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在手,天下我有

第57章


    “阿初,你莫怕。”那少年似是出了会儿神,忽然低声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守护你的。”
    我嘴唇动了动,还未出声,便觉他将我放在地上,动作极其缓慢轻柔,生怕碰了我的伤口。
    “他不就是想要杀人的工具么?”那少年弯起一个笑,气韵间已颇有邪气妖异的掠影:“我去做擎云……我来杀人。”
    心中一惊,我想要说些甚么,喉中却似火烧一般,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我微微动了动,只觉身子忽冷忽热,脑中又沉得厉害,手臂仍然挂在铁铐上,周遭一片漆黑,衣衫都已干得差不多了,不知已过去了多久。
    原来方才是做了一场梦。
    远处忽然响起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囚门旋开,有个面具杀手走进来,将我身上的铁铐一一除去,我失了依托,更没有力气,顿时重重摔倒在地。
    “血月大人让我捎句口信。”那杀手低声道:“你若敢乱说话,必让金慕秋死无全尸。”
    他说罢,便站起身急匆匆的走了。我意识清醒了些,然身体虚弱得几乎动不了,从前天晚上起便滴水未进,又历经水路、爬山、枯吊、冰火两重天等折磨,这时还没失去神思,大约也算不错了。
    过了片刻,我微微动了动,囚门再次旋开。
    擎云仍是穿着那件被划得血迹斑驳的月白衣衫,似是一回宫便赶来了。他面色隐在阴影中,浑身上下皆是冷冽的意味,然我从未有如今这般乐意看见他。若是手脚能动,大约早早便爬过去抱住他的腿大嚎一声“救星”,顺便将紫荆这货的作为添油加醋告一大状。
    可惜如我眼下这般熊样,连话都说不出,也就只能在心中嘶吼了。
    他微微上前了些,淡道:“她怎么了?”
    “我亦不知。”紫荆从他身后走出,故作一副讶然模样:“我只将她带来此处,怎么不过一晚就……”
    ……
    他娘亲的,这货和俞兮都该去做戏子绝对大红妥妥的!
    囚室中静悄悄的,十分压抑。
    “你说,”紫荆忽然对身后的两个面具杀手道:“她的脸怎么肿了?是不是你蓄意——”
    “宫、宫主赎罪。”那杀手跪下来,肩膀微微抖动,似是怕得便要晕去:“我……我瞧她嚣张,一时气愤不过,所以——”
    “拖出去。”擎云淡道:“杀了。”
    霎时有四个面具杀手进了囚室,押了那个杀手便向外拖去。他终于忍不住凄惨的哀嚎起来:“宫主饶命!宫主——血月大人!血月大人救我啊!”
    惨叫越来越远,渐渐便没有了声息,我身上冷了冷,便见紫荆面色微变,悄然抚上擎云的手臂:“他不听号令固然有错,但只不过是个耳光,宫主何必为此动气,我——”
    ——啪。
    紫荆捂着面颊,嘴角溢出鲜血,似是比她打我那一下要重得多。擎云弯下腰,脱了外衫裹在我身上,将我轻轻打横抱起,淡淡的瞥了紫荆一眼。
    “这笔账,日后再与你算。”
    他面色阴冷,不曾有半分怜香惜玉。
    我靠在擎云怀间,望着他妖异俊美的面庞,半晌回不过神来。然待出了地牢,终于见了熹微的晨光之时,又忍不住暗自回味他抽人的模样,真真英俊得惨绝人寰。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会恢复记忆和武力,同时揭开百万和擎云的过去~~~
    女王终于要出现了握拳!虐狐狸还远咩?!
 
