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者

第40章


另外一个穿着便服的人不服气,“枪法有啥了不起的啊?还不是没把那叛徒干掉。”
“是啊,是啊。可你没看见又来了那么多特务吗?我们不服从纪律,万一被抓住怎么办?”
“你被抓住是不是也会做叛徒啊?”
“我说你啊,嘴巴积点儿德行不?”
杨红叶听得有些糊涂,也不管他们到底在说谁,走到陈茂鹏办公室门前,“报告。”
“进来。”陈茂鹏答应着,一听是杨红叶的声音,起身到门前迎接。杨红叶进来,把手里的一包东西递给他,“这是我孝敬您的。”
陈茂鹏笑呵呵地问:“什么东西啊?”
“您喜欢吃的羊杂碎。出去演出的时候,遇见老乡杀羊,我就买了些,带回来给您尝尝鲜。”
陈茂鹏笑意更深了,对着门外那些人说:“你们小声一点儿。”然后关上门,要杨红叶坐下,“这些同志是刚刚来延安不久的,正在审查。”他仔细打量着杨红叶,“气色不错,我放心了。”警卫员敲门进来,递给杨红叶一杯水,陈茂鹏对他耳语了几句,警卫员退了出去。
“您给晓光饼干、糖,我给您羊杂碎,我不欠人情了。”杨红叶笑嘻嘻地说,“我说陈叔,您本事可真大,哪儿搞来那些个饼干和糖的啊?”
“就是刚才那些同志带回来的。晓光的父母不是牺牲在西安的吗?他们一直惦记着晓光,所以来延安带来的。”
杨红叶还是犯疑地点头,“您不会诳我吧?”
“红叶什么时候疑心这么重了?”陈茂鹏心里有数,已经大概猜到她来的目的,“你啊,是想问是不是高飞带给晓光的,是吧?那我肯定回答你,不是。高飞是什么人?是‘叛徒’啊。红叶,你可不要再留恋什么了。”
“我没留恋他。”杨红叶掩饰着说,“我就是过来看您,给您送羊杂碎来的。”
“那你今晚去我家吃饭。”陈茂鹏邀请杨红叶去他家。
“不行。我到评剧团后要经常出去演出,回来了就得多陪陪晓光。”杨红叶说着就起身要走,这个时候有人敲门,进来的是陈茂鹏的妻子,“阿姨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不行啊?”
杨红叶挽住陈妻的胳膊,“行!那你陪我走一段。陈叔我回去了。”
牵着马,杨红叶和陈妻一路走着,一边说着悄悄话。
陈妻说:“红叶,想说又怕你难过,所以这事儿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口。”
“哈哈,阿姨,我知道。”杨红叶笑起来,“你想给我说媒,对吗?”
“要工作和感情两不误才行啊!感情是治愈伤口最好的药,女人也是需要一个肩膀的。”陈妻低声说,不时和认识的人点头,算是打招呼,“你又带着晓光,以后的日子该打算打算了。你父母和你陈叔在我跟前说了几次,今儿才有机会给你说这些话。”
“阿姨,有个事情只有医生知道,连我父母都不知道。我不打算结婚了。”
“这怎么行?不能因为高飞你就对感情失去了信心。”
“不是这样的。阿姨,给你说吧,流产之后医生告诉我不能生育了。”杨红叶看着远方,“我有晓光,就和晓光相依为命一辈子,不打算再结婚了。”
“晓光是你的孩子,和你有没有生育不矛盾。就是你结婚之后,人家未必在意这个事情,何况还有晓光呢?你说是不是?”陈妻力争杨红叶打消这个念头,“话说回来,那个医生就判了你‘死刑’?有机会再去看看其他医生。”
杨红叶不想让陈妻为自己担忧,脸上带着笑,答应了,匆匆道别,骑上马回家。
骑在马上的杨红叶眼泪流着,她也不拭去,让风把眼泪吹干。
老石差不多每天十几个小时在四府路那边装成小贩盯着林晓楚的行踪,自打上次行动之后林晓楚就没有再迈出这个院子一步,只有秦大伟每天进出。老石分身乏术,只能死盯林晓楚。
高振麟接到父母,高母见到高振麟吊着的胳膊,就说:“不要紧吧?让你不要干这行,你这孩子就是不听话。”
“别说他了。”高父心烦地闭上眼睛,“说了也白说。”
“妈,我没事儿。”高振麟对母亲笑笑,又对父亲说,“让您操心了。”
高父重重叹口气,说:“国破家乱的,你们年轻人为国出力,做父母是理解和支持的。”
“支持和理解有个前提,你马上和曹家小姐订婚,再选时候结婚。听见没?”高母嗔怪地看着高振麟,“有个家,有个女人陪着你,我们也好放心。”
“遵命。”高振麟嘴上这么说,眼前浮现出那天曹茜茹离席的样子,他一直没有时间问曹茜茹,是不是不愿意和自己恋爱、结婚。
把父母安排妥当,高振麟回到站里,换上干净的衣服准备去曹家,不经意摸口袋,摸到一张纸条,用他熟悉的笔迹写着:
明日下午林飞离古都,古城。
高振麟一惊,这张纸条再次说明王家春不是“古城”,只能说明“古城”在模仿王家春的笔迹,也同时在暗处用这种特殊手段掩护、配合高振麟的行动。
