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宸宫

第131章


    “变了?变了……”南宫渊低声喃喃,静默了须臾,只是温柔地笑了笑,道,“人会成长,人回变,犹如月圆月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师父方才说的生活,当真是师父自己的愿望吗?”路映夕语气和缓,但语意直接,“是否映夕以前曾对师父说过?”
    南宫渊面色一怔,低低地道:“你果然不记得了。”
    路映夕轻叹,歉然道:“映夕确实忘记了。”如果不是师父刚刚提起,她确实已忘记自己曾经吐露过。
    那是她尚在邬国,处处收到消息,邬国和皇朝可能会缔盟,而她将要和亲出嫁。当夜,她独自在湖畔亭台中弹琴饮酒,不知不觉间饮得多了,正觉昏沉,朦朦胧胧中看见一张俊雅温煦的脸,她一时恍惚,扯住那人的衣袖,自言自语地絮絮说了许多。
    应该就是那一次。但她却不知晓,师父不仅牢记,且还把她的愿望当做愿望。
    “映夕,你误会了。”南宫渊举目望入她的眸底,淡淡一笑,道,“那是你曾今的愿望,却是我长期以来的愿望。并非因你,而是我自己想要过那样的日子。虽然目前无法达成,但我相信,各国战事平息以后,即能实现。”只是,到那时他孑然一人不会有与他拥有同样梦想的人儿陪伴。
    “原来如此。”路映夕轻轻应声,绽唇莞尔,“映夕自以为是了,师父莫怪。”
    南宫渊但笑不语,黑眸深深,如谭寂静幽情。
    路映夕在心中长叹一声,暗暗攥起素手,清声再道:“师父,映夕如今已有家有夫有子,从此往后必会好好爱惜自己,努力幸福地过日子。而师父却是孤身一人,映夕着实担心。师父可否答应映夕,以后再也不会做不顾自己安危的事?”
    南宫渊轻微地点头,眸光越发幽沉。
    “师父。”路映夕突然双膝跪下,郑重而诚挚,“映夕曾爱慕过师父,但那时候映夕没有勇气说出来,也知即便说了也不过是徒增痛苦。可那种感觉与那段岁月,映夕都珍而重之地收藏在心底,一生都不会忘记。”她略顿了顿,才又道。“师父教导了映夕十三年,为映夕费尽思量,煞费苦心,映夕全都知道。谢谢师父,今生映夕能与师父相识相遇,是映夕之幸。”
    语毕,她以额触地,轻磕三声,行完大礼,才扶腰慢慢站起来。
    南宫渊从头至尾都缄默着,只有眼波闪动,悲欢夹杂,复杂纠结地难以分辨。
    路映夕静静地凝望他一眼,浅浅一笑,旋身离开。
    出了房门,她仍能感觉到那一道炽热而隐忍的目光紧随她背后。
    心里终究是泛起了酸涩,她走到前庭的空地上,缓缓跪下,对天扬声喊道:“师尊!请您现身,请您一定要就师父!”
    不一会儿,空中就响起了一道爽朗的回应声:“徒孙丫头,哈哈!你下‘刀’了吗?”
    “回师尊,映夕已说完心中的话。”
    “你都说了些什么?不痛不痒的话,对我那傻徒弟可没有用!”
    “师尊希望映夕说什么?”
    “说你爱的事慕容那小子,决不可能爱上我那傻徒弟!或者,说你不爱慕容小子,只爱我家傻徒弟!一切全看你如何想!”
    路映夕止口不语,眉心皱起。还要更犀利直接吗?她却不觉有次必要。
    身后忽然又轻轻的脚步声靠近,她扭头看去,却是微愣。
    “师父?”
    “映夕,你起来,让我与师尊说。”
    南宫渊伸手虚扶她,并未碰到她的手臂,十分遵守礼节。
第二十七章 分道扬镳
        待路映夕站起,南渊才屏膝跪地,恭谨地地对着天空仰首道:“师尊,徒儿愚钝令您老人家失望,是徒儿的不是。但情之一事,本非人力所能控制,徒儿巳超出师徒之份,但如今映夕巳有归宿,徒儿深感欣慰,此后自当谨守本份,竭诚完成玄门留下的责任。徒儿明白,人生在世,除情爱之外,仍许多事值得付出。
    铿锵肃然的一番话说完,他俯身叩首,然后站起身来,一张苍的的面面,淡泊无澜,如玉温润而恬静。
    空中传来长长叹息一声,随即响起老者喟然的声:“音你原是将相之才,奈何命中注定情劫深重,倘若你能从中跳脱出来,往后便是海阔天空,否则此生长戚戚,永难成大器。”
    南宫渊淡淡一笑,黑眸微光闪动,回道:“师尊,徒儿是无大志之人,无心成大器,只求平淡度日,逍遥山野间。”
    老者又是重重一叹:“罢了,罢了,为师只愿你求仁得仁。”
    静默了片刻,空中忽地抛来一句话,“药就在后院井中,打捞上来便是,渊儿,你好自为之!”
