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1927

更重要的是，能在与杜月笙的过招上占到优势，这种心理上的满足，是不能言喻的。
    在他手上，发生过不少屈打成招的事情，所以他希望李风云也是其中之一。但是，李风云很令他失望，他用尽手段，李风云只剩半条命了还咬紧牙关，死不承认。而在他上次对李风云做出开枪试探的时候，就确定了李风云肯定不是刀锋侠，所以，他唯一希望的是，李风云能被屈打成招，这样不但赢了杜月笙，还立下一大功。
    但事实是事与愿违，而且，他不知道，李风云竟然是真的刀锋侠，他今日如此对待李风云，就成为了他日命运的祸根。
    彼得来了，他问及审出了什么情况没有，梁万富只说出一句：“他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打死不说。”
    彼得让梁万富带自己去见他，于是看见了遍体鳞伤的李风云。
    李风云看见梁万富带着个老外来，而且还跟在老外身后，样子挺恭维，就猜想是梁万富的上司。那时候，他想自己一定会遇到更残酷的折磨，心里倒真有点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受伤的时候为什么不反抗着逃出去，没想到这群以法律为旗帜的人，仅仅是以法律作为自己发泄私欲的工具而已。
    但这时候他再想反抗，已经力不从心了，他的伤已经严重地影响到他的动作。
    彼得问他：“你们中国人有个词语，叫敢作敢当。你既然是一个传说得很英雄的人物，做了事情为什么不敢承认？”
    李风云反问：“你未必是英雄，但也算是个人物吧，你没做的事情，你会承认吗？”
    彼得说：“你这张嘴挺厉害，但不知道能不能厉害过我的西洋拳。我现在给你个活命的机会，你需要吗？”
    李风云回答：“我又不是傻子，当然需要。”
    “好，我来和你进行一场你们中国人说的单打独斗。你赢了我，放你走；赢不了，我就现场毙了你。”彼得说着喊人松开他。
    梁万富听到彼得如此说，心里那高兴劲甭提了，知道彼得走的是哪一招棋子。如果李风云在这样的状态下能赢了彼得，那么他就是刀锋侠无疑，而如果他赢不了彼得，也是一死。总之，横竖他都是一死，他死了，杜月笙也就败在自己手下了。
    但他只想到了彼得的算盘之一，不知其二。
    李风云自然也知道彼得这一招叫什么名字：引蛇出洞。
    所以当他被松了脚链这些，四周的人为他与彼得空开了场地，他并没有还手的打算。就算他伤到如此，但他还是能倾尽全力赢了彼得，可是赢了以后呢？所以，他知道自己不能赢。
    彼得要杀自己，不可能非要用这样一场比赛，他完全可以把枪拔出来，直截了当。
    所以，彼得喊他注意，然后劈面一拳击出，李风云看清楚了那一拳，但是没有还击，也没有退避。那一拳结结实实地击在他的左颧骨处，他站立不稳，退了几步栽倒，然后试着爬了几下没爬得起来。
    彼得这一拳也没尽全力，他想过如果他真不是刀锋侠的话，这一拳用全力的话他肯定接不下，会把他的头给打成骨折，那样就不好给杜月笙交代了。而就算他是刀锋侠，这一拳不用全力，能被他让开或怎么样，这里还有这么多的手下，他仍然逃不出去。
    梁万富还在那里数着：“一，二，三……”
    比赛的规矩是倒地者十秒钟站不起来就是输了。
    梁万富数到十的时候，李风云还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手捂着伤处。他很兴奋，从身上掏出枪，对准了李风云，但被彼得吼住：“你干什么？”
    梁万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输给您了，就只有一死啊！”
    但是彼得却用很坚决的声音告诉他：“放他走！”
    梁万富很不解：“他输给您了，为什么要放他走？”
    彼得骂：“你这个笨蛋，刀锋侠是什么样的人，能像豆腐一样的不堪一击吗？”
    梁万富明白了，原来彼得只是在试探李风云是否真是刀锋侠而已，他只能眼看着李风云正大光明地离开。
    彼得又想起件事问：“你这里有个叫郑九五的人吗？”
    郑九五站在旁边，很奇怪这位大人物怎么会突然提起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是福是祸，而且有梁万富在场，他也不敢贸然答应。
    梁万富也奇怪彼得怎么会突然这么问，但也不敢说谎，于是指了指郑九五说他就是。
    郑九五给了彼得一个“马屁式”笑脸。
    彼得看着他问：“你现在在巡捕房是什么职位？”
