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寒之巅上海滩

第319章


将信小心地放在铜灯里,然后退到暗处观察等待,果然不一会儿就从塔里走出来一个和尚,只见他走到塔侧的铜灯前,左右看了看,然后取走了那封信。
  果真如此。我心里暗叹,吕詹真是狡猾多疑,任何事真安排得如此周细。转手几次,即便中间出了差错,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身上。不过,正是如此小心,也就越说明他和日本人间存在勾当。我越发沉重了。
  一路小跑,寻思着怎么将那批货弄到手并顺利运出去,正打算给李副官们发信号弹,却不料死角处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我翻身欲上廊,那人也翻身跟了上来,并且敏捷地从后面将我制住。
  “谁?”我回身一脚欲将来人踢去。
  “闻竹,”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答道。
  “放开我,”他将我制住,让我动弹不得。
  “嘘——”他将我的嘴捂住。
  一队人小跑着从廊下经过,月光朗照,看得十分清楚,竟是一群日本带刀武士。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看着我问道,一双黑眸犹如幽潭一般深不见底,执意要我给他答案。
  他竟然出现在这里?那么那批货物与他有关肯定无疑了。我大脑飞转,思量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来劫日本人的货物。”我试探地回答道。
  “日本人的货物?”他拧了拧眉,面露疑惑。
  “对!日本人的货物!”我笃定,更加仔细地观察他面上的表情。
  “今晚不能轻举妄动,”片刻后他说道。
  “为什么?”我质声问道,“难道什么也不做,眼睁睁地看着日本人的阴谋得逞?”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他突然怒声道,很是异常。
  “不行?”我冷哼一声,“恐怕日本人的货物就是你卖给他们的,是不许我劫他们的货物,那是因为你和日本人有勾结,怕我坏了你们的好事吧?”
  他没有说话,我当下更加笃定。
  “卖国求容,原来你也是缩头乌龟?” 我骂道。
  “我吕詹什么时候胆小怕事过?”
  “那你和日本人勾结,就是想滥发国难财!”我直接对他怒骂道。见我对他破口大骂,他也似乎很生气,但终压住怒火,平心静气地对我说道:“今晚这里很危险,而且我有重要的事情,不能护你,明天我再向你解释。”
  “明天?等到明天你们交易成功,一切恐怕就都晚了吧?”
  “你是什么意思?”他眉头皱了起来。
  “呵,我已经安排妥当,你的计划已经被我打乱,今晚和日本人的交易不可能成功,”我冷声笑了笑,然后以十分笃定的口气说道。
  “什么?计划?”他眼睛也眯了起来,直直地盯住我,面色凝重。
  我得意地笑过,说道:“直接告诉你,你差人送的信已经被我调包,你想运到左长亭的货物被我略施小计运到了别的地方。”
  “货物运到了别的地方?”他面上疑惑,思量着复述了一遍,一秒钟急转,深埋在夜色中的脸瞬间紧绷起来,额头青筋暴突,整张脸铁青得可怕,抓住我的手紧紧掐住,厉声问道:“说,地点换在哪里了?”
  “我不会说的,今晚你拿不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见我并不配合,他扣住我的手紧了几分,拽得我手臂生疼。
  “告诉我。”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那种声音听着便让人胆颤,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了。
  “不可能!”我硬声回复,“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告诉我,算我求你了。”他又是一字一句地说道,而后的那句话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惊。我心下不解了,强势如他,就算货物被劫,也不会轻易向人屈服的。意识到什么,顿时一种不安袭上心头。
  “那不是所谓的货物,那是我妈。”
  “夫人?”我大脑转不过弯,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把我妈弄到哪里去了?”他见我迟钝,大嚷着问道,捏住我的手又紧了几分,我被掐得疼痛难忍。
  “詹爷,老杨刚才来报,说情况有点不妙,老夫人没有被带到左长亭,而是被带到了右边的祠堂……”一个黑衣人不知从哪里出来,对吕詹说道。
  “右边祠堂?”吕詹看着我,那一双深潭重眸似要将我生吞活剥。然后狠狠地甩过我,大步离去。
  “阿进,怎么回事?”我拉住黑衣人问道。
  “老夫人被日本人劫了去当人质,詹爷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找到老夫人,今晚准备把老夫人救出来,却有人暗中使诈,” 阿进咬了咬牙,“我们的计划好像出了点问题。”他说完也不再理我,快步跟上吕詹。
  怎么会这样呢?那不是吕詹和日本人私下交易的货物么?不是很有可能是栾大哥丢失的好批军备物质么?怎么成了吕老夫人?怎么成了吕詹的母亲?
