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将军解战袍

第62章


  
  待到宫人渐次而出之后,她才开了口道:“本宫今日前来,是有一事,希望太子妃能割爱。”
  
  太子妃一听顿时变了脸色,她此刻别无所有,唯有……冀封留下的孩子而已。
  
  段楚楚见她明白自己的意思,继续道:“实不相瞒,本宫有意向陛向讨了这孩子做继子。想必太子妃心下也明白,只要这孩子一日还在冀封名下,他的性命便一日堪忧。本宫如此……是为了保全他。”
  
  太子妃闻言颓然地跌坐在地,半晌无语。
  
  段楚楚见话已点到,便不欲久留。然而在她起身的一瞬间,却听到太子妃在身后低低道:“不要让他忘了……自己的杀父仇人是谁。”
  
  “自然。”段楚楚脚步微顿,随即撩起衣摆出了门。
  
  门外是一片灿烂的骄阳,同宫内的阴冷昏暗截然成了两个天地。段楚楚走出几步,回身而望,忽然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多少年前,也有个不受宠小皇子,终日同备受冷落的母妃蜷缩在冰冷宫殿的一脚,无人理会。后来,母妃病死,小皇子便愈发孤苦无依,只有母妃身边的贴身姑姑还照应着他几分。
  
  而在那之后,一个小丫头在随父亲入宫玩耍的时候,一时迷路来到了那无人问津的冷宫。她还能清楚地记得,自己冒然推开冷宫大门的时候,看到的那双孤独、无助、漠然的眼。
  
  听说过宫中有着这么一位可有可无的皇子,她站在门口,试探着唤道:“四哥?”
  
  便是这一声,一切便落至万劫不复。
  
  忽然觉得头顶的烈日有些刺眼,段楚楚拿出帕子微微挡了挡。她知道自己不欠他什么,从头至尾都不欠他的。
  
  正此时,一个宫人匆匆赶来,道:“娘娘,陛下传你过去呢。”
  
  段楚楚一颔首,放下帕子随他而去。她记得自己走下马车的时候,冀禅面上一闪而过的惊讶神情,也莫名地确信,自己会这么留下了。只有自己,才能留下来。
  
  不知为何,每每面对冀禅的时候,她便能感到内心似已冷却的血,正在隐隐复苏,变得温热,甚至滚烫。
  
  大抵因为她和冀禅说到底,便是同一种人。越深不可测的事物总想去挑战,越遥不可及的东西越想去探寻。
  
  故而冀禅再没有将她看透之前,不会动她,而她也许究竟是存了几分耐不住寂寞的性子,才会为自己选择了另一份跌宕起伏的人生。
  
  *****
  
  沈秋在漱玉宫内,一笔一划地写完了自己知道的所有东西。而此时距回宫,已经有两个月了。她居于深宫,对外界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唯有通过宫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才能窥得几分蛛丝马迹。
  
  然而宫人们的议论,无非又是“陛下怎么不来”“陛下是不是嫌弃沈姑娘了”“沈姑娘怎么一点也不着急”之类的云云……
  
  而对于沈秋本人来讲,或许天兴所至,并没有如何怨怼。她只是不甘于这么终老一生,不甘于自己此刻的无能为力。
  
  直到有一天,大清早的,成渝来了。
  
  “沈姑娘,”他显然是对这种称呼有些不习惯,顿了顿,才道,“陛下传你过去。”
  
  沈秋闻言有些莫名其妙,只觉得这正是上朝时分,段云亭找自己能干什么?
  
  然而成渝催得火急火燎,她也只得换了身正装,匆匆而去。
  
  一路赶沙场似的往前走,沈秋迟疑着对成渝问道:“陛下……如何?”
  
  成渝脚步不停,回头看了看她,又望向前方叹道:“陛下最近可是忙坏了,之前因为静琬公主的事儿和大臣们唇枪舌战,好容易压下去了,现在出兵迫在眉睫,又……”他侧头看了看沈秋,没有继续说下去,“总之一人当三人用,还忙不过来!”
  
