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爪王

第348章


多大能为?恐怕你这净业山庄全闯不进去了。我不愿意这么冤枉而死,也不愿意你这么断送在十二连环坞。快去快来,请你念在罗义救你之情,在眼前你要相信我的话,师哥你就快去吧!”
她竟用力把吴青的双臂一带往外一推,陆七娘自己却往神案前那个焚香所用接脚的木台阶上一坐,把自己衣衫的下角撩起掩着脸吞声饮泣。
海鸟吴青竟自身不由己的被女屠户陆七娘这一推往外走去。
最可怜的是那值役的三个弟兄,全怔在那里,对于他们的话,也有听见的,也有没听见的,这就是身分太小,这种作小卒的,到了重大关头,性命轻于鸿毛,命虽是自己的,却得随着别人生、别人死。
海鸟吴青匆匆走出刑堂,刚一出刑堂门,自己赶紧把身形掩蔽,转到刑堂的转角处,一纵身,竟自蹿上了刑堂的屋顶。
自己把身形伏下去,往四下里一看,在黑沉沉的暗影中,虽是望不出多远去,可是上天好似故意来完成这步劫运,隔不多大时候,闪电在天空,倏明倏暗之下,能够把天凤堂一带所有的道路一览无遗。
只见这一带,每一条道路上,全是贴着道旁的边侧,有许多人在疾驰飞纵,掩藏躲避,并且情形十分乱,有往东就有往西的,那种杀声越发的近了。
刑堂离着内港口,也就是不到一里远,在这里站在最高处,在电光闪动之下,依然能看到港口大船的帆樯。
海鸟吴青不用往远处去再查看了,就在他伏下身去的片刻间,在刑堂和天凤堂的正东,那里是一片高岭,通着十二连环坞内,所有的陆地好象城墙一般。
那一带没有道路,不能往十二连环坞外走,除了盘山磴道乌鸦嘴,这条道路是半明半暗。
在总舵效力,没够上舵主的身分和内三堂、外三堂的亲信弟兄不准走这条路,这也是从分水关到内坛的捷径。
可是此时这东岭头一带竟自连续两片红光涌起,如同两个迅雷一般,“轰轰”的这种爆炸之声。
尤其是有树木近山头的一带,空中有雨气蒸腾,烟硝的火光一发出来,火光不过是三四丈一片,可是被这种雨气蒸起的地方,枪声一响之下,足有好几亩地的地方天空中,全是红黄之光,尤其是这种先声夺人,心有成见的情形,最厉害不过。
这种抬枪,在当时清兵各处驻防的大营中,并不普遍的全有。
江南水师大营跟缉私营两淮统领,他们职权太大,镇压着地近长江一带,不只于得监视着水面上贩运私盐,官家所谓枭匪,尤其是浙江省沿海一带,海盐太多,官兵的力量只要小了,不只于不能弹压镇抚,有时官兵反为所制,常常的闹出百八十名弟兄被人掳掠。
所以江南水师大营、两淮缉私统领,全请求兵部,把别处不重要的地方的火枪营调集了两营来,由缉私营、水师营分着统领。
物以稀为贵,那时候凡是如这种机械的东西,多半出自海外,到后来,民间也能够普遍的打造这种抬枪,那已经在二三十年之后了。
人人心目中存着这种火器,是不能抵卸的杀人利器,所以十二连环坞,就这么容易的毁于一旦,竟全就毁在二十余杆抬枪上。
攻打十二连环坞,一来是有得知连环坞水势地利山形秘道的本帮人把维武扬卖了到底,就连攻进十二连环坞的一切步骤,也全是告密人的计划。
总算浙南缉私统领和水师提督官运亨通,真要是十二连环坞形势不稳,没有西岳派淮阳派净业山庄群雄会,把凤尾帮重要人物全绊住,就象官兵的计划也未必得逞。
以武维扬、欧阳尚毅、八步凌波胡玉笙、天罡手闵智这四个人的聪明机智,跟应付非常的能力,稍微容开他们缓手,十二连环坞的情形可就未必怎样了。
虽然是秘密道路已然泄露在外人手中,浙南缉私营和水师营联合阵线,非把连环坞挑了不可。
天南逸叟固然是不能长期抗拒,可绝没有当时这种惨败的情形。
这二三十杆抬枪威力虽大,龙头帮主武维扬跟内三堂香主,没有净业山庄群雄会斗的事,各自统率着所有的得力手下弟兄来应付,恐怕官兵方面抬枪手也得损失大半。
一来十二连环坞声势太大,武维扬依靠它固若长城一般,认为有千八百名官兵也不易打进来。
这些年来,排斥一般老人,树敌太多,再加上要命郎中鲍子威、三阴绝户掌罗义倒反凤尾帮,也是武维扬的致命伤。
就这么四下里机会往前一凑,十二连环坞在两三个时辰内,官兵和帮匪正式对面之下,弄个不战自乱,冰消瓦解。
那一方面火枪只要一亮,烟火气在阴云中一闪,这一带的帮匪立时四散逃命。
主要的人,全在净业山庄;山头舵主们哪里统率得了?
