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语者3:第十一根手指

第66章


  我突然想起了胡科长说的“六三专案”的第五名死者,被凶手割去乳房的死者。
  看到“六三专案”的资料,我有些激愤,但是仍没有压得过心头的疑惑,我仔细看完了那一沓照片,最后一张是死者生前的生活照,照片上的女孩笑容可掬、清纯可爱,但面孔确定是生疏的。
  我摇摇头,说:“不认识。”
  师父突然换了话题:“你十一期间在做什么?”
  我见师父脸色变好了些,于是翻了翻眼睛,嬉皮笑脸地说:“一直在家陪老婆啊,想着怎么生儿子呢。”
  “这个死者的内衣上,有你的DNA。”师父一针见血,“铃铛刚怀孕,你就干坏事吗?”
  我浑身又麻了起来:“什么?我我我,我这几天都没出门,这怎么可能?”
  每名法医的DNA都会被录入DNA数据库,这样就可以防止在解剖、取材的过程中污染,所以我的DNA也在数据库里有备存。我没有参加第五具尸体的检验,所以不可能是污染,那么在死者身上发现我的DNA,只可能是我和死者接触过。
  “陈总你不会怀疑第十一根手指的系列案件是老秦干的吧?”林涛旁观者清。
  我一脸茫然地看了看林涛,委屈、愤怒、疑惑、纠结各种情绪压在心头,压得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就直直地看着师父,师父也看着我。
  僵持了一会儿,师父说:“本案杀人方式是投毒、扼颈,前三起还有剖腹的动作。剖腹动作很专业,是法医常用的掏舌头的方式。专案组之前一直在怀疑是不是有行内人在作祟,没想到在这第五具尸体也就是刘翠翠的身上进行地毯式检验,就发现了你的DNA。”
  “是什么呢?”林涛说,“头发?皮屑?”
  师父沉默了一会儿,说:“是精斑。”
  我刚刚恢复一些思绪,正准备开口说话,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又震蒙了。
  “我……我……我,她……她……她。”我突然结巴了。
  “可疑斑迹量很少,像是被擦拭过一样。像以前的‘云泰案’一样,精斑预实验阳性,但是没有检见精子。”师父说,“但DNA是你的。”
  “可……可是我去医院检查过,我正常啊。”我说,“我有诊断证明。”
  “不。”大宝脸上突然出现了他少有的坚定,“我不相信是老秦干的。那个大学教授的儿子死亡那案,之前我们一起在办案,他没有作案时间。”
  “这个资料我也看了。”师父说,“也就是因为这起案件,不然他们早就抓你了。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谎,你和我说,这几起案件中,你有没有参与过?”
  “没有!”我叫道。
  “好!我相信你,才会告诉你一切。那你现在就要少安毋躁。”师父说,“专案组不会冤枉你的,但是这期间你不能再参与工作了,去档案馆看看以前的案件资料,也不算浪费时间。”
  哪里有什么心情看档案?
  陪伴我的是一摞摞已结案件的卷宗档案,还有档案馆墙那边的窃窃私语。我一个屡破命案的法医,现在倒成了命案的嫌疑人,这是该有多荒唐?
  我拿着女死者刘翠翠的照片看了又看,尝试着让自己不去回避,让自己想起是不是以前和她有过什么干系?可是看了整整一天,我确信地告诉自己,我一定不认识她。
  天色渐晚,我没有回家,我不知道怎么回家,怎么去和铃铛说这件事情。在空荡荡的档案室里,我开始慢慢地翻看着档案,想用自己超强的“适应阈”把自己从这五味俱全的思绪中拉回来。
  林涛和大宝突然开门走了进来。
  大宝阴凄凄地说:“我们今天去偷了‘六三专案’五起案件的资料,然后复印了出来给你,你好好研究一下吧。”
  “这可是偷的。”林涛回头看看门外,说,“要是被专案组知道,我们就死定了。这可是违反纪律的。”
  “嗯,”大宝使劲儿点头,“我们可不想和你一样跑这里来看档案。”
  我感动地看着这两个兄弟。以我现在的状况,除了师父,恐怕只有这两位才是最信任我的人了。我说:“这几天晚上我就睡这儿了,你们晚上没事儿的话,就来陪我一起研究案子吧。”
  看着两人悄悄地离开,我的心里又像是被打倒了五味瓶,如果不是这些人的信任和支持,我现在会不会崩溃?
