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美人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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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无惑握着苏合的手，心情有些复杂。
    她醒来之后，究竟会是怎样的反应？会恨他么？
    一想到这一点，他就难受得揪起了心。
    早知道会有今日，当初在天界的时候，他就不该逃避自己的感情。
    辰星对他的依恋，一直都令他欢喜。可是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的身份。他和七曜他们，是不同的。他是一个冒充者，背负着父帝秘密赋予的使命。
    对于七曜之间的感情，他一直都表现得不温不火，就怕自己一不小心，会不忍心继续欺骗他们。
    可是对辰星，他却偏偏没了主意。
    她这样美丽，这样纯真，就像清可见底的弱水，令人不得不宠爱怜惜，想要好好保护。若有一日他们不得不倒戈相向——
    他不敢去想。
    于是他只能控制自己，不要对她宠溺，不要泄露自己丝毫的眷恋。更何况，他也还不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也许是对妹妹的亲情？他没有妹妹，母亲也在生下他之后不久便过了世。也许他只是把辰星当做了自己的妹妹而已。
    可就算是亲情也不可以。于是他只能对她冷淡，只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无奈地注视她的脸庞，虽然偶尔他也会控制不住自己对她温柔。
    然而白略的出现，打乱了这一切。
    从他发现辰星的脸上染上薄薄的红晕那一日起，他的心就再也没放下来过。
    直到那一日，他看见自己的辰儿被那只可恨的狐狸抱在怀里，缠绵地吻着。
    那一瞬间，他生出了嗜血的念头。他恨不得将那个白衣的少年抓在手心，捏成碎片。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
    他的辰儿。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把辰星当做是自己的了？
    冷静下来之后，他的不安和恼恨在胸口里各占了半壁江山。
    如果辰儿喜欢上白略——他不敢去想。失去她的恐惧甚至超过了发觉自己动情的不安。
    辰星来找他，犹犹豫豫。
    他看着她红润泛着珍珠光彩的唇，心头生出一头邪恶的兽。想狠狠地吻她，想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想占有她，将她变成他的。
    “他是在欺骗你的感情!”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却看见辰星渐渐发白的脸。
    好罢。他暗自叹息了一声，最终只是轻轻将她抱在怀里。只要不离开我就好。只要——只要别爱上他。
    什么是爱情？
    爱情有时是一瞬间电光火石的碰撞，有时是青梅竹马的默契；有时是下雨时撑在头顶的一把油纸伞，有时又是凤凰涅槃时的那团烈焰。它来的时候像争先恐后钻进鼻中的桂香般无可抵挡，它走的时候又像是指间悄悄流走的砂般无可挽留。
    为爱所困的人，常常是在它来的时候犹豫了没有伸手，在它走的时候又拼了命握紧拳头想要挽留。
    不够坚持的人，不够决断的人，不够勇敢的人——都留不住它。
    可惜君无惑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太晚太晚。
    烛音敲了敲门，君无惑从回忆中回过神来，闭上眼深呼吸一下子，才松开苏合的手去开了门。
    “晏表哥，苏姑娘怎么样了？”
    “如果不出意外，今晚就会醒来。”他将烛音让进屋子。“烛音，我叫你来，是因为天界有些要事得处理。请你帮我守着她好么？”
    “好的，晏表哥。你放心。”
    七曜的呼唤，从前两日就在他耳边不断地响起。之前他还不敢走开，如今苏合已经稳定下来，又服下了玉龙脂，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她。
    也该上天界去看看了。
    太阴也从人界赶了上来，除了辰星以外的七曜相聚一堂。
    “你终于回来了。”看到君无惑，太白皱着眉头迎上来。“出事了。”
    “什么事？”
    “辰星，呃，就是那个冒牌货。她的水曜珠被人拿走了。”太白的表情有些怪异。“我倒不担心她，但是水曜珠没有了，我们怎么救真正的辰儿？”
    “怎么会这样？”君无惑做惊愕状。“可有人看见是谁拿走了么？”
    “是有。”太阳点点头。“可我们不知道这个人的话可不可信。”