   48
  这一昏睡,不知过了多久。
  我四肢动了动,恢复了知觉,只感到有些怪异,周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深吸口气但觉神清气爽,疲累尽去。我睁开眼,赫然发现自己泡在一个浴桶中,水色黄褐且漂浮着不知名的花草,然自己却浑身□不着寸缕,脑中那根弦儿登时便崩断了。
  这他娘亲的有没有搞错擎云这货是要像艳本上一般劫色咩居然趁人之危……简直忒下流了啊!
  我惊恐的打量四周,这房中的陈设有些旧了,十分简洁,倒是有一股似曾相识之感。便听房门一响,我赶紧抱着胳臂把自己往水中沉了沉,有个人蹦着脚走进屋来,瞧了我一眼,对我扬起一个笑容:“金姑娘你醒啦?真快。”
  我瞪圆了眼睛,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在此处见到她:“是你!”
  眼前之人梳着两个圆髻,仍是那般怪异的嫩绿衣衫,肩膀上挂着从不离身的毛皮袋子,正是那张氏的歆唯姑娘,她乐颠颠的对我点点头:“可不就是我么!”
  “你也被抓来九重幽宫了?”我脑子仍没转过弯来:“那武湖玉印是不是也……”
  “武湖玉印早就交给瞿门的曲公子了。”张歆唯走近了些,伸手在我浴桶里搅了一搅:“且我也不是被抓来的,我是被请来给你治病的……呦,药性吸收得不错嘛。”
  “请来?”我愈发觉得混乱:“这可是九重幽宫啊!他们是不是对你威逼……”
  “没有威逼,只有利诱。”她趴在浴桶边上与我脸对脸,看起来极是开心:“一百两黄金,谁会跟钱过不去。”
  ……
  神医你的节操呢!
  “你们不是神医张氏一族么!”我分外严肃的道:“一般神医大多都有奇怪的规矩,譬如见死不救,死了才救,或者女子不救,白道的不救等等……”
  “以前爹爹做族长之时,的确有许多规矩。后果便是来求医的人越来越少,我小时候连口肉都吃不上,天天都是素药膳和草根子,真是难忘的岁月啊……”张歆唯叹了口气,似是十分不想忆起:“那时我便发誓,待我接管族长,定将那些烂规矩都废掉,无论谁来求医,有钱便是大爷!”
  ……
  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不知说甚么反驳,我挠挠头:“好罢,可他之前还要抢你的武湖玉印,就这么来了九重幽宫你不怕……”
  “怕甚么?反正武湖玉印交出去不关我事了,此一时彼一时嘛,擎云宫主的眼疾还是我爹爹医好的。”她轻描淡写的道,随即话锋一转:“不过金姑娘,你的病症也极是危险,无怪他只能找我来医治。”
  “啊?”我又挠挠头:“失忆也算病症么?我倒觉着我很是康健……”
  “那只能说明你能吃能睡。”她无奈的抚额,伸出手在我头顶偏后的位置轻轻一点,霎时一股剧痛猛然灌入,我“嗷”了一声,疼得变了脸色。张歆唯沉思道:“功力被封、声音突变、连带失去记忆……玄机便在此处。金姑娘,你的百汇穴里面,有一根绣花针。”
  ……我登时炸了毛:“脑、脑袋里有针?!”
  “不错。”她模样颇为得意:“我可是将你摸遍了才找到,累死人了。顺便一提,若你愿多出一两黄金,身上那些陈年旧伤疤,我亦可以一并替你去了。”
  如此说来,为我宽衣的定然不是擎云了。我觉着节操又找了回来,嘿嘿讪笑道:“这个……我所有的银子都在那衣袋中,只怕不够……”
  “我替你数过,就半钱碎银和几个铜板……”她撇了嘴,似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双掌一拍:“好罢,赚点是点,反正不过举手之劳,便当送你个人情。”
  ……
  我嘴角抽了抽:“那可真是多谢了。”
  张歆唯蹦着过去将我床上的衣物扒拉开,掏出那几个钱揣进怀里。我状似望着她,神思却已飞到了别处。若依了小鱼所说,当初我做掉那几个面具杀手之后,自己拍了自己一掌便昏死了,这根绣花针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正沉吟间,却忽觉她又折回到我身前,捞起水面上一朵雪白的花,嗅了嗅道:“药性全吸收了,可以开始啦。”
  “开始甚么?”我心中咯噔一下,她笑了笑道:“开始拔针呀。”
  “等等。”我往水里缩了缩:“可是我还没准备好……”
  “要的就是出其不意。”张歆唯耐心解释道:“这桶药浴便是助你平心静气,镇定心魂用的,你最好放松些,不要总想着针……”
  ……不想才有鬼啊!我惊恐的瞪着眼,她微微叹了口气,忽然望着我身后奇道:“你看那是甚么!”
  我背后一毛赶紧回过头,却甚么也没瞧见,待转过来正欲说话的时候,便觉一双温软的手落在我的头顶上,五指成爪,圈住百汇穴。
  “这招爹爹用了那么多年,想不到还有人会上当。”张歆唯狡黠道:“金姑娘,你真可爱。”
  ……
  你全府上都可爱!
  我还未及张口,便觉她手下奇快点了我头上数个穴位,然后双掌翻飞在我太阳穴处重重一击,我头痛欲裂,只觉脑中似要炸开,无数言语画面从眼前疯狂掠过,微笑的、哭泣的、软弱的、欢喜的……那些我失去的年华和记忆翻涌浮现,只是还未待我细细追寻,便通通归向了无尽的黑暗。
  黑暗下是望不到底的深渊。
  一直在坠落,坠落,最终化作一缕幽魂,行走于尘世之外。
  我飘在空中,周遭似是一处被战火殃及的村庄,几个脏兮兮的孤儿在遍地狼藉中寻找吃食。有个大约六七岁的小女孩与一只狼狗厮打在一起,战争和苦难赋予了她与年龄极不相称的矫健身手,最终她赢得了那半块窝头,赶紧咬了一口,吃得狼吞虎咽。
  一个黑衣男子牵了个孩子,后面还跟着三个,静静来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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