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宸宫

第116章


    “将军!他的哑穴已解,但始终不肯开口说话,所以属下才决定用刑!”手执软鞭的将士上前行礼,但并不认为如此对待敌国奸细有何残忍。
    “都退下!”庄守义一边道,一边再次瞥向路映夕。
    狱吏和将士都退了出去,石室中只剩下火苗暴跳的噼啪声,一时间静得有些诡谲。
    路映夕定定地注视刑架上的那人,心底痛楚弥漫,但脸上却是神色如常,冷静的近乎冷酷。
    她对上的那双眸子,深邃如昔,可却有两簇火焰在眸底跳动。悲、怒、愤、恨,全都熔在那熊熊烈火中,被他望上一眼,就似烫伤般的灼痛。
    视线交缠不过是片刻,他的唇边泛起一丝令人寒入骨髓的冷笑,低哑地开口:“要杀要剐就痛快些!”
    “公主?”庄守义面色肃冷的地扫过他,转而向路映夕询问道。“可认得?”
    路映夕抽回眼光,淡淡道:“倒真有几分相像。”
    “公主的意思,他并不是那人?”庄守义加重了口气,再道。“公主确定他不是吗?”
    路映夕微仰起下巴,不悦道:“难道本公主还会认错不成?”
    庄守义沉吟地再望了刑架上的那人一眼,缓缓道::“并非末将不相信公主,着实是兹事体大,既然公主不认得此人,那么必定不会介意末将要把此人悬挂城楼,让琅城的皇朝军民来认。”
    路映夕心中狠狠一震,不由地抬眼看向刑架上的那人。他目光仿如寒冷的深海,已不见火光,只余刺骨的冰森。
    他是九五之尊,一世尊贵,如今却要遭受挂于城头曝晒的羞辱,这让他今后还如何能抬起头来做人?路映夕心里艰涩地想着,但面上没有表露丝毫情绪,冷冷淡淡地抛下一句话,便就顾自出了囚室。
    “庄将军决定便是。”
第十一章 患难真情
       路映夕怔坐房中,如石化般一动不动,手脚有些冰凉,但脑中异常明。
    终于挨到子夜,她慢慢站起,从衣柜里找到一套黑色锦衣换上,然后做了简单的易容。
    五个多月的身孕确实令她不便,但此次不能找任何理由退缩。
    敏捷地翻窗而出,攀上屋顶,在漆黑的夜幕掩护下她畅通无阻地离开了行馆。
    之前她去府衙时巳经暗中留意地形和路线,故而潜入得十分顺利。撂到守门的狱卒,一闪身,便进了囚室。
    迎接她的是一声嘶哑的冷笑:“何必来!”
    “一定要来。”路映夕回以温和的微笑,向刑架走去,“即使明知是一个陷阱,也必须来。”
    “为了证明你的清白?”慕容宸睿微眯眸子,脸颊上的鞭痕血迹初凝,神情看上去异常凛冽。
    “不是。”路映夕轻轻摇头,一边解开捆绑他四肢的绳索,“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皇上遭受示众的耻辱!”就算这座府衙里埋伏着许多士兵,就算庄守义将会认定她是邬国叛徒,她也必须救他。
    慕容宸睿抿着薄唇,捆绳得解后转动了下发麻的手腕,不做声地往囚室外走去。其实他并不曽怀疑她设计害他,但先前她否认认识他的那一刻,他确实感到一瞬间的心寒。不过待她走后,他渐渐想明白她的用心,也预料到她会悄然再来。
    “身上的伤,要紧吗?”路映夕跟在他身后,望着他颀长挺拔的背影,心中莫名感到安定。纵使衣衫被鞭破,显得狼狈不堪,但他的姿态依旧傲如松柏。
    “皮肉伤罢了。”慕容宸睿没有回头看她,语声淡淡,但是似有若无地挡在她身前,先行探路。
    阴暗的大牢走道散发着一股霉味,烛火幽幽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映照于墙壁上,周遭极静,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辨。
    “外面有埋伏。”慕容宸睿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朝她伸出手。
    “而且人数不少。”路映夕对他微微一笑,把手放入他的掌心。
    在这一刻,两人有着一种奇妙的不需言语的默契,彼此心里都十分清楚,没有退路,只能拼死一搏。男人的尊严,胜过性命。
    静默地紧紧牵手片刻,慕容宸睿忽然松开了她,不容置疑地命令道:“你留在这里殿后。”
    “好。”路映夕并不反驳,温顺地点头,她自是明白,她不可任性冲动,应顾虑着腹中的孩子。
    慕容宸睿嘉许地勾唇,视线线缓缓下移,落至她的腹部,停顿了须臾,而后决然举步,出了囚室。
    隔着一扇铁鋳牢门,路映夕听到外面嗖嗖的箭声,可以想象无数的羽箭穿透了夜风,凌厉而连绵不绝。
    大抵只过了片刻,慕容宸睿就退回了牢门内。
    两人相视苦笑。
    “庄守义并非想要皇上的命,只是要确认皇上的身份。”路映夕举眸凝望他,轻声道:“臣妾也知道他正等着臣妾自投罗网,但臣妾无法不来。”她终是怕他误会,因为这个误会太大,她发觉自己承受不起。
    “不必解释。”慕容宸睿轻扬唇角,划过一抺淡笑,再次握住她的手往囚室折返,“那姓庄的渝城守将正享受着猫捉老鼠的乐趣,应该不会太快带兵涌入。”
    路映夕跟随他,并不问为何要返回囚室,只分析道:“庄守义不似这种心思奸险之人,恐怕背后另有高人出谋划策。”把人逼至绝境,是为了激出君王的傲气。这般用心计,不像是守义所为。
    “背后伤人,算何‘高人’?”慕容宸睿冷嗤,深眸中染上几许寒色,“这笔帐,朕迟早会与他算!”
