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歧者

第33章


  “的确不是。”我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老四这样,总感觉心里有点不安。
  “没想到你刺了文身。”他看着我的锁骨说,又举着酒瓶子喝了几口,满嘴浓烈刺鼻的气味,就像我在街头遇到的无派别男人。
  “想起来了,乌鸦。”他回头看了一眼他的朋友,他们没有停下来等他,这点我的朋友做得好多了。他又说了句,“我想邀你和我们一起玩玩,但我还是不太想让你看到我现在这副模样。”
  我忍不住要问他,为什么想邀我和他一起玩玩,但我怀疑答案跟他手里的酒瓶有很大关系。
  “什么样子?”我问,“醉酒的样子?”
  “对……哦,不对,”他的声音柔和了很多,“我想,是真实的样子。”
  “我会假装没看见。”
  “你真好。”他突然将嘴唇贴近我的耳边,“翠丝,你看起来真迷人。”
  他的话让我大吃一惊,心开始扑通扑通地跳。我希望自己不要这样,因为从他的眼睛老是回避我来看,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笑了一声:“拜托你,离大峡谷远一点,好吗?”
  “遵命。”他冲我抛了一个媚眼。
  我忍不住微笑起来。威尔清了清嗓子,但我不想转身离开老四,就算他走回去找朋友,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接着艾尔像个滚动的大圆石一样冲向我,二话没说把我扛在肩上。我高声尖叫起来,脸滚烫滚烫的。
  “来吧,小姑娘,我带你去用餐。”艾尔说。
  我把手肘靠在艾尔背上,在他带我走的时候,冲老四挥了挥手。
  “我是想帮你解围。”艾尔边走边说。过了一会儿,他把我从背上放下来,问道,“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他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漫不经心,但几乎是带着一丝悲伤在问。原来,他还是太在乎我了。
  “没错,我们都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他到底在你耳边说了些什么?”克里斯蒂娜语气平淡地问。
  “没什么,”我摇摇头,“他喝醉了,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清了清嗓子,“你没看我都笑了吗,看他那样儿……真滑稽。”
  “嗯。不可能是因为他……”
  还没等威尔说完,我就用胳膊肘戳了他的肋骨一下,打断了他的话。当时威尔离得很近,大概听见了老四夸我迷人的话,可我不想让大家知道,尤其是不能告诉艾尔。我不想让他觉得更难过。
  在家时,我总是和家人一起度过平静愉快的夜晚。母亲为邻家的小孩织围巾,父亲帮迦勒复习功课。壁炉中,火焰安静地燃烧着,我的内心充满安宁,做着自己该做的事。一切都是那么平和,没有一丝波澜。
  生活陡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以前我从来没被大块头男生扛着到处跑过,也从没在餐桌前笑到肚子疼,更不曾置身于几百号人一起说话的喧嚣中。平和是克制忍耐的结果,而这里是自由的。
第二十章 暴露身份
  我用鼻子呼吸着。吸气,呼气。吸气。
  “翠丝,不用那么紧张,这只是情境模拟而已。”老四轻声说。
  他错了。上次的情境模拟已经渗透进我的生命,不管是醒来还是睡着。噩梦里不只有乌鸦的意象,还有情境模拟中经历的那种感觉——恐惧和无助,我怀疑那才是我真正害怕的东西。淋浴时,早餐时,来这里的路上,那种恐惧总是会突然出现。心里害怕时我有啃指甲的习惯,而指甲已被我啃到露出甲床。我敢保证,我不是唯一有这种感觉的人。
  但我仍然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我陷入黑暗之中,最后记得的只有金属躺椅,还有插在手臂上的针。这次没有枯草地,没有乌鸦群。好像有预感似的,我心跳突然加快。在黑暗中潜伏的将要使我失去理性的那个怪兽会是什么呢?我还要等多久它才会出现?
  一个蓝色的球体在我头上几米处亮起,接着又是一个,蓝光撒满了整个房间。我惊恐地发现自己置身于基地深坑,离大峡谷只有一步之遥,新生们围着我,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站着。我搜寻克里斯蒂娜的面孔,发现她也站在那些人中间。没有一个人动弹。他们的沉默让我感到喉咙发紧。
  我看见前面有个东西——是我自己模糊的影子——慌忙伸手摸了摸,手指触到的是冰凉光滑的玻璃,抬头往上看,是一个玻璃窗格。天呐,我竟然在一个封闭的玻璃箱里!我往头顶上推了推,看能不能推开,结果它一动不动。我被封在里面了。
  心跳得越来越快,我不想困在这里,我要逃出去。这时,有人敲了一下我身前的玻璃,是老四!他指了指我的脚,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几秒钟前,我的脚还是干着的。现在我站在十五毫米深的水里,袜子已经湿透了。我蹲下看水是从哪里来的,可这些水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从玻璃箱底部越升越高。我抬头看老四,可他只是耸耸肩,然后走进新生人群。
  水面越升越快,已经淹没了我的脚踝。我举起拳头猛敲玻璃。
  “喂!”我喊道,“放我出去!”