    “谁？”
    “是白略。”镇星伸手拍拍君无惑的肩膀。“他从红莲业火里逃了出来。”
    “怎么可能？”
    “我们也觉得不可能。”太阴的银眸微眯。“但他的确做到了。荧惑，白略他——入了魔。”
    君无惑这下子是真正地被震惊到了。
    白略吸收了玄光的力量，又被困在业火里，居然让他给入了魔？
    一个入了魔的天狐……
    他转头看向岁星。
    岁星依然是一派淡然。“九尾天魔。没想到他居然成了天魔。”
    “那——我们该怎么办？”君无惑心中很是混乱。
    “我们本想拦住他，但你和辰星都不在，七曜的力量大大削弱。再加上他好像疯了似的，这才让他给逃了。不过成为天魔之后他还会虚弱一段时间，这应该是铲除他的大好时间。可是没有水曜珠，我们七曜的力量就不完整，不知道能不能对付得了他。”
    太阳抚着自己的金发，略一沉吟。
    “不知道他会去哪儿。不过据他说，是隐曜计都带走了水曜珠。他还说，真的辰儿也在他手上。”
    “岁星，你可能推算出水曜珠和辰儿的下落么？”
    岁星摇了摇头。“你知道，我只能推算这人的前世渊源，却不擅长方位推算。”
    “他们不在七曜能够照射到的地方。”太阴叹了一口气。“这个已经确认了。”
    “如今我们只能分开去找了。”
    “一定得先找到白略。”君无惑紧蹙了眉。
    “不错，我也担心他会对真的辰儿不利。毕竟他与这个冒牌货成婚就是为了水曜珠，如今知道水曜珠在隐曜那儿，他一定会去。”
    “不能让他再接近辰儿。”太白的话掷地有声。“辰儿前世就因为爱他做了傻事，这辈子可不能让他再害了辰儿。”
    太阴看了看太白，微微犹豫，终于开了口。
    “辰儿前世爱的人不是白略。”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她，神色惊讶。
    “不是他，那会是谁？”镇星问出了大家心底的话。
    太阴看向君无惑。
    “荧惑，辰儿一直喜欢的人，是你。”
    辰星与荧惑之不得不说的故事——
    辰星又愁眉苦脸地坐在弱水边发呆。
    白略自那日愤然离去之后，便再也没来找她。想必还为那日的事生气。
    真是只小气的狐狸。
    “喂！”
    她惊喜地抬头。
    白略倒挂在树上，一双狐眸精光闪闪。
    “你怎么还这样垂头丧气的？不是心愿得偿了么？”
    辰星叹了口气。“甭提了。”
    白略翻了个跟斗，从树上落下来，在她身旁隔了几步远坐下。
    辰星偷偷瞄了他一眼，只见他绷着脸，没有要跟自己讲话的意思。
    她咬了咬唇，做了好一阵子心理斗争，这才朝他挪了挪。
    “那个——白略啊。”
    “嗯？”
    “那天——是我不好。我不该打你。”
    白略嗤笑一声，把脸转向另一边。“是我多管闲事才对。”
    她看他虽然话说得冷淡，面色却缓和了不少，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这就顺水推舟地又朝他那儿挪了挪。
    “怎么，还气？”
    “谁气了？”
    白略瞟了她一眼。“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
    你就是。辰星在心里腹诽。
    “上次谢谢你了。虽然没用。”
    “没用？”白略转过头来，一脸惊讶。“怎么会没用？我明明看见火曜星君很生气的样子，都这样了还没进展？”
    辰星摇摇头。
    “他是认为你在欺骗我的感情，所以才生气的。”
    白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你就没说什么？”
    “要说什么？”辰星很无辜。
    “当然是表白啊！”白略狠狠叹了一口气。“孺子不可教也。”
    辰星垂着头，有种有负于恩师的羞愧。“我——我压根就没想到这个。要是他拒绝我怎么办？”
    “唉，只能用最后一招了。”白略摇摇头。“要是这样还不行，我看你就死心吧。”
    辰星睁大了眼，仔细地听着。
    “你送他一件礼物。最好是贴身的，荷包啊，发簪啊，或是玉佩啊啥的。我看凡间的女儿家都这么做。若他收下了，你就跟他表白。”
    辰星的脸红了红。
    “真的要表-表白？”
    “当然了。”
    “可是我心里没底。”辰星抓着自己的衣带扭啊扭的。
    “现在流行女追男，你要再等下去，你的惑哥哥可就得被其他女仙给抢走咯。”白略轻笑一声。“到时候，你可别哭鼻子。”
    辰星心里一慌，立刻下了决心。
    “好。我去。”
    “这就对了嘛。”白略满意地点点头。“对了，上次的蟠桃——还有么？”
    辰星右手凌空一抓，一个水嫩多汁的粉色蟠桃便出现在她手中。
    “给你。”
    白略接过去，喀擦一口。
    “白略，我——我想让你陪我去。”
    白略呛了个正着，止不住地咳嗽。
    “喂，你没弄错罢？表白还要让我陪？!”
