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产科实习医生

第32章


得劲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我也睁开眼,跟着大声答应,这时手电筒的光移到了我们睡的这边房门前,从窗口里射进来,照到床前蚊帐上,又大叫:"医生,医生,赶快起来救人!" 
  
  我一骨碌爬起来,一边答应一边穿衣,下床拖着鞋,这时得劲已经把房门打开了。原来是村长和一个老人,说是有人伤了,流了很多血,我背了出诊箱,急急地跟着他们走。   
  奔行在寨里迂回的小道上,上长长的石磴的时候,我一个踉跄差点栽倒,还是村长扶住了。老人要帮我背药箱,我不肯,这时村长一把接了过去。他们知道我走不惯山路,有些跟不上,便放缓了脚步,让我上前,从后面用手电给我照着路。其实差不多凌晨,天有些微明了,我心想,不是看不见路,而是脚底下不太习惯,再加上昨晚喝了酒,头也有些晕乎。 
  
  跃上石阶,来到一户人家的屋里,一个汉子侧身躺在床上,屁股上斜捆着一条裤腿,裤腿布染得鲜红。   
  我一边打开药箱,一边示意家人解开伤口,问:"怎么受伤的?"汉子支吾着答不出话来,还是去请我的老人,看似他的父亲,说:"斧头剁的。"   
  伤口有七八厘米长,一端深一端浅,正是斧头斜砍的形状。我用纱布压住伤口,止住血流,一边消毒,冲洗伤口,一边问:"怎么砍的?这么晚了还做事?还砍柴?"   
  好一阵沉默,没人说话,这时一个大肚子女人朝汉子吼:"你告诉医生呀,不要脸的!天不长眼,剁到你那屁股了,要一斧头剁下你那骚东西来才好!"   
  这时小嫣、一萍在阿芝的陪同下也赶来了。刚才事急,来不及叫她们,我估计那么大的吵声,她们也一定听到了,会在后面赶过来的。有了三人合作,手也顺畅了,有的压迫止血,有的递消毒棉球,很快准备缝合了。 
  
  缝合之前,一是要彻底消毒,二是要仔细寻找,剔除伤口里面的异物,如玻璃碴、泥土、铁屑等。而这些都有必要询问病史,了解受伤的详细情况,这对医生的操作很有帮助,可以让医生心中有数,进行有针对性的治疗,比如受伤的时间、过程,以及导致受伤的器具,可以让医生知道伤口的污染程度,大致判断伤口内残留物的有无、多少等等。医生询问病史,并不是要查清病人的隐私,而是要对重点予以关切。特别是急诊,医生的问话往往言简意赅,直指要害,希望得到病人或知情者清晰的回答。可是我做医生以来,时常会遇到一些病人,对医生的有些问题支支吾吾,不愿回答。不过见多了也不奇怪,我发现这大多也都是有原因的。一般来说,病人不愿多说话的时候,是怕透露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如有的吸毒者送到医院来,只说"晕倒了",有的女孩下腹痛,不愿承认有性生活史,还有一次,一个小伙子说是大腿被钉子扎伤了,一看伤口不大,医生就给消毒缝合了,谁知后来大腿越肿越粗,颜色青紫,病人疼痛加重,原来是小伙子因为嫖资被人用刀扎了,伤口极深,伤了大血管,引起内出血。凡此种种,因为病人隐瞒病史或有意误导,造成了医生的误判,最终受损的还是病人自己。眼前的病人,也应该有隐情,好在基本情况还是清楚了,伤口切缘整齐、干净,没有异物,可以缝合了,具体情况就留待以后再说吧。 
  
  伤口在屁股上,不会是病人自己弄的。臀部的脂肪结缔组织多,虽然伤口深,可是没有伤到大血管,这是万幸的。伤口消毒之后,血在不停地流出,缝合这样的伤口,下针要深些,不留死腔,否则血液会积聚在里面,形成血肿,这是老师一再强调的。胸中牢记着要领,我一针一线地认真缝了起来。这人还算个汉子,整个缝合过程紧咬着牙,铁青着脸,一声不吭。听刚才他婆娘骂他,看来他可能有错处,只好自己受着。这使我想起了小时候,如果做错了一桩事,大人瞪了一眼,还没挨打挨骂,这一整日都会小心翼翼,有什么苦处也自己担待着。要一声张,说不定会惹来更多更迅速的打骂。 
  
  缝合完毕,包扎时加了点压力,观察了一会儿,没有渗血,一切良好,我们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是来寨里后做的第一桩有成效的事,在内行人看来应该很寻常,在寨里人看来也许就会很神奇,这也为以后的工作打开了小小的局面,想及此,一丝成就感不禁油然而生。 
  