    尾音渐散,再无声响。
    路映夕静静地转眸注视南宫渊,他露出安抚的微笑,便就自行往后院走去。脚步有些虚浮,但清浚的背影有着毅然决然之态。
    路映夕没有跟上去,也没有出声。她知道,师父刚刚说的那番话,巳是他所能吐露的最大程度的表白。而如此表白态之后,他必会消失于她眼前。她无法回应他的感情,那么只有成全他的尊严。
    一股惆怅自心底升起,她不禁黯了神色。再也回不到往昔朝夕相处的日子了。人终须成长,终要踏上人生新的旅途,不可后退,只能向前。
    “夕。”不知何时,慕容宸睿默默地站在她身后。
    她回首相望,一时无言。
    慕容宸睿环手从背后轻轻地抱着她,低声在她耳畔道:“心中可有一丝动摇”
    路映夕摇了摇头,虽感伤但却坚定:“心只有一颗,没有可能分成两半。”
    慕容宸睿微微地扬起薄唇,深眸中一片心安的蔚然。
    而那厢,南宫渊独自走到后院,打劳上一只药瓶,服下药之后从后门离去。
    隔着那扇木门,他停驻脚步望进去,巳看不到想见之人的身影,但那抺丽影早巳深种心底,无需目睹亦仍是栩栩如生。
    “映夕。”启唇轻语,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他的黑眸中满是浓浓的眷恋不舍,“今日一别,便是各自天涯,再见无期。珍重。愿你一世幸福。”
    闭上双眼,再睁眼时巳敛去脉脉的深情,只余云淡风轻的淡薄,他转身举步,就此离开。
    浅灰色的素袍在风中飘扬,使整个人看起来似要随风而去缥缈无着。
    …………………………
    客栈中,正如南宫渊所料,段霆天在毒发之前乖乖地返来。路映夕此次暗自留了一手,并没给出全部的解药。照估算,等段霆天回到霖国之时,就会发现体内尚有余毒未解,如此一来,他就必须去求南宫渊。
    而这,便是路映夕为南宫渊悄悄做的一件事。
    “夕,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必须穿过沙漠回皇朝。”慕容宸睿筹备了足够的干粮和清水,但心中犹有担忧,“你的身体可撑得住?”
    ‘可以。“路映夕微微一笑,”段霆天的药血极之珍贵,难怪先前他吝啬不步多给。“但是当性命捏于他人之手的时候,段霆天也莫可奈可。想起之前渡血时,段霆天一径鬼吼鬼叫,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她就不由想笑。
    “自你有孕以来,几乎没有过一天安生日子。”慕容宸睿凝目睇她慨然一叹。
    “回到宫中以后,我会有安生日子过吗?”路映夕侧头觑他一眼,语带调侃。
    “一定。”慕容宸睿顿首,神情认真。
    路映夕抿唇浅笑,不予理会。如果可以,她倒宁愿在外漂泊流浪,至少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但他终究是一国之君,不可能就此抛下江山,与她隐居山林。
    慕容宸睿半眯起眸子深望她,忽然道:“你想要过‘浪迹天涯,悬壶済世’的生活?”
    路映夕一怔:“嗯?”他是否听见了她与师父的谈话?
    慕容宸睿低哼一声,道:“你的愿望暂时实现不了,但朕应承你,等将来我们们的孩长大成人,有能力继位之时,朕便带你悠游天下,过你想过的自在日子。”
    路映夕掩嘴而笑。那要等多久?十八年?二十年?
    “不满意?”慕容宸睿斜眼睨她,微恼道,“既然不满意,那就罢了,当朕不曽说过。”
    “并非不满意。”路映夕轻轻笑出声来。
    “那是何意思?”慕容宸睿语声冷淡,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样子。他巳尽量大度不去介意她与南宫渊的事,她却不领情?|
    “倘若我腹中的孩子不是皇子,而是帝姬,岂不是又要再多等几年?”路映夕笑道。
    “这一胎若不是皇王子,便生到有皇子为止。”慕容宸睿略缓了神色,伸手轻抚上她圆圆的腹部,自语道:“不过朕觉得是男孩儿!”
    “从何处看出?”路映夕疑惑看他。
    “不需看,这是为父的直觉。”慕容宸睿半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贴耳到她腹部,顾自聆听了会儿,直起身笃定地再道,“是男孩儿!”
    路映夕看得张口结舌,觉得他的行为很幼稚,可心底又隐隐流过一股暖流。
    慕容宸睿轻扬唇角,扶着她双肩,对着她的眼眸,铮铮道:“夕,前路尚有万难,但朕会一直携着你的手,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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