  沈秋听他说了一大通,不觉放了心,却又立即地有些脸红。毕竟刚才她的确是有些怕听到成渝说陛下一切都好,只是一转眼便将她忘了而已。
  
  为自己的小女儿心思感到不好意思,她摇了摇头,把胡思乱想甩出脑袋。再一抬头,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大庆宫外面。
  
  这里正是段云亭上朝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南蜀的两只是计划之内的,不过是不是下一个写还不一定=皿=
☆、完结章
  【完结章】
  
  沈秋疑惑地朝成渝看去,被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噤声,便只能暗暗地继续疑惑。
  
  朝门内探头望去,便可见金碧辉煌的大殿内,段云亭在最高处端然而坐,正如往常一般听着文臣武将依次上奏。
  
  沈秋默然地看着。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段云亭没有开口说话,然而待到几个朝臣奏罢之后,他忽然开口说了句什么,底下立刻响起了一片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没过多久,宫人的一声“传沈秋”打乱了议论破空而来,沈秋一怔,却被一旁的成渝微微推了一把。
  
  “快进去吧。”成渝冲她微微一颔首,眼中的神色却蕴藏了太多复杂的东西。
  
  沈秋抬眼望向殿内,只见朝臣已经噤了声,齐齐回头望向门边的自己,神情里是说不清的讶异。而段云亭坐在离自己最远的位置,所有的情绪都尽数掩藏在了冕旒之下,望不穿看不尽。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沈秋举步跨入门内,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步走到殿中。
  
  习惯性地一拱手,想要改过也已晚了。沈秋动作一顿,干脆便照了往常一般,礼道:“臣沈秋见过陛下。”到了此时,她才发现,或许自己到底是怀念过去那段无所顾忌的生活的。
  
  大殿里一阵轻微的议论声想起,却又在段云亭一声“平身”中很快地落下。
  
  沈秋抬起头望向段云亭,对方的神情依旧看不清明,但嘴角却仿佛微微地勾起了几分。
  
  沈秋又垂下头去,不明所以,却也可称平静地等待着他的旨意。
  
  大殿里片刻的沉默之后,段云亭的声音终于沉沉响起。
  
  “众爱卿听旨,此番西征讨秦,情势紧急,刻不容缓。朕拟发兵五万,直取长安。”顿了顿,扬声道,“此战沈秋为主将,加授‘西讨大将军’之衔;成渝、赵挺为副将,成渝为副将,十日内出发,不得有误!”
  
  此言已出,堂上哗然。朝臣们无人想到,方才议论了半晌而未决的主帅人选,竟会是沈秋——一个女子。便连沈秋自己也是一惊,半晌没有说话。
  
  而这时立刻有不少人出列反对,七嘴八舌说了一通,大意无非是女子率军,乃是历朝从未有过的荒谬事,如此有违祖制,不合规矩云云……
  
  但坐上的段云亭没有说话,他很有耐心地听着底下将所有的道理都说尽了,依旧没有开口。而这时,底下倒是有人帮他开口了。
  
  身为右相的苏逸徐徐出列道:“陛下,臣以为规矩当以时而易,制度当因事而变。沈秋虽是一届女流,但以对西秦的了解而观,无论是道理还是实战,我军中只怕无人能及。更何况,沈秋虽是西秦人氏,然而身负国恨家仇,同当今西秦皇帝冀禅早已势不两立,自当托信。”刻意地顿了顿,他又道,“故而臣以为,但凡能者,既能相助于我东齐,又何拘是否东齐人士,是男是女?”
  
  他这一席话说得轻缓,然而却暗暗排解了朝臣对与沈秋的两大疑虑——西秦人氏、女儿身。朝臣眼见右相已然表态,然而左相却并不开口,做世外人状,便大抵明白此二人的态度了。
  
  然而封女将带兵始终是件前所未有的大事,朝中反对者居多,且并未因左右二相的支持而动摇。苏逸这一番话说完,自然又招致不少争论和反驳。
  
  沈秋自始至终未置一词,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她已经彻底的平静下来,明白这便是段云亭数月音信无凭的原因。
  
  自己已然放弃的事,他却存着逆转乾坤的心,去为自己改变。沈秋心下感动,却也知此时此刻并非感动的时候,她明白以自己的立场,该做的唯有一件事——相信他。
  
  这般想着,不知又过了多久,段云亭竟是一撩衣摆,径自站起了身。
  
  实则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他便料到定会遭致反对。不过……
  
  段云亭朝前走了几步,在他的俯瞰之下,朝臣声音渐小,末了只剩一派鸦雀无声。
  
  他知道有人在等待着自己收回成命,有人希望自己最后拍板定夺,轻轻地笑了一声,他开口道:“诸位爱卿不必多言了,此事朕意已决。”顿了顿,他微微仰了脸,目光仿佛是触到了大门外的万里河山。
  
  “朕意已决,此战沈秋出征,不得有误。”他徐徐收回目光,望向殿内,却又道,“沈秋此战若败,朕愿引咎退位。”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口中的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而已。但话音落下,却惊得人人面露讶色。便连苏逸也微微睁大了眼睛,谁又能想到……谁又会想到……
  
  此言既出,无人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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