  水面继续上涨,冰凉舒缓地没过我赤裸的小腿。我更加用力地敲打玻璃。
  “快点放我出去!”
  我盯着克里斯蒂娜。她斜过身子跟站在旁边的皮特耳语了几句,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水已经没过我的大腿,我开始用两个拳头敲打玻璃。我不再尝试吸引别人来注意,而是设法自己逃出去。我发疯似的,用尽全力砰砰地撞着玻璃,先退后一步,再用肩膀狠狠地撞过去,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我使劲地撞击玻璃——直到肩膀都疼了起来——尖声喊着救命,眼睁睁地看着水面升至腰部,淹没肋骨,涨到胸膛,我却无能为力。
  “救命!”我扯着嗓子尖声喊着,“求你们……救我!”
  我猛拍着玻璃,难道真要死在这里吗?我抬起颤抖的双手,胡乱抓着头发。
  这时,我在新生人群里看到了威尔的脸,心里突然想起什么——他好像说过什么。快点,想啊。我停了下来,不再徒劳地去冲击玻璃。呼吸变得万分困难,但必须努力呼吸,接下来的几秒钟,我必须尽可能多地吸入仅存不多的空气,或许,这样还能多活一会儿。
  随着水面升高,身体开始漂浮,浮到接近顶部,我往后仰着头,水没过下巴。把脸紧贴在头顶的玻璃上,我大口喘着气,尽可能多地吸气。接着水没过头,我整个人都泡在了水里。
  切莫惊慌。惊慌于事无补。此刻我心惊肉颤,思维散成了一盘沙。我在水里拍打着,猛推箱壁的玻璃,又用尽力气去踢,水却消解了力量。“情境模拟全发生在你的脑子里。”
  我放声尖叫,可嘴刚一张,就灌满了水。如果这一切都发生在我的脑子里,我就可以控制它。水弄痛了我的眼睛。新生们漠然地盯着我,无动于衷。他们根本不在乎。
  我又绝望地尖叫一声,用手掌去推玻璃壁,突然“咔嚓”一响,我听见了破裂的声音。移开手一看,玻璃上有一条裂纹。我又用另一只手去推旁边的地方,又是一声破裂的响动,这一道裂纹从我的手掌处长长地延伸出去。我的胸膛在燃烧,像刚刚吞下一团火。我抬腿踢向玻璃,脚趾因为冲撞而生疼。不过我听到“嘎吱”一声响,那声音长而低沉。
  只见玻璃窗格碎成一片,水从后面推着我,把我冲了出来。又能呼吸到空气了。
  我气喘吁吁,坐了起来。原来我还在椅子上,大口地喘着气,双手抖动着。老四站在我右边,可他没有扶我站起来,只是看着我。
  “怎么了?”我问。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做到什么?”
  “冲破玻璃。”
  “我不知道。”老四终于把手伸了过来,我抓住他的手,双腿从椅子一侧摆过来,站在地上,这下放心了,终于平静下来了。
  他叹了口气,抓起我的胳膊肘,连拖带拽地把我带出门外,快步穿过走道。然后我停下来,挣开他的手,把胳膊抽了回来。他还是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瞪着我。如果我不开口,他什么都不会告诉我。
  “怎么了?”我问。
  “你是分歧者。”
  我怔怔地盯着他,恐慌如电流般袭遍全身。他知道了。他怎么知道的?我一定是有什么疏忽,一定是说错什么了。
  应该表现得不经意些,于是我往后一靠,肩膀倚在墙上,假装不解地问:“分歧者是什么?”
  “别装傻了。”他吼道,“上次我就怀疑过,这次更明显了。能操控整个情境模拟,你就是一个分歧者。这次我会删除影像。除非你想死在峡谷下面,否则,我劝你赶紧想出在情境模拟过程中该怎么隐藏这种特性。现在我有事要先走一步。”
  他气冲冲地走回情境模拟室,砰的一声摔上身后的门。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我操控了情境模拟;打破了玻璃。可我不知道那就是分歧者的表现。
  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直起身,向文身店走去。我需要一个解释,而我知道谁能给我答案,我要去找她。
  我直奔文身店——上次见到托莉的地方。
  这会儿没有太多人外出,因为正值下午,大多数人都该工作的在工作,该学习的在学习。文身店总里共有三个人:一个文身师,一个顾客,还有托莉。文身师正专心致志地在顾客的胳膊上画“狮子”,托莉在整理柜台上的一摞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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