  我也不待思考,赶紧追了上去。
  第三百零一章 无力回天
  还未靠近祠堂,便见那方已经火光冲天。山上本就风大,此时凌晨午夜,更是狂风呼啸,迅猛不止。熊熊火焰也已经变成了一条条长长的火舌伸出数丈吞噬着邻近的树木和房屋。不出半分钟,火舌便蔓延开来,顿时犹如一条肆意妄为的巨龙在烈火的汪洋大海中叫嚣翻腾。几个和尚手持扫帚等物试图进入,但还未靠近便被炙热的浓烟给逼退回来。又有几个和尚不知从哪里提来了几桶水,但无奈风威火猛,泼水成烟,完全无济于事。
  火舌巨龙仗着迅猛的狂风在空中飞舞旋转,愉悦地炮制着一场猩红大火。屋瓦禁不住大火的炙热高温,噼里啪啦爆裂不止,如骤下的冰雹般四处溅散砸了下来,“咚咚咚”落在地上让人更不敢靠近。从祠堂中连滚带爬地跑出已经满身是火的两人,全身焦黑的他们一边跑一边发出痛苦的惨叫声,见有人跑出来,一些人上前帮忙,但还未能将他们身上的火扑灭,就见他们迎头栽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詹爷,你不能进去!”已经燃起熊熊烈火的祠堂前,吕詹的诸多手下抱住吕詹恳求道。
  “放开,我让你们放开!”吕詹大脚踢中一个手下,质声道,可是那人仍死死抱着他。
  “信不信我杀了你们!”他大声喝道。
  大火肆虐,浓烟滚滚。突然,“轰隆——”一声巨响,房子半边塌了下来。
  “詹儿。”此时,祠堂内有人高声叫道,正是老夫人。一节节燃烧着的断梁横七竖八地倒在她周转,将她困住,大火在她周围肆虐,她的衣服已经燃起了火焰。
  “妈,你别害怕,儿子这就来救你!”吕詹大声对着祠堂说道。
  “詹儿,别过来,”见吕詹要往里冲,老夫人爱子心切地说道。
  “妈,别害怕,你不会有事的。”
  “詹儿,你别过来,你听我说,”老太太制止住吕詹,“妈吃斋念佛白活了一辈子,唯一骄傲的事就是有了你这么个儿子,詹儿,不要再顾忌我,拿出你的魄力,做你该做的事!以后,妈不能照顾你了,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说着,老夫人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登时额上染血,倒了下去。
  “妈——”吕詹双目赤红,对着那方质声大吼,拔腿就要冲上去。
  “詹爷,你不能过去,火势太大了,” 阿进紧紧把他拖住,但是他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阿进给甩开了去。
  “吕詹,你不能过去,”我也跑上去,紧紧把他抱住。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祠堂全部坍塌下来。
  “啊——”对面母亲的惨死,他嘶心裂肺,不禁歇斯底里地嚎叫起来。
  漆黑的天幕已经被火光冲红了半边天。大风依旧迅猛,火势更为猛烈,火舌巨龙像是得到了鼓舞,更加嚣张地在空中飞舞旋转,愉悦地欣赏着最让人痛不欲生的生死离别。
  “对不起,对不起,吕詹,我不知道他们绑架了老夫人,我认为……”
  “呯呯——”祠堂旁冲出一队人,个个荷枪实弹,见这方有人,纷纷朝这边开枪。
  “詹爷,快走,他们的人已经来了,老夫人自尽就是为了保你周全,您别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阿进苦劝道,奋力将吕詹拖拽出去。这时从外面又冲进几名吕詹的手下,我们全力几番拖拽,才将他拉出了院子。
  夜色漆黑,夜鸦高飞。层层黑云集压下来,挡住了月亮的光华,密林之中,更是漆黑一片。四周的树叶像抽风般地颤动着,肃杀的狂风在头顶上掠过,“吱噶”一声折断了又一根粗大的树枝,枝繁叶茂的树枝从高空一路掉下来,惊得藏在下方的鹰雀黄麻四处飞逃。
  他一直站在一棵巨大的古树旁,扶着大树的狠狠地抓着树皮,单凭手指,已经将树皮剥掉了一层,血渍已经将泛白的树表沾染得斑斑血渍,他却像毫无知觉般,仍然狠狠抓着树皮。
  “吕詹。”我终于鼓起勇气走过去,“对不起。”
  他眼睛紧紧地闭着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说话,但额间青筋已经突现,两鬓抽动着,听得到咬着牙齿的声音咯咯作响。我知道,他在压抑,压抑着冲天怒火。
  “对不起。”我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
  “我杀了你!”他猛然转身掐住我的脖子,咆哮道,眼睛红光一片。我不挣扎,一个人必须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我不哭泣,因为一个人应该有担当,勇敢地面对错误的抉择导致的后果,哪怕,只是过失。可是,看着他通红一片的眼中泛起的涛天怒火,知道他再已无法原谅我,胸中某处酸楚疼痛犹如浪潮一样阵阵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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