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血嫁衣

第十章


寂静无人的西街,她——“鬼新娘”——正背对着他,梳理着自己黑瀑般的长发。
    对于黄泉来说,这个梦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梦?——这还是黄泉第一次在梦中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他在静静地等,等待着她那惊艳而华丽的转身——尽管黄泉已经知道了答案。正如这场梦的编剧,他已然把握了全部剧情的走向。
    终于,她要转身了——梦又要到此结束了吗?
    梦仍然在继续,黄泉看到了她的脸——叶青菊的脸,同样也是“鬼新娘”的脸。确切地说,那是一张满是泪花的憔悴的脸,犹如带雨梨花。也正是因为有这张脸,黄泉才生出了怜香惜玉之情,才生出了与之同甘共苦之意。殊不知,这却是一张褒姒的脸,一张妲己的脸。
    黄泉听到她在哭,那哭声就如同数千根细细的针,刺破了黄泉的耳膜,也刺穿了黄泉的心。
    梦醒了。
    就在黄泉睁开眼的瞬间,泪水便再一次不争气地流淌出来,划过他的双颊,划过他那有些干裂的嘴唇。
    第N次品尝泪水的味道,可这一次远比前(N-1)次要苦涩得多。
    再一次擦干泪水,许多的事情像放电影一样在黄泉的脑海里闪过——那个大雪纷飞的平安夜,两个人并肩而行;那个寂静的夜晚,她坚定地守在他的床前,使发高烧的他忘却了病痛;上个星期日,她那充满憧憬的目光和她那愉快的笑容……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因昨晚一幕的出现而变得不堪一击。
    阴谋,巨大的阴谋——黄泉有理由相信,他仍旧处在这个巨大阴谋的中心。
    现在黄泉可以对某些问题做出一些初步的解释。比如她自称除了记得黄泉及其相貌外便没有任何记忆了。这分明就是一个可笑而拙劣的谎言。而她处心积虑得接近自己,很可能就是为了从自己的身上获取一些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至关重要的秘密。
    现在是早上06:45,黄泉再也睡不着了——周一到周六的这个时候,他已然独自走在上学的路上了。这是高中生的生物钟,纵使这个时间倦意犹存,也无法进入梦乡了。更何况,此时发挥作用的不仅仅是高中生的生物钟。
    屋子再度变得冷清如同坟慕。
    整个世界都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里面埋葬着几十亿个活死人。
    来到叶青菊的屋子,感受她留下的气息,黄泉的心中似打翻了五味瓶,那种复杂的情感是难以言说的。
    黄泉忽然觉得有些胸闷,于是他来到阳台,推开了窗子,干冷的空气立刻罐了进来,黄泉的精神为之一振,但胸中依旧烦闷——那是因为他想找个人来倾诉了,可是他不知道该找谁了。
    水莲?
    黄泉立刻否决了这个人选,尽管她正和自己承受着相同的不幸,可是黄泉觉得自己和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忽然,黄泉想到一个人。
    这个人一定是愿意听他倾诉的。
    希望你们还没有忘掉她的名字
    ——刘婧冬
    西街对面的街心公园。一个面色憔悴的男生和一个小巧精致的女生并肩坐在了木制的长椅上。
    黄泉发现刘倩冬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他不禁苦笑——他心想自己在刘婧冬的眼里想必已与行尸走肉无异了吧。
    “谢谢你百忙之中你能抽时间过来。”黄泉的话说得有些无力。
    “没有关系。”刘倩冬还是用她那一惯甜甜的声音关切地问,“黄泉,今怎么了?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差啊,还有你的额头……”
    “一言难尽啊。”黄泉叹了口气——确切地说,他根本不知从何说起,此时的他竟觉得自己成了某位无聊的悬疑作家笔下的一个在痛苦与恐惧中挣扎的小角色。
    “对了”刘倩冬的眼睛里忽然放射出异样的光,“我听青萱说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和你在一起?”
    刘倩冬不知道,她的话又一次如利刃般捅进了黄泉很脆弱的心。黄泉当然明白刘倩冬话里那个所谓的“很漂亮的女孩”指的是谁——她是毒药,涂抹了蜜糖的毒药。
    “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吗?”黄泉抬头望向遥远的天际。
    “这是我一直所希望的”。
    黄泉不得不再次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犹如再次逐层游历十八次地狱。
    拔舌、铁树、剪刀、孽镜、蒸笼……直到最后一层,刀锯地狱!也就是在昨晚,那深深刺痛黄泉的心的一幕。
    “听上去就像一部悬疑小说。”这是刘倩冬听完后说的第一句话,而她的第二句话竟然是这样的“可我怎么感觉这小说还没有完结啊?”
    “重要的不是这个。”黄泉痛苦地摇了摇头,他恨不得吧自己的头从身子上甩出去,“我现在觉得自己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我甚至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说完这句话,刘倩冬竟也陷入可怕的沉默,大概她也被这故事的离奇恐怖震撼了,同时她似乎也深深理解了黄泉的痛苦,可是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呢?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面临难题的考生。半分钟后她终于说道,“我曾经读过一首很好的诗,我还记得诗的最后一节。”于是,她念出了四句话:
    且不管旅途是否顺畅平稳,
    不管承受多么沉重的创伤,
    我是我命运的主人,
    我是我灵魂的船长!
