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将军解战袍

第19章


  
  “惜妹……”又迟疑了许久,他终于开口道,“那事原是我的不对,你……莫要跟我生气了,行么?”
  
  话音刚落,只听“咔嚓”一声,杜惜已经将手里的棍子往膝上一扛,折成了两截。
  
  虽然这对苏逸来说早便是见怪不怪了,但猛然见了这势头,他整个人怔了怔,还是傻愣在原地。
  
  这二人之间的事,若是说起来,还要追溯到三年前。
  
  那时段云亭还未掌权,苏逸作为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暗中肩负着替他联络宫外的任务。因了这般缘由,他没少去杜伯深谷中的小屋处走动,故而同其女杜惜倒是再熟络不过。
  
  因了他的身份,杜伯待他颇为周到客气,然而那杜惜却从不管这些,时常凭借武力将他使唤得东跑西颠。苏逸起初也只是让着她,然而时日一长,却发现彼此之间些许情愫,却已然不言自明。
  
  只是可惜到了段云亭掌权的现在,这层窗户纸还未被捅破,这也是教他分外苦恼的地方。
  
  苏逸仍旧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杜惜的时候,对方正骑着一匹快马,挥舞着长鞭……赶鸭子。
  
  故他实则暗中一直不曾将杜惜当做普通女子来看,当然,这一点他是不敢说出口的。但正因如此,当他看到杜惜涂脂抹粉在沈秋面前做柔弱娇羞状时,心中的震惊自然已非言语所能形容。
  
  但他心里还是明白,一切都是三日前那作死的媒婆惹的祸!
  
  说起来苏逸此人,形貌清雅,风华正茂,年纪轻轻便封官拜相,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朝中上下暗暗相中他,想要纳他为夫为婿的自然不在少数,托媒说亲的自然也是比比皆是。
  
  对此苏逸也没少推拒过,当然,都是暗地为之。他也明白,此事若是让某人知晓了,问题可就大了。
  
  可惜天不作美,这一次的媒婆偏生来得不巧,恰好赶上了杜惜正在他府中。于是大厅里便出现了这么一副情景:苏逸杜惜俱是一言不发,唯有媒婆一个人唾沫横飞,天花乱坠地说着人家姑娘是如何如何相貌好,性格好,家世好,针线好……说罢了还不忘扭头对杜惜道:“来来来这位姑娘给老婆子我评评理,你说周大小姐这么好的姑娘,苏大人怎么能错过呢?”
  
  杜惜在一旁冷笑道:“是啊,这么好的富家小姐,苏大人若是错过了,岂非要遗憾终生?依我看,即刻便该去人家府上赶紧把房给洞了,晚了小心给旁人挑走了去!”
  
  苏逸伸出衣袖擦了一把汗,心里正在酝酿该如何解决这麻烦,却被那媒婆尖声抢道:“大人你看,这位姑娘多明事理啊!这话虽说得直白了些,然而道理不假。大人同那周家大小姐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这天时地利人和的,便只差大人一句话了……”
  
  苏逸转头再看杜惜,而对方已经挪开目光,低头喝着杯子里的茶。事不干己,若无其事。
  
  但苏逸可以预感到:自己的大麻烦来了……
  
  碍于遣媒婆前来说亲的对方也是朝中的一员重臣,苏逸自然拉不下脸面将人直接轰出门去,忍了个把时辰,好说歹说才以“再考虑些时日”为由,将事情搪塞了过去。
  
  那媒婆一个劲地直叹惋惜,叹罢了还不忘看看杜惜,道:“姑娘啊,你有空替老婆子我多劝劝苏大人吧。这等好事,以后打着灯笼可也没处找了啊!”
  
  杜惜把茶碗往桌上重重地一放,一字一句笑道:“那是自然,姑娘我定会好好劝劝苏大人。”
  
  苏逸见势不妙,赶紧促那媒婆离去。然而那媒婆在出门之前,似乎想起什么,又回身一拍脑门道:“你看看我,人老了就是不行,同姑娘说了这么些话,倒忘了问姑娘是苏大人府上的哪门亲戚了?”
  
  杜惜站起身来,扫了苏逸一眼,道:“苏大人?哪个苏大人?姑娘我不认识!”说罢拍拍手,倒比那媒婆先一步出了门。
  
  苏逸心道坏了,当即甩了仍在原地如坠云中的媒婆,匆匆追了上去。
  
  然后,庭中传来一声惨叫。
  
  再然后,苏逸告假休养了十来日,不敢见人。但因事务牵绊,不得不面见段云亭时,仍会被对方嘲笑一番。
  
  只是不料待他完假回来之后,却传出了杜惜倒追沈丘的这档子事。
  
  听众人说得眉飞色舞,苏逸只觉得一阵哭笑不得。心下也明白,她将事情闹得这么大张旗鼓的,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跟自己赌气而已。而如今这么些时日过了,也闹腾了一场,苏逸心想自己再认认错,气也该消了吧。
  
  曾几何时,他是这么以为的。但看着对方手中那两截断棍,他又迟疑了……
  
  然而这时,杜惜却将断棍一把扔了,“哼”了一声道:“你可还知道错?”
  
