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在上我在下

第135章


送自家男人去战场,不来个离别两依依,不来个情话绵绵,不来个泪流呜咽不语,不来个十八里长相送,倒是来个临阵脱逃当斩?!休!不休不行!等老子回来就休了你这死婆娘!”
    “好,等你回来。”叶昭抬头,浅浅一笑,脱下冷冷盔甲后,她随意披着夏玉瑾的白色狐裘,宽大的袍子遮掩小腹微微凸起,笼罩着身姿婀娜,亭亭玉立。她摸摸小腹,笑意洋溢在嘴角,在眼里,淡琉璃色眸子宛若最清澈的溪水,微卷的长发,随意垂下,脸颊被寒意冻得微微发红,处处都洋溢着如水的温柔,美得让人窒息。
    这一刻,她不是将军。
    她是母亲,是妻子,是女人。
    她在送他出征,奔赴那刀剑无眼的战场,然后期盼他回来。
    “会回来的。”夏玉瑾痴痴地看着她,心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他伸出手,与她轻轻交握,冰冷指尖轻触,悄然滑过,然后擦身而过,头也不回离去,重复道,“等老子回来再收拾你!”
    她说:“好,回来等你。”
    两声响鞭,马踏轻尘去。
    大军开拔,往通阳城西门而去。
    叶昭换上夜行衣,重整梳妆,带着五千精兵,目送大军离开,立即从另条小路出发,悄悄前往通阳城东门。
    通阳城内,纵使大皇子与伊诺皇子尽力掩盖,但东夏王死讯已悄然传出,
    两位皇子忽闻丧父,大哭一场,发誓报仇。
    为问出幕后主使人,柳惜音被拖去拷问,可无论如何拷问,她只哭着叫“是大汗要出卖祈王与大秦,我心急如焚,故下杀**手。”
    哪有一被抓就将自己主子招出的刺客?这个刺杀的理由也极牵强。
    伊诺皇子半点不行,他拷问侍女后,得知柳惜音与大皇子私通之事,心里透亮,短短时间想清前因后果,知她是大秦派来分化的刺客。杀父之仇不共盖天,对大皇子的好色荒唐恨之入骨,怎能心甘情愿将军权交出,扶他登基?伊诺皇子手下的部族与大皇子的部族交恶,更不愿将王权交去敌对方手上,于是将此事拿出,攻击大皇子德行有亏,试图逼他交权。
    大皇子怎甘心受制于人?虽知被柳惜音愚弄,但父皇已死,事已造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管柳惜音是不是祈王的间谍,她的证词是有利于自己的,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承认柳惜音是祈王的人,这场暗杀是临时安排的事实,然后将污水泼去祈王和伊诺皇子身上。否则,与大秦派来做刺客的女人鬼混了那么久,卖出无数情报,害死父亲,他的声望将在族里一败涂地,再无翻身之力。而跟随大皇子的部族也同样想到这点,所以他们死不承认柳惜音预谋已久,坚称是祈王与伊诺皇子勾结,违背盟约,派人对柳惜音发出暗杀指令,暗算自己,待父皇死后,趁机清算上位。他做出为父亲痛心疾首的模样,要求处死柳惜音,以防后患。
    大皇子一定要杀祈王,为父复仇。
    伊诺皇子怎能让他颠倒黑白,去动最重要的联盟?
    拉扯中,局面越来越乱。
    恰逢其时,大秦大军叫战西门外,“叶”字大旗,随风飘扬。
    伊诺皇子听闻主将名字,脸色大变,立即翻身上马,命大皇子的人镇守其余三门,自己点兵开往西门。大皇子那肯让他再夺战功,也派兵开往西门,命伊诺皇子的人镇守其余三门。
    两名旗鼓相当的主将,各持一词。又有好几位高级将领,在宴会上同样中了醉仙草毒,虽无性命之忧,但几天内都会昏沉沉起不了床,发出的号令也是东倒西歪的。
    东夏军队调动陷入混乱。
    送粮来的祈王使者,趁机失踪,偷偷摸摸来到东门,大呼小叫,闹着要出城:“你们这群养不熟的狼崽子,给你们送来那么多粮食,还冤枉我家王爷!先是说送来的粮食里面掺沙子,后说他杀人?天下哪有这个道理?!我们要回去禀明王爷,再来辩说辩说!”