    “我是我命运的主人,我是我灵魂的船长……”黄泉不停地默念着这两句话。
    “是。”
    “你知不知道?这很难。”黄泉无力地垂下头,“每个人从生下来就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命运的方程,我们只能按照既定的轨迹运行,否则……”
    “不是,”刘倩冬的声音虽然细却显得力道十足,“所谓的命运就是我们走过的路,遇见的人,经历的事,能够主宰命运的只有自己,我觉得现在没有必要和你讲这些大道理——你父亲的去世,青萱对你的冷漠以及叶青菊对你的背叛已然使你失去了理智,你现在需要的是冷静,只有心真正的平静下来,你才能看清今后的路。”
    “可你要知道……我没有家了。”
    是的,黄泉彻彻底底地失去了自己的家。
    失去父亲黄天成,家便已不再存在,可是叶青菊的出现使这个家重新有了温度,可现在,叶青菊——不应该是“鬼新娘”——已离他而去,家终于再也不是家了。
    “家”刘倩冬顿了片刻,说道,“家不仅仅是所谓的‘爸爸和妈妈我爱你们’,你想一想,你还有你的朋友啊,就算你的亲人不在了,你还有我们啊,在你难过的时候,在你孤单的时候,不仅仅是我,我相信你其他的朋友也会给你温暖的。”
    “是吗?”五秒钟之后,黄泉低垂的头突然扬了起来,“你能把你刚才的第一句话重复一遍吗?”
    “第一句话?”刘倩冬疑惑的看着表情怪异的黄泉,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时光倒流1小时 2008年1月20日 星期日上午08:25
    今天对于黄小飞来说是最令他快乐的一天——今天B市公安局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人来投案自首了。
    来自首的人有两个,一男一女——这是两个令黄小飞想都无法想到的人,也是他曾忽略的两个人——英俊和刘芳。
    也许你已经忘却了这两个人的名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是否还记得那三家被黄小飞和周策重点怀疑的青衣店、他们两个就是其中一家——俊芳寿衣店——的店主。
    黄小飞和周策看得出来,坐在桌子对面的两个年轻人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尤其是刘芳,她不时地向男方投去求救的目光,可是男方的脸上也是一片茫然。
    “你们两个谁先说?”黄小飞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语气十分严厉,但他发现两个人的表情更僵硬了。
    “你们两个别紧张 ,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吧”。周策说。
    两个年轻人随即交换了一下彼此不安的眼神,然后,那男的——也就是英俊——干咳了两声,终于开口道:“那就由我来说吧”。或许是由于过于恐惧,他的眼睛始终不敢正视两位警官,“那是几个月前。我和小芳一起逛街,就在路过西街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我的上衣口袋里多了一样东西,于是我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里面有个小纸团,当我环视四周的时候,竟然找不到给我扔小纸团的人”。
    “于是,我打开小纸团,发现里面写着几行字,大概的意思是邀请我们替他(她)打点一桩买卖,里面说报酬会很丰厚,可令我没想到的是,对方让我们做的竟然是寿衣生意,这种生意再加上这样的邀请方式使人疑窦丛生,我们本打算不予理睬,可报酬太丰厚了——一个月给我们6000元——我们是刚刚毕业的本科毕业生,就业压力很大,于是我们索性答应了对方的要求,一切的程序都是对方在暗中为我们办妥的,他(她)都是用莫名其妙出现的纸条向我们传达指示。”
    “后来,经由对方的指示,我们找到了一名高中生,将店里存着的一件红嫁衣廉价租借给了他——说实在的,我也很奇怪,不知道寿衣店里为何会有嫁衣——对方让我们告诉那名高中生,我们这样做的前提条件就是让他带走店里的一件寿衣并告诉他每晚都要试穿这件寿衣,这样便可以达成他心里的愿望,我本想这种鬼话谁会相信,可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那高中生竟然相信了我的话……”
    黄小飞明后英俊口中所说的那名高中生就是二中高二12班的张天放了,他感到很奇怪,为何那个在幕后操纵一切的人会平白无故的选中了他。
    “那你们为什么不早来自首?”周策又问出来一个尖锐的问题。
    “我们通过最近的新闻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有所耳闻。我们知道这些事情肯定与我们背后的那个人有关。但最初我们想警察应该不会调查到我们头上,可到后来,我们附近那家寿衣店出了事,这使我们莫名其妙的感到恐惧。那以后我们便觉得被警察盯上了……不过更重要的是……”
    英俊突然不说话了,与此同时,他再一次与刘芳进行了目光交流。
    “说下去啊……”周策用右手托着腮,显出不耐烦的样子——他最讨厌别人向自己卖关子了。
    “我们那家寿衣店……闹鬼!”英俊的声音压得很低,而“闹鬼”两个字竟然已经是用气声说出来的了,更显得诡异。
    “什……什么!”周策的右手微微一抖,托着的腮变滑落下来,险些撞到了桌子上。
    “能不能具体说明一下?”与周策相比,黄小飞显得冷静多了——“鬼怪”之类的说法已然屡见不鲜了。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我们整日生活在恐惧之中。”黄小飞注意到,英俊的脸色变的越来越难看了,“每当到了夜晚,我们总是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有时地上会出现一大滩的血,有时会有一个穿着寿衣的人悬在屋子的吊扇上。奇怪的是,我们两个看到的东西各不相同……”
    “就在自首前的几天,我们便不敢住在那里了——那地方太邪门了……”
    就在这个时候,黄小飞的手机响了——来电的是一位侦查员——在这两个人自首的第一时间,黄小飞就派了一组人员前往俊芳寿衣店。
    黄小飞迫不及待的按下了接听键。
    七秒钟后,他的脸色又一次阴沉了下来:“俊芳寿衣店已然被搬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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