  这时,汉子的母亲问:"医生,春生没有内伤吧?"   
  一萍答道:"阿婆,缝了就好了,慢慢养伤吧。"   
  我却一惊,在心里道:原来这人就是春生,那个小时候和得劲互相捉弄的人!   
  见没了血,病人也平安了,这时大肚子婆娘又骂骂咧咧地朝男人吼,春生的父母也时不时地数落他两句。他们说的当地话我们听不懂,不过从相互往来的表情上可以猜到一些,而且有时又向我们插问一些受伤的问题,言来语去中,我们逐渐听明白了。原来春生晚上做野老公去了,被野婆娘的男人发现,一斧头丢过来,击中了屁股,春生捂着逃回了家。 
  
  好家伙,多亏了这一斧头击中的是屁股,要是落在身上其他地方,春生可能就地倒下,不能自己窜回来了,看来得劲津津乐道的托后门可不是那么好玩的!   
  现在我弄清了,大肚子叫菊花,应该就是得劲说到过的,这使我想笑,看来春生从小就玩人家的辫子,长大就玩成了真的,这样两小无猜而又最后功德圆满的,出现的几率是不高的,但眼前却有实实在在的一对! 
  
  村长和他们一来二往地讨论得很激烈,我们看春生病情稳定,暂时没什么事了,便走出门来。         
 
第78节:跟随阿公采药去(1)         
  跟随阿公采药去   
  天已大亮,朝霞满天,晨曦染红了寨子里的古树,从绿叶间筛下来,像一道道金线射到人间。鸡鸣的尾声还是那样的拖长而响亮,此起彼伏,从寨子的各个角落里轮流响起。猪圈羊圈牛栏马舍里的牲口开始有了响动,好像在说一个长夜让它们饥饿了,催促主人起床喂食,或者把它们牵出去遛遛。 
  
  乡村的自然生息是人类最美妙的音乐。听,鸟鸣、马嘶、羊咩,还有偶尔朝着田里大声唤自己父亲回来吃饭的童声,这一切相交织,相混合,是多么的和谐和安详啊!若是有灵性的音乐人,他只需拿着一台录音机来录下这一切,拿回城里就能卖钱,因为它能胜过许多人工制作的音乐,它能让许多城里人找到心灵的憩息地,这样的创意怎么就没人想到呢? 
  
  两个女孩也显然对山寨生活感到新鲜,东问问西看看,一回到家她们就饶有兴趣地跟着阿芝到菜园里摘菜去了。等到她们回来的时候,一人抱了一大抱的白萝卜、红萝卜。削去萝卜缨儿,随手丢到禾场地上,鸡来啄,鸭来嘬,猪来拱,剩下的老茎又扫到地头沤肥料去了,这就是现代人说的循环利用吧?现在发明的许多新鲜词儿,其实都是人类祖祖辈辈就已经实行了的。 
  
  早餐的菜里有红萝卜,这里的红萝卜都不大,不像是化肥催生的。小小个儿,可是肉质均匀致密,清脆甘甜。白萝卜呢,阿婆说准备洗净晒干,进坛,做腌萝卜。我们知道这是风味独特的农家小菜,中国人做它的历史很悠久了,如今很多城里人只知道韩国泡菜,可是论起天然正宗和历史悠久,有几个知道中国的农家小菜呢? 
  
  吃完早饭,还有更精彩的节目在等待着我们:上山挖药!原来阿公是个老药工,过去合作医疗的时候,他是专门给卫生站里挖草药的人!得知这一点,我们异常兴奋。我们的课程,也安排了一些中医中药方面的,老师一上来就讲机理、古籍,既抽象又遥远,既晦涩又难懂,而且许多东西明显地与现代人的科技常识有出入,比如,糊墙壁的泥块、毛缸边缘的糊状物、羊屎、童便、人尿都可以拿来入药,都可以给人吃,可不把人恶心死了。有些是故作高深的糊弄,如把普通的萝卜籽叫莱服子,联想到算命的讲八卦、皇帝讲自己是真龙天子,现代人就鼓吹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中国的传统里有许多糊弄人的东西,其目的是愚弄百姓,从中渔利。可也奇怪,中国的百姓就是这样一代又一代地被糊弄了,这激起了我们青年学生的逆反心理,我们许多同学在上中医中药课时,带着嘻嘻哈哈的心理,像欣赏动物园里的怪物一样盯着讲课的老师。对这样的状况,老师们是心知肚明的。一天,一个老师讲了这样一个例子:我们医学院里的一位细菌学教授,有一天发现自己的大便不臭了,联想到自己近段时间服用抗生素,他马上想到是不是抗生素把大肠里面的正常菌群也杀死了。拿了大便一化验,果然如此,什么细菌都没有,不但致病菌杀死了,正常菌也杀死了,相当于除草剂里的"一扫光",把庄稼杂草通通杀死了!这可不得了,更致命的真菌要乘虚而入啊!怎么办?用大便治疗。他把自己小孙子的大便取了一点,让人灌到自己肠道里面了,这才移植了正常菌群来。同学们你们看,我们老祖宗发明的大便治病是不是有理?直到今天还在被我们的细菌学教授应用嘛!再说小便,现代医学也用嘛,从小便里面提取的尿激酶,是治疗梗塞性疾病的王牌药物。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