  苏逸伏低做小道:“自然自然,那亲事我早已推了干净。只道苏夫人已有人选,此生不二。”
  
  杜惜定睛看了看他,有意问道:“却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苏逸装孙子道:“不敢胡乱说出来,怕那姑娘并不情愿,倒污了人家名声。”
  
  杜惜定睛看着他,目光挪向他右眼还残余着的淡淡青色,不由得“扑哧”笑了出来。她没有再追问,只是伸出衣袖把脸上的胭脂水粉蹭了个干净,道:“罢了罢了,这些时日我憋得也够难受的。你今日若不请姑娘我吃顿好的,此事没完!嗯……就去色香阁吧,那里比较贵!”
  
  苏逸泪流满面被她拽着出了门,心想自己上辈子肯定是欠了她的……
  
  *****
  
  回到宫中,听段云亭说罢了前因后果,沈秋才知道,苦恼了自己这么些日子的“桃花运”,原来当真只是个乌龙。
  
  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转念一想,忽然意识到段云亭明明知道整件事情,却不点破,只是在一旁隔岸观火,哦不对,明明是煽风点火!回想起对方热情给他说媒的时候,那笑得跟狐狸没两样的表情,沈秋越发觉得这人实在可恶至极。
  
  由是她愤然质问道:“陛下既已知晓内情,为何不速将二人劝和,反而给臣做什么媒?”回想起被每日紧张兮兮地被杜惜围追堵截,撵着满皇宫躲的情形,她觉得自己简直比窦娥还冤!
  
  “爱卿此言差矣,”段云亭端着茶杯从从容容地喝着,闻言耸耸肩,笑得人畜无害,“这俗话说得好,‘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二人自己的事,朕这旁人若是插手进去,不仅无济于事,反而容易弄巧成拙的。”他自然不会承认,自己近日闲来无事,实在是太想看热闹了。
  
  沈秋暗想你都在一旁添乱做媒了,还插手得不够么?不过经过这么些日子的磨练,她也明白,在段云亭身边做这御前侍卫长,身手好坏只是其次,无坚不摧的心理素质,才是成败关键……
  
  所以深吸一口气,她忍住了将茶杯扣在那张笑脸上的冲动,决定不和他一般计较。
  
  “实则男女之事,比起一味顺着劝和,偶尔这般反着刺激刺激,兴许也会收到不错的效果。不信爱卿便留心着那苏逸,报管他明日一早定是神清气爽,满面红光!嗯,此事若深究起来,这大半功劳还应该算在朕的头上才是。”而这时段云亭此时却又自行开口说话了,言语间仿佛深谙此道一般,老神在在,“再说了,姑娘家的倒贴,于爱卿而言也不曾吃亏嘛!这等好事,多少人求而不得!”见沈秋不作回答,看着她微微挑眉,又面露疑色道,“莫非……爱卿是当真对那惜丫头动了情,觉得自己这般是被戏耍了,心有不甘?”
  
  “是是是,陛下所言极是。”太明白若任他这般说下去,还指不定会离谱成什么样子。沈秋也无暇生气了,只能认输,实在是怕了同他继续闲扯。
  
  话刚说完,忽然觉得身侧一凉,她抬起头朝窗外望去,才意识到今日的天色似是黑得早了些。而窗外不知何时已然起了阵阵凉风,风声呼呼,吹得纸窗一阵勃勃作响,分明是一派将要落雨的势头。于是她收回目光,对段云亭道:“陛下若无事,今日臣便告辞了吧。”
  
  段云亭闲闲地靠左在御案上,爽快地准了,显然心情十分之好。闻言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一摞奏折,又道:“这些折子朕已然看过,爱卿且拿出去,让人分发下去吧。”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又挑眉笑道,“莫忘了,朕方才救爱卿于水火之中,爱卿还欠着朕一个人情呢!”
  
  沈秋一把抱起奏折,愤然转身离去。然而方推开门走出去,只听身后“啪”的一声响起,紧接着,房内便全黑了。
  
  听着耳畔明显变大的风声,心知怕是一时风大推开了窗,将房内的灯也一并吹灭了。沈秋抬眼看了看回廊上已然灭了大半的廊灯,赶紧吩咐门口侍立着的宫人取火柱来。
  
  宫人匆匆离去之后,她本也打算走人。但转念一想,身为人臣,把陛下就这么单独扔在黑洞洞的间房里,似乎有些不妥。迟疑了片刻,终是转身望向房内。
  
  由于双眼还未适应陡然而至的黑暗,目光所及之处,只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看不清段云亭人在何处。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