    “皇上知晓是何人?”路映夕接言问道,心中却不意外。
    慕容宸睿没有回话,贴上囚室的石壁轻轻敲打,似在寻找什么。
    “皇上想破墙而出?”见他如此动作,路映夕不由眼睛一亮,但随即就暗下来,“即使出其不意,可府衙的前后也必定都有士兵重重包围,仍旧不易逃离。”
    慕容宸睿皱着眉头不吭声,仔细地摸索着斑驳的墙壁。
    不一会儿,他忽地道:“找到了。”
    “有何玄机?”路映夕疑惑地凑近。
    粗木刑架原是靠着墙壁,现在被慕容宸睿移开,便只剩下一面沾染血迹的灰墙。
    “朕被绑于刑架上时,拳头碰撞过墙壁,内里似乎是空的。”慕容宸睿以指节轻敲石墙,笃笃有声。
    路映夕一听那声响就知有异状,趋前细看。
    “是机关。”她碰触着砖与砖的边沿,绽唇一笑,“不知哪位前辈曽经被囚于此,致力于逃狱之事。”
    “有密道?”慕容宸睿挑眉疑道,“你能肯定不是另一种陷阱?”
    “机关的位置如此隐秘,应该不是府衙的人所设置。”路映夕一面回答,一面走到墙角,蹲下身摸着地砖,“驱动处并不在那块空砖后,是照五行八卦而设,不谙奇门遁甲之朮的人决不可能找到。”
    话音刚落,就听“喀咔”之声,几块地砖同时凸起。
    撬开那几块地砖,即出现可容一个人爬入的黑洞。
    “的确有密道,但无法保证这是一条巳挖掘完成的密道。”路映夕扭头望向慕容宸睿,眼询问。
    “是死路或活路,只有走了才知道。”慕容宸睿语气铿然,神色坚毅.他巳无路可选,只能赌这一把。
    “皇上可会后悔来了渝城?”路映夕嗓音轻浅,但眼神澄澈执着。
    “不。”吐出简单的一个字,慕容宸睿敏捷地跃入地洞中,双臂支撑着地面,只余半身在外,“你先等着,由朕探一探下面是否安全。”
    “没有时间了。”路映夕微微浅笑,侧耳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杂乱的脚步声尚有一些距离,但是似要冲入牢门的迹象了。
    慕容宸睿浓眉皱紧,暗自一咬牙,纵身坠下地底。
    “皇上?”路映夕听见他落地的声音,心中稍安,迅速地把被挪开的地砖放到回地洞边缘,再小心翼翼地慢慢攀下地洞。
    “小心点。”慕容宸睿出声叮咛,在下面为她垫底,让她踩在他肩膀上。
    路映夕细地将空缺的地砖铺好,洞底瞬间变成一片漆黑,再无半点光亮。
    慕容宸睿抬手抱住她,动作轻柔地放她下地,低声问道:“可有带火褶?”
    “有。”路映夕同样压低嗓子道:“但是暂时不可以点,以防透光到上面。”
    “当然。”慕容宸睿握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低沉道:“牵牢朕的手,跟在朕身后。”
    “嗯。”路映夕轻轻应声,唇角微弯,明眸在黑暗中晶莹发亮。
    慕容宸睿一手牢牢握着她,一手摸着凹凸不平的石壁,脚步谨慎地移动。他肩胛处的伤口无声崩裂,渗出鲜血,但他默不作声,沉穏坚定地携着她寻找出口。
    “怕吗?”他低低地问。
    “不怕!”她轻声回答道。
    “如果这条密道并无出口,你也不怕?”他又问道。
    “难道皇上怕?”她含笑反问。
    “朕若逃不过此劫,也不过是‘宁为玉碎不作瓦全’的结果,有何可怕?”
    “皇上都不觉得害怕,那么臣妾又有何可怕”
    “此话可否理解为,你愿意陪朕赴死?”慕容宸睿低笑,似打趣,又像是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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