    东门守城将领收到两道指令,一道是大皇子要求杀死祈王使者的命令,一道是伊诺皇子要求保护祈王使者的命令,他也拿不准要听哪边,也不敢伤害他们,只想把这群家伙活捉了丢回去推卸责任。偏偏这群使者身手有两下子,骂功更是了得,吵闹不休,惹得人侧目。
    争执了三刻钟,使者团里有个身高体胖的蛮汉,忽然发起疯来,竟口吐白沫,脱光衣服,四处尖叫裸奔,城墙上官兵震惊了,眼珠子死死盯着那疯子,都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在他们转身惊叹的瞬间,一条长长的飞索,轻巧勾上城墙,一条黑色身影,瞬息之间,跃上城墙,静静闪去守城侍卫身后,就着喉咙一抹,顺手翻手三根透骨钉射出,悄无声息解决掉周围四五人,然后抖抖手,七八条绳梯垂下,二十余名高手,飞速登墙,五千精兵杀出,与城内祈王使节里应外合,强攻城门。
    大刀挥处,人头落地,滚向城墙下,滚去守城将脚边。
    守城将抬头,看清为首者,惊愕:“叶昭?!”
    “消息来报,叶昭不是在西门吗?”
    “西边一个叶昭,东边一个叶昭,究竟是怎么回事?”
    东夏人从不读书,思考问题很缓慢,反应慢了半拍。
    东边的叶昭已从城墙上抢过守城侍卫的弓……
    张弓搭箭,箭无虚发,箭穿咽喉,血珠溅出。
    答案揭晓,可是来不及了。
    他们只能去向阎罗王说分明。
    东城门破
繁花落尽
       孤烟直上,信号放出。  
  叶昭命孙副将率兵直取西门,接应大军,自己调兵五百,攻向大牢,那里有她牵肠挂肚,放不下的人。无论愿不愿意,都要带她离开。 
  她抱着最后的奢望,带着最精锐的亲兵,像恶魔般,见人杀人,见鬼杀鬼,杀得东夏人闻风丧胆,杀出尸骨堆成的血路,心里却是阵阵担忧:“惜音,是来得及?还是来不及?” 
  大牢深处,铁链刑架上,美丽容颜不再,鲜血洒满单薄的衣衫,白色中衣化作大红,带着微弱的生命,飘零如叶。  
  “祈王是我的恩人,东夏王要害他,是我杀了东夏王……祈王是我的恩人,东夏王要害他,是我杀了……”气若游丝,柳惜音还活着,每根骨头,每寸肌肤都像被火燎般钻心的痛,好痛,真的好痛,这是一辈子都没忍耐过的痛。她眼泪不停落,化了脂粉,花了妆容,容颜不再,无论谁对她说话,她口中只反复着同样的口供,“祈王是我的恩人,东夏王要害他……”   
  模糊中,远方传来熟悉的呼唤。  
  “惜音?!”   
  各种的折磨下,身体可忍受的疼痛终于超过了极限,意识变得麻木,思维开始飘忽,地上的血迹就好像一朵朵鲜艳娇媚的花,绚丽绽放……   
  “惜音?!”   
  哪里传来的声音?是谁在呼唤她?   
  恍惚中,一时间竟忘了,今夕何年?   
  她仿佛见到漠北满天桃红,桃花树下,有小女孩因思乡偷偷哭泣,忽而桃花花瓣纷纷落,洒满头,桃花树上坐着少年,穿着青衣,手持桃枝指着她,笑意吟吟问:“喂,我是叶昭,你叫什么?”   
  “明知故问。”  
  “原来叫柳惜音啊,惜音惜音,名字听着就胆小,可是我家小表妹?”  
  “油腔滑调!不是好人!”   
  “喂喂,我可是看你哭鼻子,才来哄哄你。”   
  “谁哭鼻子了?!谁稀罕你哄!”  
  “走,后院里有秋千,可以荡得很高,还有三条小狗,毛茸茸得很可爱。”   
  “我,我……”   
  “别想家了,漠北也很好,没有朋友,我来陪你玩。”   
  “我,我……” 
  “我偷偷带你去看花灯,别告诉爹娘,西市那盏琉璃兔子灯,是你没见过的大。” 
  “可是……” 
  “那盏兔子灯的眼睛,就和你一样红。”  
  “谁眼睛红了?!” 
  “不红?不红就笑一个。”  
  少年跳下来,拉过她的手。   
  女孩羞极,恼极,却经不住逗,终破涕而笑。 
  桃花树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手牵着手,不分离。 
  她问:【如果我变丑八怪,你会娶我吗?】   
  她答:【娶。】   
  回忆里点点滴滴,每一处都是珍惜的宝石。 
  何时重归漠北,再看桃花星罗密布,红霞满天? 
  何时良人方会骑着白马,笑着牵过她的手,一起回家?   
  反反复复地梦,反反复复地醒,意识陷入模糊,身躯在深渊中漂浮。 
  “惜音?!”她的身影再次来到梦里,杀退恶鬼,斩开铁链,仿佛抱着最珍惜的宝物般将她放下,一遍又一边呼唤她的名字,“惜音?!惜音?!” 
  好幸福。 
  这一次的梦,可否不再醒来。   
  让她回到过去,桃树下还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女孩,桃树上还是那个爱捉弄人的少年,两人手牵着手,永永远远,直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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