    “可是我一个人害怕。”辰星讨好地对他笑。“大不了我以后也帮你多拿些仙果仙丹什么的好不好？”
    白略皱着眉，思量许久。
    “那可说好了，我不露面，只陪你过去。”
    “嗯！”辰星猛力地点头。“对了，听说你跟华颜天姬定婚了？”
    “是啊。”白略脸上有些不自在。“这消息倒是传得快。”
    “我见过天姬，长得很美。”辰星翘着唇，有些不满。“你真不够意思，有了心上人也不告诉我。我可什么都跟你说了。”
    “不算什么心上人。”白略挥挥手，有些烦躁。“没法子，我又抢不到玄光，只好让天帝一家做我的后盾。想想也真是窝囊。”
    “你不喜欢她？就为了做狐王，值得么？”辰星很不赞同。
    “没什么值不值得，反正娶谁都一样。”白略忽然静了静。“有时候真搞不懂你，这些情啊爱的，就这么有意思么？我怎么没感觉？”
    “那是因为你还没碰到让你心动的人。”辰星有些怜悯地看他一眼。“若是你碰到了，自然就明白了。”
    这次见面不久之后，两人又碰了头。
    辰星把弱水之精凝成了一丝丝银白色的长线，编成了一条发带，准备送给荧惑。
    “我有些紧张。”
    辰星的脸色发白，盯着白略看。
    “有什么好紧张的？”白略挥挥手。“大不了就被拒绝呗。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呃——”
    辰星刚要回答，却见一龙头马身麟脚，模样凶猛的怪兽朝七重天的西侧飞去。
    “糟了！”
    “怎么了？”白略朝她视线的方向看去。“那是什么？”
    “那是只貔貅。它一定是又上七重天来偷东西了。不行，我得去看看。它之前可吃了惑哥哥一只玉佩，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它再犯事儿了。”
    辰星急急忙忙地驾云赶了过去，白略无奈，只得跟在后面。
    只见那貔貅到阳壁山上停了下来，纵身而下。
    辰星和白略随之落到阳壁山上，悄悄跟在它后头，却见它走到某一隐秘之地，停了下来，化作一灰白长发的男子。
    两人互看一眼，俯身藏在树林中，探了个头去看。
    “你来了。”
    一男子的声音响起。
    那貔貅忽然绽放开一个极夸张的笑容。“帝晏君……我好想你喔喔喔……”
    辰星和白略同时抖了抖。
    “少来这套。天禄，你我相交多年，我还不知道你？”先前的那名男子开了口。
    辰星愣了愣。这男子的声音——
    悉悉索索，那男子走近，露出身形。
    真的是荧惑。
    辰星的心忽然像飘在半空中一般，找不到落下的方向。
    “怎么回事？”白略小声说。“火曜星君，为什么会被貔貅称作帝晏君？帝——这不是只有天之皇族才能有的称呼？”
    辰星的心很乱，眼睛却盯着那两人的方向。
    “嘿嘿，”貔貅讪笑两声。“就是有点儿饿了……你也知道，只有七重天的东西，最合我的口味。”
    荧惑冷笑一声。“你这个毛病，什么时候才改得了!”
    他丢了一块东西给貔貅，像是玉珏或是别的什么。
    貔貅欢天喜地地接了下来，直接就送进了嘴里。
    “果然美味啊。”他闭着眼，陶醉地回味。
    “吃饱了就快点回去罢。”
    “帝晏，火曜珠跟你融合得如何了？”貔貅砸吧砸吧嘴，忽然问出这个问题。
    “差不多了。之前让你打听的事，打听到了么？”
    貔貅摇摇头。“真正的荧惑肯定是去了人界，现在也只是个小妖怪而已，完全没有威胁。你何必在乎？”
    “那——司战神将呢？”
    “已经被遣下了凡。”貔貅叹了口气。“可怜了，多好的娃。我就不明白了，荧惑出生便染了妖气被处置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让你代替他也没什么说不过去，干嘛非得藏着掖着？”
    荧惑的语气冷了冷。
    “别问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