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将军解战袍

第40章


  
  *****
  
  沈秋在狱中待了足足有半个月的功夫,在这段时日里,除了每日送餐饭的狱卒,并无一人来访。
  
  然而好在她所在的牢房不仅是单人间,更没有想象中的阴冷湿臭。仅有的一张床虽显得有些孤零零的,但被褥枕衾却是样样俱全。而送来的餐饭不像是残羹冷炙,虽谈不上色香味什么的,沈秋自觉同她平素里吃的并无差池。
  
  除此之外,隔几日还有人送热水来给她沐浴。不过她当然是不敢光明正大地这么干的,只能趁人走了之后,撕块衣角浸水拧干,偷偷地给自己擦擦。
  
  原本以为东齐的囚犯待遇都是这么好,直到发现对面一因了偷盗入狱的哥们日复一日地朝她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特别待遇了。
  
  刚开始进来的时候,还对段云亭满怀愤恨,甚至做过把狱卒饭菜打翻的冲动事。然而几日之后,一来是肚子扛不住,而来身处如此闭塞的地方,时日一长人也快与世隔绝了。渐渐她也不再一味地冲动,而是平静下来,等待着这牢门打开的一日。
  
  她知道段云亭一定会来,莫名地知道。
  
  果然,在不知何年何月何日的一个时候,这牢房里迎来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访客。
  
  彼时沈秋正蜷抱着自己靠在墙角昏昏欲睡,恍惚间听到门外铁链碰撞的叮当声,立刻情醒了过来,却并未抬起头,却仍是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她并没有被上手链脚镣这类累赘的东西,但门却锁得比旁人繁琐许多。只听那铁链子叮叮当当地响了许久,门终于打开,紧接着脚步声响起,似是有人走了过来。
  
  那脚步声停在了自己面前,连带着衣料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沈秋屏息凝神,等了许久,周遭却是分毫动静也没有了。
  
  迟疑了一下,她终于动了动,抬起头来。
  
  然而刚抬头,就被眼前几乎贴上自己一张脸吓得半死。沈秋好不容易忍住了冲动,才没一掌挥过去把那张脸打成猪头。
  
  而对方见状这才好似满意了一般,退开了几分笑道:“看爱卿装睡装得十分惬意,朕实在不忍打断啊。”
  
  沈秋定了定神,站起身来,却只拱手道:“见过陛下。”
  
  段云亭也跟着站起身来,却是扭头漫不经心地往房内四顾一番,道:“此处爱卿可还住得习惯?吃穿用度若有差池只管告诉朕,朕一定给你添上。”那嘘寒问暖神态,竟仿佛自己决不是那罪魁祸首。
  
  而纵然他如此插科打诨,但二人之间半月前被生生中断的种种,此时又浮上沈秋心头。她定定地看着段云亭,问道:“不知陛下屈尊来此,定是有要事吩咐吧。”
  
  段云亭能分明感到对方刻意的冷淡疏离,心下暗淡自己这叫自作孽不可活啊。面上却仍是笑了一声,道:“没有要事朕便不能来了?”
  
  沈秋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实则段云亭推开牢门的那一刹那,她心下便隐隐有所感知,自己最不愿看到的事,兴许便要来了。
  
  段云亭见她如此,笑容也慢慢地淡了下来。他转身走到牢门边,伸出手握了握那结实的立木,慢慢问道:“如若两国开战,你……将站在哪边?”
  
  他背身而立,看不见面上的表情,然而言语低沉,竟仿佛是夹杂着几分黯然。沈秋心头立刻收紧,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自然是西秦。”
  
  “果然不出朕的所料。”段云亭笑了一声,道,“只是……如若西秦是不义的一方,你还会如此?”
  
  沈秋道:“其中……定有误会。”
  
  “误会?”段云亭闻言终于回过身来看她,神情里是少有的无奈,“若说起初的冲突乃是误会,兴许还说得通。只是这太子冀封,二皇子冀禅,加之振国大将军亲自领兵十万发兵东进,爱卿能否告诉朕,这其中……究竟能有何误会?”
  
  沈秋闻言霎然怔住。她兴许料到了两国之间关系已然紧张得不可化解,甚至料到两国甚至已然开战。却从没想过,主动进攻的竟当真会是西秦,还是……以如此决绝而又不死不休的方式。
  
  从段云亭面上的神色也能看出,如此铺天盖地的攻势,让他也无法继续保持冷静。
  
  沉默了许久,沈秋忽然撩起衣摆,面对着段云亭跪下。
  
  段云亭垂眼静静地看着她,面无表情道:“爱卿,朕是不会让你离开的。此时此刻,你若想得明白,便照旧在宫中行走;若想不明白,便继续待在此处吧。而你的选择不过此二者而已。”
  
  沈秋并不意外,闻言只是定定地看这段云亭道:“臣确有一个不情之请,却并非如方才陛下所言。”
  
  “哦?”段云亭挑眉,“那是什么?”
  