  强大的“适应阈”又发挥了它的作用。各种非正常死亡案例卷宗很快把我拉到一个没有杂念的境界里去,我甚至开始统计每年全省非正常死亡和命案的大概数字,以及各类案件所占的比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一个几千万人口的省份,每年非正常死亡居然有七八千起。其中交通事故占了一部分比例,然后就是自杀和猝死,再然后就是一些灾害事故。其中自杀的卷宗看起来最有意思,法医要通过各种损伤形态或者痕迹来排除他杀的可能。
  比如一起案件中,仅看照片,死者的颈部有一个巨大的切口,怎么看都和“六三专案”里死者被割喉的那种感觉一样,但是法医判断是自杀。理由是死者的周围布满了喷溅状血迹,没有一点儿空白区。如果是有人在她身边割喉的话,血迹喷溅在空中的时候,就会被凶手的躯体阻碍,从而会形成一个血迹的空白区。没有空白区,说明死者的身边没有有形的人体。而且死者的高领毛线衣领口被翻了下来,杀人的话,绝对不可能还翻领子。
  省厅的法医一般只出勘疑难命案,所以对形形色色的非正常死亡事件的勘查,比基层法医要少得多,经验也少得多。我终于知道了师父的良苦用心,让我利用这一段时间,好好地查漏补缺。
  除了灾害、意外和自杀以外,还有一些没有破获的命案积案。今年来公安部提出命案必破以后,刑警部门的大部分精力都是在侦破命案上,命案破案率也在世界上名列前茅,所以我看到的没有破获的命案很少,而且一部分是明确了嫌疑人,只是嫌疑人还没有到案而已。但也有些命案几乎没有了任何线索,所以我猜测专案组也就放弃了。
  今年的卷宗我从后往前很快翻完了一遍,时间也接近凌晨两点。
  很多恐怖小说都把凌晨两点当成一个恐怖事件发生的节点,在这个时间通常会有一些诡异的事情发生。我看完表以后,这样想着,然后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眼前的卷宗是今年年初发生的一起弃婴案件,发生在龙番市。准确地说,是婴儿病死后,被抛弃尸体的事件。照片里是一个路边的垃圾桶,垃圾桶的一侧放着一个襁褓。襁褓的外面有一根脱落的绳索,是因为布面光滑而脱落的。
  我翻到下一页,是婴儿尸体的照片。尸体上没有损伤,口鼻部和颈部皮肤都是完好的,但尸体面色发绀,很有可能是疾病死亡。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吸引我,反倒是婴儿双侧大腿上的痕迹吸引了我。
  我再次下意识地抬腕看表,时针恰巧指向凌晨两点整。
  这个诡异的时间里,终究还是发生了诡异的事情,但是坐在档案柜旁边的我,并没有任何恐惧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兴奋。
  因为我发现的这个痕迹,很有可能成为“六三专案”破案的最有利线索。
  【3】
  婴儿的大腿两侧,有很多勒痕,是死后形成的。说明婴儿死去后,抛弃他的人想用一根细绳来固定他的双腿,方便抛弃。但是因为大腿软组织丰厚,弹性强,所以几次捆扎都脱落了,形成了有特征性的软组织压痕。
  除此之外,婴儿的大腿外侧有死后锐器划痕。这是用刀在双腿外侧割的痕迹,但是因为弃婴者下不去手等种种可能的原因,只是划破了腿部皮肤,并没有伤及肌肉。
  “为什么要割大腿?”我一个人在档案室里自言自语,房间里传来了我的回声,“割槽捆绑!”
  我认为弃婴者因为多次捆绑未果,所以想用这种办法来固定住婴儿的双腿,方便抛弃。这种手法,和“六三专案”前几起被碎尸的尸块的捆绑手法完全相同。会不会是一个人所为?
  我迫不及待地翻看了整本卷宗。
  这个事件的出勘法医是龙番市的老法医邹书文,他在处置完这起案件后两个月退休了,所以其他法医并不知道这起案件的细节,在发现割槽捆绑的时候,也没人能够联想起这起弃婴案件。
  邹法医对尸体进行了局部解剖,并且对婴儿的心脏进行了病理学检验。病理检验报告的结果是:先天性三尖瓣下移畸形。三尖瓣下移畸形是一种罕见的先天性心脏畸形。本病三尖瓣向右心室移位,主要是隔瓣叶和后瓣叶下移,常附着于近心尖的右心室壁而非三尖瓣的纤维环部位,前瓣叶的位置多正常,因而右心室被分为两个腔,畸形瓣膜以上的心室腔壁薄,与右心房连成一大心腔,是为“心房化的右心室”,其功能与右心房相同;畸形瓣膜以下的心腔包括心尖和流出道为“功能性右心室”,起平常右心室相同的作用,但心腔相对较小。常伴有心房间隔缺损、心室间隔缺损、动脉导管未闭、肺动脉口狭窄或闭锁。可发生右心房压增高,此时如有心房间隔缺损或卵圆孔开放,则可导致右至左分流而出现发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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