自己跟自己就弄成不能再守下去,哪会不完?
海鸟吴青眼中所看到,以及耳中所听到,自己认为就是有回天之力,也难挽回眼前这步劫难了。
从分水关到内港口,这条水路的捷径,官兵也能利用上。
水师缉私营竟能象从天而降一般,船队竟能在里港发现,这还不毁等什么!
回头再往里一望,净业山庄更涌起两片火光,抬枪的声音更比这边厉害。
吴青知道此时自己纵然以性命报效帮主,但是净业山庄也成了这种局面,死亡逃散之下,自己还未必能闯过去;就是能闯过去,又哪里去找帮主们?
倘若遭到抬枪轰击,自己虽有一身本领,轻身本领也没有火药的力量快,就这么随着,一般小卒们同归于尽,可真有些冤枉。
眼前的险象已成,海鸟吴青又完全信了女屠户的话,他遂不迟疑翻身跳下刑堂房顶。
这时可倒好,刑堂这里真个清静异常,本坛下的弟兄们,大约早已各自逃命。
在大难临头之下,各本相顾。
吴青也倒正合心意,匆匆进了刑堂,见那三个弟兄还在那里站着,吴青恨声说道:“你们倒是真忠心,还不赶紧逃命去吧,站在这里等死么!”
这三个弟兄是真个冤枉,吴青平时那么严厉,谁又知眼前变成这样,被他喝叱着,三人这才赶紧走出刑堂各自逃命。
吴青匆匆来到女屠户陆七娘面前,陆七娘粉面垂下,坐在神案下,手弄着衣角,似乎寻思着什么。
海鸟吴青立刻改了平时那种口吻,招呼道:“锦云师妹,外面的情形真叫人痛心死了,万想不到凤尾帮会落到这样结果,冰消瓦解就在眼前了。”
陆七娘这才霍然站起,抬起头来,眼望着海鸟吴青,她却上边牙齿咬着下嘴唇,从鼻孔中缓了一声向吴青道:“吴师哥,这个被屈含冤的师妹没骗你吧,你要想象节妇殉夫,孝子殉父母,思忠心做凤尾帮的弟子以身殉帮,以命报帮主,你赶紧横刀自刎,死在刑堂,等到官兵进来,把你往后山一掷,你就算成了名,尽了节。”
吴青不容她絮叨着说完,含怒说道:“锦云师妹,你不要用话激我,难道我那位恩人作事就全对么?”
陆七娘立刻把面色一整,正色说道:“吴师哥,我父亲倒反凤尾帮,在别人或许讥诮他以福寿堂前辈的身分不该作这种事。你是老人家的近人,他这种情形是否武维扬逼成的?凤尾帮毁于一旦,完全毁在武帮主一人的身上了。我们既然认清了不能作愚蠢的行为,送了性命,你还不作脱身的打算,等什么?若等官兵把所有的道路把守住了,我们可就不易逃命了!我说句放肆的话,叫你听着也是离间你和帮主的话,幸亏你遇见这个不争气的罗锦云,咱两人打个赌,净业山庄的情形,咱两人可不知道。我实告诉你吧,那个倔强顽固的老头子,早就想对他不起。你不信看,只要我们在净业山庄,准不被敌人所伤,剿办十二连环坞的官兵任凭多么厉害,武帮主准能不受毫发之伤,安然脱险。只要这个话不应验,我愿意输给你一指,我准用刀把左手剁去一指,以作无知妇女信口开河之戒。武帮主有一条秘密的道路,只有他和内三堂香主知道,尊为福寿堂的退隐前辈,他全不肯把临难脱险的道路说与。吴青,这是共患难的弟兄所应有么?快快走吧!傻小子,死了没人知情。”
海鸟吴青听陆七娘这番话,他可真动了心。
这种闯荡江湖的汉子,越是讲义气的人,对于无情无义,越是恨深恶绝。
他自己不辜负入,也最恨别人负心。
他忠诚护主,可是作主人的不能知道他的一番苦心,对他仍然时有猜忌之心,这就叫逼好人走坏道路,这种人你教他一起了仇视之心,即没法挽回。
海鸟吴青心怀大志,得三阴绝户掌一力提拔,献身凤尾帮。
他认为天南逸叟武维扬和内三堂香主们,全是能成大业的英雄,自己正如同良禽得木,贤臣得主,把自己一身所学和一腔热血,完全献与凤尾帮,也算是偿了自己的志愿。
哪知道十二连环坞发生这次事情,对于天南逸叟武维扬在十二连环坞另有秘密道路的事,海鸟吴青过去也略有所闻,但是总归是捕风捉影之谈,不足为据,何况凤尾帮在鼎盛之时,谁也想不到这些事。
此时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他一看跟前的情形,净业山庄就没有逃出来的人。
官兵虽是具有极大的威力,攻进腹心重地,但是要想真个的捕拿几个为首的凤尾帮主、内三堂香主,他们还没有那么大能力。
净业山庄是别无道路可走,外三堂又是咽喉要路,这般人要是往外退,自己身为刑堂香主,他们绝不会不知会一声一同脱身,女屠户陆七娘所说的情形,显见不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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