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1927

第2章


几个戴鸭舌帽穿中山装走路像螃蟹样的男子走到了他的摊前,这几人他认识,是南京路收保护费的地痞,青帮的帮徒,带头的叫郑九五。
    李风云见几人站在自己的煎饼摊前,知道这几人又是白吃他的煎饼来了,虽然心里着实讨厌这群人,但讨厌归讨厌,不敢得罪。父亲一再地叮嘱过他,这些人得罪不起,一旦得罪了,就会祸从天降。而且他也没少见过这些人殴打那些无辜的人,就前不久旁边门面卖水果的夫妇都被他们打得鼻青脸肿,口里吐血。他看见那场面感到十分的愤慨,但现实就是这样,无论你多有正义感,也无论你的血有多热,理想多高远,生活或者命运安排给你的角色永远会决定或限制你的行为。
    所以,他很主动地赔着笑脸问:“九五哥,要吃煎饼吧?”
    郑九五傲慢的“嗯”了声说:“给兄弟们每人煎上一个,煎香点,要多点锅巴。”
    李风云应了声好的,然后动作麻利地为他们摊煎饼。
    郑九五站在那里等煎饼,目光却一直看着裁缝铺,良久才回过头问他:“这裁缝铺开多久了?”
    李风云知道南京路被郑九五他们定下了一个规矩,凡是在这里做各行的大小生意,必须先交钱给他们才能在这里立足,郑九五问这话,肯定是这意思,所以他赶快帮忙敷衍:“没两天,刚开呢,水果摊不是被你们赶走还没几天吗?”
    郑九五点了点头,接过李风云递过的煎饼,然后大口咬着就直奔裁缝铺去了。
    裁缝铺里,唐诗和她爹都在。李风云那时真为他们捏了把冷汗,不只是因为郑九五会去找他们收保护费,更重要的是因为他知道郑九五这样的流氓还有一大特点,那就是好色,见了漂亮女人眼睛发绿。刚才郑九五盯着里面的时候,唐诗正在裁剪布料,背对着外面,一旦郑九五进了裁缝铺,看见唐诗的脸蛋,说不准又会无耻地调戏。
    李风云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郑九五拉长着脸,一副兴师问罪的派头杀气腾腾地走进裁缝铺,一巴掌用力拍在放布料的桌子上,吼:“谁是老板?”
    本来正在专心做事的唐诗父女被这一巴掌吓了一跳,回过头就看见了如狼似虎的郑九五以及他的爪牙。
    而当郑九五看见直起身回过头的唐诗,就呆住了。在南京路混了这些年,见过各色漂亮的女人,但是眼前这样简单干净而漂亮的女孩儿,他绝对是第一次见到。上海滩这个地方,稍微有点姿色的女人都早早地入了豪门或者落入风尘,涂脂抹粉,完全不是眼前这样不加雕琢或修饰的自然美,让他更加充满那种想占有的兽性。
    唐诗看见郑九五那发亮的目光,害怕地移了开,赶忙又做自己的事。但郑九五的眼睛依然发亮地盯着她。
    唐诗爹看出了郑九五的不怀好意,赶忙以一副卑微的态度迎上前招呼:“各位爷,是需要做衣服吗?”
    郑九五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回过目光说:“我叫郑九五,这条街所有做生意的人都必须向我缴纳一些保平安的费用,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唐诗爹连连点头:“知道,知道,不知道九五哥的规矩是多少?”
    郑九五竖起一个巴掌。
    唐诗爹问:“五个铜板?”
    郑九五声音陡然加大:“废话,五个铜板?打发要饭的啊,50个大洋!”
    唐诗爹吓了一大跳:“不会吧,50个大洋?我们做这点小本生意一个月的总收入也没那么多……”
    郑九五打断他的话说:“你收入不了那么多是你没本事,但我的规矩是这样!”
    唐诗爹用恳求的语气说:“九五哥,您看是不是帮忙通融一下,少点,五个大洋吧,我们做这点生意一个月也不到10个大洋,您总得给我们留点活路啊!”
    郑九五说:“通融也可以,活路也可以为你留,只是我有个条件,看你愿不愿意答应。”
    唐诗爹如获大赦,鸡啄食一样地连点头:“愿意,愿意,什么条件您说。”
    郑九五又把目光移到了唐诗的身上:“这是你女儿吧?”
