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入局来

第59章


    下一刻,不及她反应,双膝一痛,重重落地。她茫然抬头,看到了比君上受伤更让人惊慌的一幕来。
    她看到他面容愈发白皙,身上颜色愈发变得有名,隐有……要消失之势。
    心头陡然似被重重一捏,她惊惶看他:“哥哥——”
    “八荒神泽,受敬于天,今时今刻,传尔玺令,帝剑相承,为青丘主。”
    伸手虚空一划,白初眼前陡现金辉一片。一柄玄色重剑随着金辉慢慢浮现在她面前,她惊骇的抬头往他:“君上,不要!君上!您快把它收回去!”
    白炘垂目视她,淡漠的眼底宛如冰封:“白初,接剑。”
    “不要!你不要把它扔给我!”白初想要逃开,浩瀚的神泽自头顶威压而来,浑身血脉脉筋骨在瞬间被威压力道强迫牵制。
    她望入他愈加苍白的面容和那胸口似要碎裂的伤口,一刹那心念电转,害怕、失去、伤痛,一瞬间齐齐涌上心头,眼前陡然一阵模糊,几乎是哀求着开口:“哥,不要……”
    她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眼下唯一的手摊开朝上,掌心稳稳接住那柄玄色重剑。
    她心里一沉,无边的恐惧害怕瞬时从心底蔓延,化为泪水,夺眶而出:“哥哥!”
    “阿初,说好了先给个惊吓的。”白炘伸手抚上她的头顶,低目看着她,目里满是柔和。
    “哥哥,阿初不要惊喜了,把惊吓收回去好不好……哥哥,你把它收回去……”泪水朦胧了她的眼,她凄凄看他,握着重剑的手在发着抖。
    白炘的嘴角依旧带笑:“阿初,你哥哥向来言出必行的。”
    万道金光自白炘掌心而出,白初只觉眼前一花,浩瀚的神泽猛然将她全身包裹。神泽之强,直侵天灵,一瞬间血脉筋骨都似沸腾了起来。
    五感霎时被打通得更加开阔,双耳似能听到更多声音,鼻尖能闻到更多的味道,泪眼朦胧着的眼好似不用看都能洞察周遭一切,她的神识前所未有的骤然清明。
    “哥哥,不要……”
    她看着她身上的辉泽愈来愈盛,看着白炘身上的光芒愈来愈淡。
    她心中大恸,想要伸手触碰他,却仍被那浩瀚神泽束缚着,半点不能动弹。
    她看着他的身影愈渐透明,整个身子从胸前的伤口处开始愈渐破碎。
    他的面容愈发淡了,淡到她几乎都要看不清他的容色。
    她眼睁睁的看着她十多万年的岁月里,生命中最亲近的人,在她面前灰飞烟灭。
    悲哀伤痛直冲心防,顷刻间崩溃瓦解。
    在那身影再也没有一点颜色的时候,风一吹,全散了……
    “不要——”
    她终于从那神泽威压中挣脱来,伸手要去抓,却一抓落了个空……
    哥哥,这就是你的惊吓?惊喜就是给我这时间最为浩瀚的神泽修为?
    哥哥,我不要这样的惊喜惊吓,只要你回来,可好?
☆、章九六 君上
再听不到任何回答。
    伸出的手里空空,这是一只全新的手,指节修长,皓腕如雪,顺着手腕而上,臂膀与肩相连间,没有半点断裂痕迹。
    额心的殷红剑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淡金的神纹,其纹繁复,同之前狐帝额心如出一辙。
    断裂的长袖已经不是原来模样。
    深邃的黑色冕服,对襟镶着华丽的上古神纹;广罗长袖,袖摆长长拖在地上。
    万般无奈,淤塞梗心,白初沉沉闭目。
    狂风兀起,浩瀚神泽顷刻自额心涌出,带着凌厉之势猛冲天宇。晴朗的天空霎时乌云齐聚,云滚如浪,黑如墨倾,雷声阵阵,滚滚轰轰。四周空气里陡然升起一股凉意,带着明显的威压,以白初为中心四面散开,铺天盖地而去。
    她仰首,声出狐音,长长一啸。
    其声哀绝,力穿九霄,深透九幽。
    万般悄怆,其势之凌,掩日月,撼天地。
    地裂,山摇。
    但凡周遭生灵,皆被威严压抑所慑,半点不能逃脱。
    长决压低着身子,控制不住身形颤抖的低头下拜;
    黑毛面色惊愕,下意识的颔首低礼;
    池笙面容惨白,浑身颤抖难安;
    池夙捂着胸口,嘴角溢出了血;
    青丘子民似得到了号召,立时从四面八方齐齐涌来,无论仙魔,齐齐跪伏下拜;无论禽、兽,齐齐伏首虔诚贴地。
    这一番情形持续得有些长,池夙池笙匿形而去,长决慌忙爬云而走。
    风停,云止。地稳,云散。
    再睁目,剔透目里深沉如海,瞳色凛冽,清冷,孤绝。
    她自地上起身,深黑的冕服顷刻间化为霜白。神邸尊贵,容颜绝世,帝剑隐匿收在掌心,长袖一摆,浓厚的神泽伴着浩瀚威仪风吹云涌般过来,所到之处,万人臣服。
    “恭迎君上。”白逸领着众人跪在最前,对她行下繁复的大礼。
    她轻轻抬手,语声淡漠:“可。”
    众人起身,面上情绪纷杂难平。突然易主,有人目里满是疑惑,有人目里满是担忧,还有人目里遍是不知所措。
    前任君上怎么会突然陨殁?新任君上从小就是个喜欢祸害的主,能不能治理好青丘?