  沈秋慢慢地伏跪下去,口中道:“臣恳请入伍,随陛下出征迎敌。”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要到高潮鸟哇哈哈~球动力~~~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段云亭闻言面露讶异,扬了扬眉,笑道:“爱卿是如何看出,朕有亲征之意的?”
  
  沈秋静静地看着地面,慢慢道:“西秦尚武,东齐重文,单论战力西秦本就更胜一筹。而今西秦遣两名皇子、一名老将领兵十万突如其来,更是教人应接不暇。处在如此境遇,东齐无论是在主帅阵仗亦或是全军士气上,都将落于下乘。事已至此,唯有御驾亲征一途,方能一振军威,与西秦一较高下。此事……陛下心中应是最为清楚。”
  
  段云亭闻言并未立即开口。他垂眼看沈秋了许久,才忽然轻笑了一声道:“此事朕尚还只是在心中想想而已,沈爱卿竟能如此一语中的。看来朕是该庆幸,当初没让你回到西秦啊。”
  
  沈秋伏首不语。
  
  段云亭知道她在等自己的答案。他负手踱开几步,本欲开口,却仿佛想起什么,猛然回身,看向地面跪着的人。
  
  哪怕看不清面上神色几何,但对方周身透出的执拗,却是分外明显。过去在留在东齐的这么些时日里,段云亭只觉得沈秋有如一滩水,凭依着周遭的石滩丘壑随遇而安,可谓是并不分明的性子。
  
  而如今,他仿佛看到这滩水忽然结成了冰,透出了少有的力度和坚韧。
  
  上一次,应该便是在逃婚的时候吧。但如今,又是为了何种缘由呢?是西秦,或者……还是冀封?
  
  段云亭定定地看着她,慢慢笑道:“沈爱卿,朕忽然有些看不透你了。”
  
  而沈秋仍不作答,听闻此言,甚至动也未动一下。
  
  牢房内忽然变得落针可闻,二人仿佛较着劲一般,只是沉默以对。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门外突兀地响起宫人声音:“陛下。”
  
  段云亭目光不移,只道:“何事?”
  
  宫人在门外拱手道:“左右相率诸位大人在御书房外求见陛下,以商战事。”
  
  “嗯,你且先退下吧。告诉他们,朕稍后便去。”屏退了下人,段云亭终于开口道,“既然沈爱卿之意如此坚决,那么不如便说说你能做什么?而朕又凭什么信你,不会对我东齐不利?”
  
  “臣以为,此战来的突兀,其中必有蹊跷。臣熟悉西秦用兵路数,攻城技巧,愿极力与之斡旋,以一己之力化解战事。相信陛下所愿亦是早日平息争斗,而非同西秦拼得鱼死网破,两败俱伤。”沈秋伏跪在地,终于开了口,却是将一字一句说得郑重其事,“至于如何取信于陛下……臣愿为帐内小卒,未经准许不离陛下左右。期间若有半点不轨之举,但凭陛下处置。”
  
  段云亭闻言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道:“爱卿先起来吧。”
  
  沈秋听闻他此番语气已有所松动,这才抬起头来。却见段云亭抱手靠在牢门边,正垂眼看着她,神情里分明是有些无奈。
  
  四目终于相对,他摇摇头,慢慢笑道:“分明是你有求于朕,为何反倒像朕欠了你似的?”
  
  不知是他的语气太过奇怪,还是那笑里掺杂了什么别样的东西。沈秋触到对方目光的一瞬间,竟又飞快地垂下眼去,不敢直视。
  
  而段云亭却是将她的反应尽数收入眼底,嘴角的弧度便不知不觉又上扬几分。他忽然站直了身子,理了理衣摆,道:“半月前朕已发布诏令,加试武举一次,以求将才。武举之期便在三日后,沈爱卿身份特殊,在取信于朕之前,且先拿出些真本事,说服这文武百官吧。”
  
  意识到对方这是应下了自己的情节,沈秋闻言一怔,及至再抬起眼的时候,只听牢门“吱呀”地被打开,段云亭明黄色的袍角一闪而过,竟已经匆匆去。
  
  想来战事,已经迫在眉睫了吧。
  
  听着狱卒重新将门锁上,门锁发出的碰撞声,沈秋立在原处,许久许久,才松开袖中紧握的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实则在沉默相对的时候,她心内已然暗自做出了决定:随军出征已是她无路可退之下的最后妥协,那时如若段云亭只要说一个不字,她便会立即冲上去将人劫了,强行离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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