泽的剑指向脚下那堆腐肉,碧绿的头发湿成一缕一缕。
  桅杆的另一端,女子端丽姣好的容颜模糊在汹涌的海水之后,除了脸,她全身尽是黑色的皮肤,片片鱼鳞覆盖其上,闪着滑腻的光。
  呵呵。
  女子冷笑,松开紧紧抓住桅杆,生着蹼的“双手”,只用脚让身体倒挂在桅杆上,张口吐了颗紫气横绕的珠子,一把抓在手里,旋即纵身朝海中跃去。
  落水前的刹那,一句话铿然有声:“你,会有报应!”
  硕大的漩涡从海水深处奔腾直上,大船仿若小小蚂蚁,开始不停打转,悚人的破裂声四起,不过数秒,船体从中间裂成两截,被漩涡中心的力量,朝海底拖去。
  唐泽高高跃起,以他的本事,逃离一条即将沉没的船,委实太简单。
  然,他抛得下这船,却躲不开紧跟而上的无形气浪,那是足以将世界冻结成冰的至寒,不属于任何人类的力量。
  这只千年海魅,用自己的性命造就这场毁灭性报复。
  方圆十里的海面,在瞬间结成了冰。
  唐泽被困在半空,因为避闪不及,他的左脚,陷在巨大的冰柱中。
  舍不得腿,就要舍得命。
  海魅用元丹“做”出的绝冰,比南极冰山更顽固,除非找来上百只海魅的鲜血泼上去,否则永不融化。
  唐泽挥起了剑……
  两种完全不同颜色的血,在他的剑刃上交合融汇,成了另一种怪怪的颜色。
  再没有力气潇洒如前,燕子一样在海面上轻盈纵跃,抱着船只的残骸,唐泽只能选择漂浮……
  我等你回来!等你带着它一道回来!等你!
  谁的声音在耳际嗡嗡作响?!
  是她吧?!那个在海水另一端的陆地上苦苦等待的女人。
  对啊,自己向她许了承诺,一定要回去,带着她想要的东西。
  可是,回去……如何回去?!
  唐泽的身体,越来越冷……
  暖暖的液体,氤着刺喉的腥臭之气,从舌尖缓缓流入体内。
  每一个濒临冻死的细胞,在这样让人难受的暖意中渐渐复苏。
  唐泽掀起沉重的眼皮,一块背光而生的阴影模模糊糊地印在视线中。
  咳咳!
  肺里似乎流入了不该流入的东西,浓烈的腥味呛得他猛咳。
  这时,唐泽才看清,嘴里喷出来的不光是唾沫,而是混着唾沫的血滴。自己的胸前,已是濡湿一片,白衣早成红杉。
  呼呼的热气,莽撞地喷到他脸上。再抬头,一张混着泥土和赃物的脸,跟自己近在咫尺,一头蓬乱如蒿草的头发在风中摇动,发梢不时扫到他的额头和鼻子,散发着一股怪味。
  生着长长黑色指甲的手,或者说更像爪子,捧着一匹卷成锥形的厚厚树叶,里头,还有残留的红色液体,轻轻漾动。
  “你是什么东西!”
  唐泽大呵,一把推开眼前的双手,拖着断肢朝后退,并下意识地寻找着跟自己形影不离的长剑。
  惶乱的目光朝四面投射着,但不远处几座苍莽高山在薄雾中比肩而立,山下荒草遍地,乱石嶙峋,更有多处高达数十米的石洞,从山脚下朝海边一字排开,不像天生,更像人为。
  身后哗哗的海浪声一阵高过一阵,唐泽回过头,天海接成茫茫一线,哪里辨得出方向。
  “剑呢?!我的剑呢?!”唐泽怒吼着,双手在地上乱抓,断肢上的剧痛已至麻木。
  一直蹲在原地的家伙,一动不动地看着几近癫狂的唐泽,半晌,站起来,转身朝右侧一棵歪脖子大树下走去。
  跟普通人类没有差别的背影,还很娇小,像个女人,身上裹着黑色的毛皮,胸前挂着一串白白透透,羊脂玉一样的圆珠子,手臂和小腿都露在外头,打着赤脚,肮脏的皮肤上,尽是泥浆污物。
  唐泽这才算看清了这家伙的全貌,心脏抑制不住地狂跳。
  他的目光随着对方移动。
  树下,躺着一头野鹿,脖子上血红一片,四蹄还在不时地抽搐。
  唐泽知道自己刚才喝的是什么了。
  那个“人”,走到离野鹿不到一米的地方,从一层落叶下,取出了唐泽遗失的剑。
  走回来,哐当一声,对方把剑扔到他身边。
  “你是什么东西!这儿是哪里!”唐泽一把抓起自己的武器,指向沉默着看向自己的“人”。
  可是,他的手臂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支撑这把重如顽石的长剑,那种早已经习惯的重量,在这时超越了他的承受极限。
  当!
  他的手臂无力垂下,长剑落地时,跟地上的乱石激起了火花。
  不但举不起剑,他竟连分辨眼前的物种是人类还是妖魔的异能力都丧失殆尽。
  “人”走到他身边,弯腰架起他的胳膊,将他朝石洞那边拖。个子虽然娇小,力气却超乎一般的大,估计能抵得上两个正常的人类男子。
  唐泽穷尽全力,竟然挣脱不了。
  想挥剑,却举不起。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落到这般凄凉境地。当初那个杀妖斩魔手到擒来的潇洒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远……
  唐泽是职业级的除妖师,但是只受雇于唯一一个雇主——图门集团,誓将全球经济命脉收归自己掌中的野心家。
  然而,他并不认同自己的“雇员”身份,图门的主席,那个白发苍苍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早在一年前的酒会上,亲口宣布了自己的孙女和他这个“雇员”的婚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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