    郑九五很恭敬地回答：“回彼得大人话，蒙梁探长栽培，我现在是巡捕房一个行动队的队长。”
    彼得点了点头：“以后，你做个大队长吧，好好干，做出点成绩来，会很有前途的。”
    郑九五好像突然看见天上掉下馅饼一样，十分的受宠若惊，赶忙连声道谢。
    而梁万富却在这一刹嗅到了一种相当不安全的气息，是不是彼得此举意味着自己在巡捕房的饭碗慢慢地保不住了？
第14章 结盟卧龙场（上）
    李风云以为自己能被放出来，确实是因为巡捕房证明了自己不是刀锋侠，没想到竟然是因为唐诗以自己为条件求杜月笙所致。
    但他经历了这件事情之后，也可以说是再一次从生死线上挣扎过来之后，他变得更加成熟了。首先，他知道了一个人再厉害，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其次，他希望自己能在上海滩干出一番大事业，不能仅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他需要发展自己的势力。
    于是，他不再出现在大富豪的门前卖煎饼了，杜月笙曾到牢房里来看过他，他猜想自己被巡捕房抓去很有可能就是杜月笙的杰作。既然巡捕房没有证据置自己于死地，那么杜月笙一定会出手，他也看见了唐诗偷见自己，所以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活着。
    他是上海滩鼎鼎大名的刀锋侠，但他不是神，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于是，他去了卧龙场。
    卧龙场是上海滩的一个贫民居住区，住的全是在上海滩各行业做工的人，还有些小生意经营者。这里原来叫高新区，后来因为上海滩很多帮会的大人物，譬如洪门老大张天虎、斧头帮老大王亚樵，都出自这里，所以这里就被人称为了“卧龙场”。
    卧龙场是一块没有油水，但却是最佳的立足地。因为越繁华的地方才像块肥肉，引得很多人去争抢，才有那么多的流血冲突。
    这块地面上的帮派叫菜刀帮。
    为了生计，李风云还是只有先干着自己的老本行，卖煎饼。现实生活不像小说里的江湖侠客，整天都在行侠仗义，时不时地对别人施舍点银子。既是侠义人士，不偷不抢不骗，又不工作，银子从哪里来？
    他想着自己可以一边卖煎饼，一边在晚上的时候以刀锋侠的身份出去锄强扶弱，但是这几天似乎还不行，身上的伤还没恢复好，会影响行动。
    李风云卖煎饼，仍然是像从前一样，老弱妇孺买，他会便宜些，甚至白送。
    在离李风云摆摊的旁边，有一株大树，大树底下总是有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看不大清楚面目，但大约在三十多岁的样子。他一直靠在那里睡觉，醒来后也不动，眼睛总失神地看着天空，发呆，像个白痴一样，到吃饭的时候他就站起身，四处溜达一下。
    中午的时候他醒了，四处望了望之后，就走到李风云的摊前，用一个铜板买了一个煎饼，吃过之后又跑到大树地下去靠着了。
    李风云觉得这人非常奇怪，说是乞丐吧，他又不去乞讨；说不是乞丐呢，又穿得那么破烂，而且无所事事；更不是神经病，因为看得出来，他的头脑、行为举止都是清晰的。
    李风云只是觉得，这个人很可能遇到过什么重大变故，被打击了。
    晚上的时候，男子仍然是用一个铜板买了一个煎饼吃，然后又回到大树底下去了。
    李风云租房子的地方住着一群在码头干苦力的，大家都是穷苦出身，所以特别好搭讪，聊到一块。他好奇地讲起了那个只用一个铜板买一个煎饼的男子，他收摊的时候，那个男子还靠在大树那里睡着。
    其他人也都说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以前没看到，是最近十天左右才看到他的，他从来不和任何人说话，问他什么也不回答，都只知道他是个怪人。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男子又来到李风云的摊前，他摸了摸身上，左摸右摸，结果没摸出一个铜板来，敢情他从来不清楚自己身上到底有多少钱，还有没有钱。
    本来他是准备来买煎饼的，结果没钱，他什么也没说，就又往树下走去。
    但李风云喊住他，拿起两个煎饼递过去说送给他吃，但他没接，只说了简短的一句话：“无功不受禄。”说完转身就走。
    李风云还是把煎饼递到他的面前说：“人在江湖，都有难处，大丈夫何拘小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