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者

第53章


“由着他去吧。徐鹏飞的脾性,你也是清楚的。”
拿着曹天浩、秦大伟的笔迹和“古城”的纸条反复对比,徐鹏飞似乎在秦大伟的笔迹里发现了异样。但他不能凭视觉断定,要用先进的技术手段来鉴定真伪。用密件加急件的方式,他把纸条、笔迹一起寄往重庆,静等鉴定结果。
晚上,高振麟一般多是在看书,曹茜茹在临摹字帖。
抬头看着专心临摹字帖的曹茜茹,高振麟说:“都这个年代了,你还是用钢笔写字吧。”
曹茜茹微微摇头,说:“我改不了,你不要逼我。”
高振麟起身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盒子,“这是我给你的钢笔,你得学会用钢笔写字。听话!”曹茜茹少有地沉下脸来,冷眼看着钢笔,摇头。高振麟喟叹,“你真固执。”
“我会学!但不是现在。我去洗漱了。”→文¤人·$·书·¤·屋←
又要面对同床共眠了,高振麟自知晚上吃药倒头酣睡这样做是不合适的。曹茜茹是他的妻子,作为男人他必须也应该给她作为一个女人、一个妻子应得的一切。高振麟把曹茜茹按着坐下,给曹茜茹打了洗脸水和洗脚水,自己也洗漱之后一起上床。
“你挺累的吧?”曹茜茹没看他,说,“好不容易你们没事了,你也好好休息吧。”
“是啊,一直有任务、有行动,所以现在站要撤销了,人一懈下来,倒头就能睡呢。”他有些不自然地把胳膊穿过曹茜茹的脖子下面,轻轻搂着她,“我打呼噜吗?”
“打呼噜打得挺厉害的。”曹茜茹笑嘻嘻地说,“有时候打呼噜还把自己给呛着了呢。”
“真的?”
“骗你的。”曹茜茹侧头看一眼高振麟,“我也睡得挺沉的,真是没有听见过晚上你打不打呼噜。”
口吻轻松之下,高振麟触摸到了曹茜茹善解人意的良苦用心。他知道,她这是不想给自己负担,不给自己压力才这样说的。他被打动了,搂紧曹茜茹,“你睡得好,我就放心了。最近怎么不见你和家瑶一起玩儿呢?”
“我,不太喜欢她。”曹茜茹嗫嚅道,“她说话没遮拦,我不习惯。”
“是爱打听咱们俩的事情吧?”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高振麟早有预感,这王家瑶真是秦大伟的贤内助不说,还是秦大伟的好助手,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啊!
“你就是心思太重。”曹茜茹把脸贴在高振麟的脸上,“其实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什么了?”高振麟又本能警觉起来,“就是觉得大伟和家瑶真是般配,家瑶不干我们这行可惜了。”
“嗯。”曹茜茹眨巴着眼睛同意高振麟的说法,“他们算是志同道合吧。”
“还是你好。”高振麟侧过身子,看着曹茜茹说,“不过问政治和时事,过着自己的生活。”
“不是我不过问,是我没有本事过问和参与,不像家瑶有大伟带着他。所以,我就老老实实过日子吧。”曹茜茹说,接着又幽叹,“我知道你结婚之后的心事就是晓光的事情。想想,你那时带着晓光,虽然是任务,但毕竟和他朝夕相处那么多年,有感情也是说得过去的。要是你对晓光没有这份感情,我对你可能还没有这么大的好感。”
“你是想着我们结婚后赶紧有孩子?”
曹茜茹脸一红,脸还有些发热地避开高振麟的凝视,“嗯,我想晓光如不是在延安,我还想让叔叔同意让他来和我们一起生活呢!”
“晓光是个孩子,就是来了又能干什么呢?”高振麟顺着曹茜茹的话,说了实话,“事实是这样,但有人可能会抓住晓光大做文章的!”
“做文章?说你通共?”曹茜茹微微一笑,“唉,你在他们眼皮底下能做什么呢?他们也该想想吧。”曹茜茹打了一个哈欠,有些没兴趣地说,“以前听他说过要考察你,后来就没再说这样的话了。你现在可以放心了,白天在站里他们可以看见你,下班之后有我看着你,他们再怀疑就是过于敏感了。”说完,曹茜茹蜷起身体,像一只温柔的小猫一样窝在高振麟怀里慢慢睡去。
高振麟此时还没有睡意,搂着曹茜茹,睁着眼睛看着暗夜,心里有太多话想找人说,可没人可说。失眠的痛苦他是已经习惯了,习惯到自己不失眠反而奇怪的地步。这晚高振麟没有吃药,不吃药他就失眠,各种心事就会湮没他,有时甚至令他窒息,他忍受着这种窒息,有了这种窒息才能让他想尽各种办法去突围。
曹茜茹枕着他的胳膊在睡觉,时间久了高振麟胳膊有些麻木,他想换一个姿势,又担心惊醒曹茜茹,只好保持着那个姿势。正在为难之时,曹茜茹嘴里嘟囔着翻身,还在低喃呓语,高振麟侧耳聆听,有个词直刺他的耳膜,曹茜茹说了晓光的名字。
她梦见了晓光?
