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娘子的美味人生

67 鱼蒙


    一天之内,孙姨娘两次面见老太太。
    第一次时,是孙姨娘自己存了心想诬陷向云欢,结果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方才老太太让人寻她时,她正抱着宋长明跪在宋元年的跟前痛哭流涕,只盼望能哭软宋元年的心,让他顾念往日的情分三分,不让宋长明离开。
    可惜宋元年这次却是铁了心,任他们母子二人哭破了喉咙也不理。这一闹,竟连翠萍被人带走她也没察觉,失去了辩解的先机。
    是以第二次孙姨娘再被召唤,反倒云里雾里,天真如宋长明还有些雀跃地抓着孙姨娘的衣角傻傻问道:“娘,祖母是不是后悔了,不想让咱们分开?”
    孙姨娘也是一怔,心里头竟是燃起了三分希望,随即却是被宋元年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来:“老太太说话一向说一不二,你何曾见过她反悔?”
    “是……”孙姨娘颓然倒地,倒是宋元年蹙了眉头,“莫非你又犯了什么错?”
    “这……”孙姨娘心里越发不安。今儿出门没看黄历,竟是事事不顺,丢了自个儿的儿子已经像丢了自己的命,还会有什么更糟的等着她?
    她惶惶然地跟着老太太身边的婆子往外走。片刻后,宋元年心中也觉异样,提了步也往老太太院子里走去。
    宋元年将将走到门口,便见宋长平早已等在门口,身旁还站着孙兴。
    宋元年走近,就听孙兴满腹疑问地追问宋长平:“大爷,是不是姨娘出了什么事儿,老太太这么急让人叫了我来?”
    “长平……”宋元年也正要问,突然听到屋里哐当一声响,孙姨娘“嗷”地一声尖叫,声音尖利,似乎受了极大的苦楚,随即是老太太怒声喝道:“你这个畜生!”
    宋元年赶忙进去,孙兴拉长了脖子往里望,又碍着主人家没召唤,不敢进去,只能焦急地问长平,“大爷,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何老太太动了这么大的天火!”
    孙兴在宋家多年,为了宋家鞍前马后奔波,不止宋元年倚仗他,宋长平也尊敬他。是以宋长平也不拐弯抹角,捡着重要的事儿同孙兴说了一遍,孙兴越听越惊,嘴里只道“不可能,不可能……”,宋长平也不反驳,将搜集来的人证物证说了一遍,孙兴一时呆若木鸡。
    “老太太总说,孙掌柜是个实诚人,孙姨娘做下这等事情,孙掌柜定然是不知情的,否则孙掌柜也不会置之不理。今日叫孙掌柜来,恐怕也是商量孙姨娘的事情……”
    如果是换做其他姨娘出了这档子事,怕早就被打卖出去,省得再污了门风,往后是死是活,再与人无尤。可是孙姨娘是孙兴的妹妹,宋府怎么处置都要看孙兴的半分薄面,宋长平等在这,也是想着如何安抚孙兴——听老太太的意思,最轻,也是让孙兴吧妹子领回家去,往后同宋府,就半分干系也没有了。
    “早晨的时候,明哥儿犯了大错,才被祖母罚去母亲那儿受教。”宋长平又添了句。
    孙兴脸色憋成了茄红色,半晌憋出一句话,言语里既恨又恼,更多的却是怒,“劳大爷同老太太说一句,姨娘既然入了宋府的门,就是宋府的人,今天犯了这么大的错,做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要打,要骂,要卖,全凭老太太做主,就是打死了,我孙兴也不多说一个字。我孙兴只当从未有过这个妹妹!我……我……老子觉得丢人!”
    一句话落下,孙兴拂袖就走。疾步之下,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喉咙口出不来,头晕眼红,走到荷塘边,扶着杨柳树,瞬间眼泪双行落下。
    “畜生啊!”孙兴仰天长叹。
    那是他的亲妹子,从小相依为命的亲妹子!那年父亲重病,母亲咬牙借了印子钱给父亲看病,最后,父亲死了,母亲被逼债的逼着跳了井……那一幕幕仍在眼前,他这一辈子恨透了放印子钱的人,没想到,他的亲妹子却走上了这条路。
    “冤孽啊。”孙兴再叹,回头看老太太的院落,迷迷蒙蒙的,像笼上了一层雾。透过那层雾,他仿佛又看到,那一年,他的亲妹子跪在他跟前说要入宋府为妾,生死无怨,他不许,她就跪在雨里……到底,是他错了么?