“古城”到底是谁呢?揣着这样的心思他去了曹家,告诉曹天浩和曹妻自己父母到了,说是翌日请曹家一起晚餐。
从曹家出来后,在街上绕了几个弯才到旅店,老石和他老婆都不在,赶紧出来,准备回站里,刚走了几步,听见后面有人叫他:“高先生。”他回头一看是老石的老婆,连忙折返回去,“赶紧告诉老石,明天下午林晓楚去机场坐飞机离开西安。晚上我再来找老石。”
老石的老婆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去找老石。
4
金老板为高父高母接风洗尘,高振麟作陪。陪着父母吃了晚饭,又去剧院看了秦腔,才把父母送回饭店,他坐了人力车先去客来旅店找老石。
“高同志,额有个想法,你不能出面,就额一个人,额准备用炸弹炸死林晓楚。”老石急急地说,“就是没有炸药。”
本来很急的高振麟被老石的话给逗笑了,“你这不是等于没说吗?这样,围墙外面不是有树木吗?你攀上去,林晓楚出来,你就开枪。下午两点的时候我找借口过去配合你。记住,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你有啥借口去那里?”老石反问高振麟,这把高振麟给问住了,高振麟说,“到时再说。”
想了很多借口,高振麟都觉得在曹天浩和秦大伟那里行不通。也是天意,第二天上午王家春的父母和妹妹王家瑶来了,他们要把王家春的尸体运回老家安葬。王家春的父母本来是到了西安就要去王家春毙命的地方,被高振麟拦住:他要安排他们下午去四府路,方便他借机配合老石。
接着,高振麟让父亲上午到站里,请曹天浩去金鑫布庄看裘皮大衣。天气逐渐转冷,置办冬装的时候到了。曹天浩在戴笠那里久闻高振麟父亲的大名,接到电话急急赶去,互相见面,一说话很是投缘。
曹天浩问起高父与戴笠相识之事,高父平淡地说:“我不但和雨农先生关系密切,和北平站的一些‘元老’关系也是非同一般。”
那是民国二十一年的时候,军统前身在建立北平站的时候,真是筚路蓝缕,人手有限不说,应有的设备也多尚付阙如。高父把自己买来的一辆八成新、八气缸的敞篷别克车送给北平工作的戴笠使用。这辆车在刺杀张敬尧的行动中立下了功劳——这是后话。
戴笠到达北平之后,只身住在北平饭店,其他随行人员住在西城区的花园饭店。是年民国二十二年四月,正值日本关东军悍然进占热河省,勾结残余军阀、失意政客和地痞流氓在以北平为中心的华北地区制造事端,企图扶植一个傀儡政权。高父对戴笠清除残渣余孽非常赞同和欣赏,于是通过朋友在北京饭店见到戴笠,相谈甚欢。戴笠曾经有意拉拢他加入,但高父无意介入,不过慷慨地给初创的北平站提供了一大笔经费,用于购买枪支和收买情报。
戴笠到北平除了和初创的北平站有关之外,更重要的他有更多的高阶层活动,认识了包括高父这样的富豪、东北籍的多位耆彦才俊、现职或退职的少壮军官,罗致了许多优秀人才,戴笠对其中犹豫人士并不强迫,只作为人才储备。后来十多年证明,当初戴笠的这个举措是高明的。
此间高父和他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刺杀欲与日军勾结的湖南军阀张敬尧是一次完美的行动,亦是高振麟人生的转折点,他也因此加入了军统。
当时北平站在不能确定张敬尧在北平是否住在东交民巷的六国饭店时,为了保险也派杀手入住六国饭店,寻找张敬尧的行踪。东交民巷在北平是“化外”之地,是《辛丑条约》留下的屈辱烙痕,俗称“使馆区”。住进六国饭店几天下来寻找未果,正当他们焦灼之时,高父偶然得知“应元泰西服店”的掌柜应元勋要给张敬尧做西服。彼时,高父对这个刺杀行动还保留着自己的态度,暗地里给应元勋说:“你若是在六国饭店遇见王天木和白世维,他们问什么,你如实回答即可。”
这应掌柜是明白人,点头答应。可应掌柜也心想:自己去给张敬尧量身做衣怎么会遇见王天木、白世维,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给张敬尧量身之后,已是中午,应掌柜下楼走过大堂正欲推门出去,却见门里转出王天木、白世维。王天木见到应掌柜,就问:“干吗到这儿来?”
应掌柜不经意地用手在下巴颏右面,一上一下比画着,“他做了两套衣服,叫我今天来试样子,这个时候大概起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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