    唐诗爹的心一抖,难道这流氓打的是女儿的主意?但他只能点头说是。
    “那就行了,我第一眼就看上了她,很喜欢,想娶她做我的三姨太,只要你们愿意,不但你们的保护费我分文不收,还会给你找个好的门面,把裁缝铺做得更体面,怎么样,这条件不错吧?”郑九五的脸色变得温顺一些了。
    唐诗爹很为难地解释说:“这……我们小诗说了,她这辈子不会做别人的姨太太。”
    郑九五有些不高兴的哦了声:“是吗?她还有这样的原则?但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一件事实……”
第1章 青帮流氓(下)
    唐诗爹忙问:“什么事实?”
    郑九五说:“在上海滩这地方,无论你是有背景的还是没背景的,为了生活或者说是生存,都一定要或多或少地做一些自己不愿意的事情,哪怕是违背自己的原则,不用说你们,就是我,甚至我们荣爷都一样。”
    郑九五嘴里的荣爷,即上海滩青帮三大亨之首,自称青帮最高辈分天字辈的黄金荣。上海滩黑道三大亨,分别是黄金荣、张啸林、杜月笙,这三个人几乎霸占了上海滩的黑道。
    唐诗爹很为难地僵在那里,他清楚自己绝对不能把自己的女儿推进火坑,但是他更清楚上海滩的帮会人物有多么的凶残。
    这时候,知道已经逃避不了的唐诗站了出来,她用很坚决的态度走到郑九五的面前说:“我爹说了,我不会做别人的姨太太,这世道确实有很多人会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但是,我不会,哪怕我死。”
    郑九五很惊奇,这样一个看上去如此柔弱的女子,能说出如此铿锵有声的话来,烈女啊!但他仗着背后的大树在南京路的街面上是绝对一言九鼎的人物,所以觉得自己不能被一个弱女子的几句话给唬住,他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占有眼前这女的。欲望像只虫子在他的心里蠕动着,难以忍耐,他甚至都已经幻想着和这样一个青纯的美人儿在罗帐中的覆雨翻云,畅快淋漓。
    所以,他心一横,即使求不了天长地久,也要求个曾经拥有,于是说:“荣爷说过,办事的手段通常都只用两种,软的,硬的,既然软的不行,那我就只有来硬的了。”说罢对手下爪牙一摆头命令,“给我抓起来,带走。”
    爪牙们当即如狼似虎地冲向唐诗。
    唐诗爹赶忙上前想拦住,但被其中一个爪牙一把推翻在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两个爪牙已经抓住了唐诗,唐诗大声地叫喊着:“救命!”
    李风云一直关注着裁缝铺里面,从郑九五那句想要了唐诗的话开始,他就知道今天唐诗在劫难逃。他那时很认真地在想,如果郑九五要像以前对其他女人一样耍流氓强来的话,自己该怎么办?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被别的男人侮辱吗?不能,那样的话自己还算是个什么男人!
    那么,勇敢地站出来,可是,敢吗?郑九五什么人,上海滩青帮大佬黄金荣的门徒,黄金荣在上海的地位和影响力,绝对可以用覆雨翻云来形容,街头巷尾,老少妇孺皆知,杀个人比捏死一只蚂蚁更随便,这些还不用他自己动手,顶多说句话,或者给个眼色。
    他爹千百遍地告诉过他,在上海滩什么都能惹,却不能惹帮派人物。你犯了法,法律还有程序来判决你,而你惹了帮会人物,无论轻重,他都可以让你不死即废,全凭他心情高兴。
    每当他看见那些帮徒在街头横行着欺负弱小的时候,他说这些人简直禽兽不如,父亲马上严厉地斥责他,说什么从书上学的,先生教的,狗屁的善良和正义、热血,根本就是误人子弟,现实上海滩的黑暗只有强弱,没有是非。
    看不惯的要看,忍不了的也要忍。
    后来,他在这条街上看见青帮门徒欺负弱小的事情基本上已经麻木到司空见惯,而且,青帮门徒找他收保护费,白吃他的煎饼,他都觉得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就像社会公民要遵守国家律法一样的道理。
    弱小者,就应该委曲求全的生活,他已经渐渐地冷却了最初的那些热血,不再觉得自己可以像个英雄一样为了道义或者原则之类的东西而活着。
    但是,在今天,看见自己喜欢的女人面临着如此难堪的处境,他心里的热血又开始解冻,沸腾起来,真正的男人,应该懂得用自己的生命去疼惜和保护自己喜欢的女人。
    所以,那时候他似乎义无反顾地闯进了裁缝铺,用很威严的声音大喊出一声:“住手!”
    这一声,如平地惊雷。
    郑九五和他的爪牙都停止了动作,全部闻声回头,寻找如此震耳发聩的动静来自哪里。当他们看见这位不速之客竟然是街边卖煎饼的少年时,都不敢相信,还四处望了望会不会是其他人。没有,确定就是他,而且郑九五这时候还看得清楚,少年脸上有明显的那种愤慨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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