    宋长平望着孙兴的背影同样叹了口气,入了屋子,地上是瓷器的碎片,宋长平只看了一眼,便认出那是老太太最喜欢的青花花果纹双耳抱月瓶,花瓶是碎了,孙姨娘也不好受,额头上大约是受了花瓶砸,青肿了一大块。
    云欢悄悄靠近宋长平,低声道:“孙姨娘全都招了。”
    宋长平默默点了点头,慢慢握住了云欢的手,捏着她的掌心安慰着。
    她的心思,他懂。她怕老太太碍着府里的面子,不处置孙姨娘,她怕父亲心软,替孙姨娘求情,她更怕孙姨娘从此之后逍遥自在,再没有机会整治她。
    可是老太太再好面子,孙姨娘已经触犯了她的底线。父亲再心疼孙姨娘,可是把孙姨娘和家族的利益放在一杆称上称,孰轻孰重,父亲分得清。
    不论今日结果如何,孙姨娘不会好受。让她死固然容易,让她生不如死,却是他愿意看到的。
    “老爷,是舒兰一时糊涂,舒兰自卖了府里的东西后便日夜不得安寝,发了誓往后再不干放印子钱的勾当……舒兰知道错了,老太太,老爷,就放过舒兰一回吧!”孙姨娘此刻也不求饶了,地面上有瓷器碎屑她也不管不顾,磕着膝盖往前挪,留一地血印子。
    宋元年抬脚甩开她的手怒道:“老祖宗留下匾额,‘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几个大字还挂在大堂,咱们宋府,求的就是和气生财!你倒好,做尽了坏事,坏了祖宗规矩,坏了我宋家家风。亏我方才还心软,想着过些时候让明哥儿回你身边。你问问你自个儿,你配做他的娘么!夜里睡觉时,被你逼死的那些人没来寻你偿命么!”
    孙姨娘“嘤嘤”了两声,老太太眼里全是嫌恶,道:“不是叫了孙兴来么?让他立刻将这丧德败行的贱-人领走!”
    “老爷……”孙姨娘又哭,宋元年早就站在一旁不吭声,任凭老太太做主。
    宋长平在一旁低声回道:“方才孙儿问过孙兴意见,他说,姨娘既然入了宋府的门,就是宋府的人,姨娘做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要打,要骂,要卖,全凭老太太做主,就是打死了他也不多说一个字,他只当从未有过这个妹妹。”
    “好好好。算孙兴是个明白事理的。”老太太脸色稍缓,道:“听闻市面上多有大户人家的妾婢放印子钱,官府多是敢怒不敢言。为富不仁,同牲口有何差别。今日当由我们宋府做出表率,将这贱-人吊起重打五十皮鞭,再扭送去官府,该流放该如何,全听他们的。”
    孙姨娘“嘤”一声,竟是活生生吓晕了过去。
    老太太身边的婆子又问,“那翠萍如何处置?”
    “家生的奴才还这般不懂事,将她赶出府去,咱们府里的人谁也不许接济她。再放出话去,这城里谁敢接纳她,就是同我们宋府为敌。就让她在外头行乞为生,用一生恕罪吧。”
    翠萍因着嘴硬,方才被问供时吃了不少苦头,此刻也是奄奄一息,婆子本想提醒一声,见老太太没了精神,索性也就不说了。
    家生的奴才原本比外头买来的奴才日子好过,可正也是这样,若是犯了错,刑责也更严重。翠萍的老子娘都在府里又如何,女儿犯了这样的错,老太太发了这样的令,他们也是不敢吭上一声的。
    老太太阖上双眼,对宋元年道:“让王氏这几日看紧明哥儿,我年纪大了,不想看到咱们宋府再出什么岔子,否则我入了黄泉,都无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是。”宋元年应了声,又听老太太道:“王氏的身子调养的应该差不多了,该管些事儿了。”
    宋元年怔了一怔,又应一声,见老太太确实乏地闭上了眼睛,才领着云欢和长平往外退。那厢婆子扶着晕过去的孙姨娘也跟着出来,宋元年看了一眼,眼底里不忍、嫌恶、挣扎一扫而过,婆子怔了怔,试探问道:“老爷,这鞭子……”
    “……”
    “打吧。”宋元年叹了口气,“打完叫人瞧好伤收拾妥当再送去官府,省得丢咱们宋府的人。”
    “好的。”婆子应了一句,扶着人走了。
    宋元年转身,看了云欢和长平好一会,颇为颓然道:“你们俩去你母亲那看看,别让明哥儿再出什么事了。若他问起,就说孙姨娘身体不适,去乡下休养,其他的……往后再说吧。”
    “是,父亲。”长平二人乖乖应道,宋元年提了脚便走了。
    二人面面相觑了片刻,云欢握紧了长平的手,问:“那个孙姨娘不会再回来吧,我看爹爹好像很是舍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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