高振麟从后面抱住曹茜茹的身子,鼻子里是她的味道,身体感觉着她身体的温热,那一刻他被曹茜茹的隐忍融化了……
那天晚上之后,高振麟和曹茜茹的感情有了质的变化,在一起的时候两人开始有了一些共同的话题,趁着站里完全被闲置的机会,他开着曹天浩的车载着曹茜茹去了咸阳,在咸阳住了一宿之后又去临潼。到达临潼,高振麟不由想起牺牲的老石,这是老石牺牲后他第一次来到临潼,老石的老婆已经去了延安,他不知道老石的坟墓是不是长满了野草,成了荒冢。他很想去看老石,就试探问曹茜茹:“每年到冬天,这里有个人就给我家提供野味呢,好久没去看他了。”
“他一定枪法很好才能打到野物。”曹茜茹和高振麟漫步在临潼的小街上,“去看看他吧。”
“他已经去世了。”高振麟看着临街的店铺,低声回答,“你想去吗?”
曹茜茹点头,高振麟犹豫起来,曹茜茹赶紧说:“这是我们家的事情,我不会对别人说的。”
高振麟低低地说:“谢谢。”
带着曹茜茹走出临潼城区,老石家离临潼城不远,走了二十多分钟,爬过两道山坡就到了老石的家。
说是家,已经完全破败不堪了。
高振麟记得老石的老婆对他说过,老石就埋葬在屋后,所以牵着曹茜茹的手去到屋后。老石的坟墓不是他想象的荒寂一片,坟墓规整得很好,周围也打扫得干干净净。因为事前没有准备香烛和冥币,高振麟就和曹茜茹在老石的坟前默默地鞠躬。
然后,他们去了柱子家,说是老石的老婆要他来的,又问:“老石的坟墓是你在看管吧?”
柱子点头,“老石对额家可好咧,哪会想到就这么走了!唉,这乱世啊……嫂子也走了,她嘱咐过额看好老石。”
高振麟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银圆,柱子没拒绝,高振麟说:“以后都要麻烦你了。”
3
重新收押了齐淑珍后,曹天浩对她亲自审问:“现在,你该说了吧。”
齐淑珍点头,没看曹天浩,“情报是我到你的书房偷的。”
“谁支使你的?”
“王家春。”曹天浩和秦大伟错愕地看着齐淑珍,齐淑珍说,“王家春是共党,这个他对我说过,我做这些只是为了钱才偷你的情报的。”
心头的震怒不会轻易表现出来的曹天浩咬牙切齿地说:“你胡说,你以为家春死了你就把这一切都赖在他身上吗?就死无对证了吗?”
“我说的是实话。不是他,延安那边是不会知道有个‘汉训班’的。因为他告诉了延安有个叫甘南山的人,共产党顺藤摸瓜抓了你们很多人,包括高振麟在内。”
在脑子里反复回放了王家春在世时的点点滴滴,曹天浩和秦大伟也开始怀疑王家春真是站里的内鬼,是共产党,是“古城”。曹天浩对齐淑珍说:“这个事情你不能再对任何人说。”
放了齐淑珍,曹天浩对秦大伟说:“看来齐淑珍说的是实话,这对我确实不利啊!现在家春死了,齐淑珍没人支使了,也做不了什么了。王家春就是‘古城’,我们可以喘口气了。”
秦大伟更是无语,王家春如果是“古城”,他娶了一个共产党潜伏进军统的人的妹妹做老婆,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痛苦又无奈的秦大伟捂住脑门儿骂:“王家春,我饶不了你。”
两人在房间里静坐着,彼此都有着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的苦涩,这是他们的特工生涯遭受到的最大的打击。
曹天浩和秦大伟自是不会轻易放过齐淑珍的,她说王家春是“古城”,可是王家春已经“殉国”这么久了,在“殉国”之后,齐淑珍又是受谁领导呢?尽管她是从曹天浩的书房里窃取情报,重庆那边一旦知晓,曹天浩一定脱不了干系甚至可能被革职,严重点儿还会掉脑袋。尽管如此曹天浩还是要搞清楚。搞清楚之后,像齐淑珍这样的通共分子,留在身边迟早是祸害,也要秘密处决。当然,对齐淑珍的审讯是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进行的,只有曹天浩和秦大伟参与,其他人根本不知道。
“阿姨,你别这样扛着了!茜茹是你一手带大的,你忍心离她而去?”曹天浩直刺齐淑珍的要害之处,他深知齐淑珍视曹茜茹为亲女儿。齐淑珍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没开口,心里很矛盾。“我问你,家春殉国后,难道就没有人来接手领导你的任务?”曹天浩不紧不慢地说,“毕竟,你只是担任传递情报的工作啊!”
过了良久,齐淑珍说话了:“从家春开始,我们就有准备,一旦他死了或者是我出了意外,我们只要一个人活着,就不需要领导,把情报直接送到清真寺后院的台阶旁边的石盆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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