    众人的神情太过明显,有不忿的长老直接不满出嘟囔声来:“为什么先帝不传位给太孙?”
    白初侧目过去,那人语声陡滞。
    分明是不带任何感情的随意一瞥,就那么平平淡淡望过来,所有人都突然觉得心头大悸,不自觉的敛了神情,低低颔首。
    她就这么一眼随意看过去,淡漠的声音清楚透到每一个人耳里:“谁不服?”
    众人垂目,将头低得更下。
    白逸离她最近,他望着她,有了片刻的失神,分明还是熟悉的眉眼,顷刻之间却似全然变了一个人。那似从骨子里带来的威严浩瀚,让人不得不俯首臣服下去。
    “阿逸。”她轻轻的唤了他。
    他心神微动,上前一步:“君上?”
    “起风了……”
    一抹清凉拂动他耳侧的发。他抬眸看她,风过,女子的袍袖随风而曳,那眉眼里的淡漠,深邃得望不到底。
    “阿逸,派几个人,把天界大殿下送回去。”
    白逸低目在华奕身上一扫,惊愕抬眸:“被狐火所伤?”
    白初冷笑:“还是别人家自创的狐火。”话落,伸手在半空一拂,淡金的辉泽洋洋洒在华奕身上,眨眼,伤势全消,“你去告诉天君,本尊发现他的时候,他的身上被龙爪所伤。”
    “龙爪?”白逸蹙眉,思虑片刻,目中陡亮。他敛眉低目,“诺。”
    “从天界回来,顺带再去魔界一趟。”淡漠的眉眼里,没有半分波澜,“告诉魔尊,本尊邀他明日夜半,在青丘西岭相见。”
    “夜……夜半?”他诧异抬眸。
    白初侧目看他,目里,没有一点喜怒。
    他连忙敛目,低眸颔首:“诺。”
    “你自魔界回来后,就不要回主峰了。”她瞥他一眼,公然宣布,“太孙白逸,行为散漫,特禁足南岭,不到成神之日,不许出来。”
    白逸痛苦闭目:“姑奶奶,您这不是变相的逼着我闭关勤修么。”
    白初冷眼看她,语声陡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逼你,什么时候才成承位!”
    白逸一噎,陪笑着凑上前去:“姑奶奶,咱们商量下,这个位置您慢慢坐,侄孙年岁尚轻,还需去凡间好好历练……”
    “那歪心思敢动一下,本尊立时打断你的腿!”
    横眼过来的气泽慑人,白逸偏头避过,小心移了几步靠近一边的黑毛,俯身凑过去:“表叔,你娘往后都会这么恐怖?”
    黑毛微怔,呆呆转头看向白初。
    恰巧这时白初目光也落在他身上,淡漠的眉眼,剔透的眸子里似含了冰潭月色,清冷而幽。她看了他一瞬,朱唇微启:“你同我过来。”
    话落,不顾面前有一干众人,兀自折身而去。
    长长的袍摆曳地迤逦,黑毛微有恍惚,而后飞快跑着小短腿跟着她离去。
    很快,两人便已经远离了人群,换了地方。
    清冷的树林,没有人息。风吹叶动,飒飒作响。
    白初走得不急不缓,一路无话。黑毛似是知道白初心情不佳,也一路默着不开口,安静的跟着她一路向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白初在一棵树前止步。
    这是一棵再普通不过的树,看起来年岁不过百年,混在这一片动辄年岁上百上千的树林里,并不是十分打眼。
    白初走近它,伸手抚上那树干。
    纹理斑驳,同所有树木一样表皮粗糙不平。
    若细看,白初指间压着的地方似被锐物划过痕迹,这痕迹往下,还有许多相同的痕迹。
    然后,她轻飘飘的开了口:“我幼年的时候,总在这林里练剑,那是,哥哥总在这棵树下看书。剑练累了,哥哥就带着我一同在这树下坐着,什么也不干,就那么光坐着,一坐就能坐上一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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