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珥将鬼宠的落泪看进眼里,什么叫男儿有了不轻弹,只要是情到伤心处,男儿的落泪也不是软弱的表现,就像现在的鬼宠一般,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离世,那是一种怎样的痛彻心扉,他也只是落泪罢了。
“那鬼姬大人的意思是说,洛千境再也不可能复活了吗?”
鬼姬抬眸看向幻珥,然后对她笑着点了点头,以此来感谢她想要转移鬼宠的注意力,她可不想看着自己的儿子为自己伤心,她迟早都会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现在不过是吐吐血而已。
“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寻到他的愿魂,还有他的尸体,然后自然有人拥有让他复活他的能力。”
“鬼姬大人此话当真?”幻珥终于又看到了希望,连忙继续问道,“只是就连鬼姬大人都无法找到洛千境的愿魂,那这个世界上怎会还有其他人能够拥有这个能力?”
鬼姬只觉得自己喉咙处又有气血在沸腾,不过她这次硬是拼命地地将它给咽了下去,她可不想再次吓到她亲爱的儿子。
待自己恢复正常后,鬼姬才开口回答幻珥的问题,“不用寻,洛千境的愿魂一直都在你身边。”
幻珥立马左右环顾了一番,心里既是惊喜,又是感动,洛千境究竟是想怎样,非要把她给感动死吗?就算他死去,他也要始终守在她的身边吗?
“你看不见他,其实我也看不见他,因为准确说来,他此刻正存在于你的身体里。”
“我的身体里?”幻珥轻声地呢喃着重复鬼姬的话,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恍然大悟地说道:“我知道,我终于知道了,在幽灵城的时候,洛千境为了驱散帝风烈在我身上布下的控魂术,他在我毫无意识的情况,将自己的左瞳挖出后,并让我服下。那时,我以为他的左瞳只有金蝶的愿魂,但直至后来我前往魂断灵谷之后,当我寻到洛千境的尸体,明显感受到金蝶在我身体里的挣扎,当时我几乎已经不能控制它,仿佛即将被她吞噬的时候,身体里却突然出现一股神奇的力量,帮我将金蝶的力量抑制下去,现在想想,那股神奇的力量应该就是洛千境的愿魂吧!”
幻珥说此话时,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但她的心情却早已汹涌澎湃,洛千境呀,洛千境,你的恩情,我究竟该怎样偿还?
“鬼姬大人,如果我现在将洛千境的左瞳逼出身体,你是否能够帮我复活他?”不管怎样,幻珥现在想的只有复活洛千境,即便是牺牲自己的一切。
“万万不可,首先不说我现在身子,根本就不能施展复活亡者的技能,其次,就算你现在冒险将洛千境的左瞳逼出身体,也是无济于事,他的愿魂现在已经与金蝶合二为一,根本就无法分离,除非金蝶自己愿意脱离洛千境,甘心成为你的愿兽,否则谁也不能将他们的愿魂分离,如果强行分离,他们的愿魂会同时魂飞湮灭。不过,洛千境或许还应该感激金蝶,若不是金蝶,洛千境的愿魂在幽灵城的时候,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幻珥明白鬼姬最后一句话的深意,在幽灵城的时候,洛千境为了护她,公开背叛了自己的契约者,帝风烈,他的结局本来应该是被天地规则磨灭愿魂,若不是金蝶的护佑,想必所有的一切都在那时结束了。
如此说来,鬼姬是帝风烈所册封的四圣长老,那帝风烈也是她的契约者,但刚才她却为了保护鬼宠,背叛了帝风烈与瑶火作对,这就意味着……
“咳咳……”鬼姬再也抑制住胸腔沸腾的气血,轻咳了几声,却咳出了满地满身的鲜血,吓得鬼宠彻底失了神,傻愣愣地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幻珥蹲下身子,靠近鬼姬,然后取出腰间的方巾,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她嘴角流淌不止的鲜血。而鬼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幻珥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蛋,她眼底闪过一抹复杂至极的情感,是嫉妒,是愤然,是悔恨……最终回归风平浪静。
“幻珥,你是不是在寻一个姓君的人?”鬼姬现在只想赎罪,如果可以,她是真心地想要复活那个人,就算那个是是帝风烈最痛恨之人,但她仍是想要复活他,如果他没有死,她想所有的悲剧都不会发生了。
幻珥帮鬼姬擦拭血迹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她看向鬼姬,眼底满是不可思议,在炎焰城的时候,朵夏阳曾与她说过,幽灵城或许有人知道关于姓“君”之人的消息,所以之前幻珥也曾向鬼宠打听过,但鬼宠却表示丝毫不知,没想到朵夏阳口中那位知道消息的人根本就不是鬼宠,而是鬼宠的母亲,鬼姬。
片刻地停顿之后,幻珥就恢复了正常,她继续小心翼翼地帮鬼姬擦拭嘴角的血迹,然后缓缓地开口道:“鬼姬大人知道他吗?”
鬼姬本想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幻珥,但又觉得真相实在是过于残忍,便只是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你以后不必寻他了,他已经去世十六年了。”
幻珥虽然并不能鬼姬的话语中听出什么异样,但她也不知道为何,当她听到鬼姬的这句话时,她的心突然抽搐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她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幻珥,听我一句话,回去吧,你根本不是帝风烈的对手,他心狠手辣,已经完全超出人类的极限,你与他作对,或许还会失去生命里重要的人。”
“就算我不与他作对,想必他也必然不会放过我,从一开始,他就想置我于死地,那时我还沉睡在幻城城底,他就为了杀了我,用紫焰圣火毁了整座幻城,况且,在幽灵城,他杀洛千境,伤帝浅绝,这所有的一切,我怎会善罢甘休!”幻珥眼眸尽是满满的冰冷嗜血之情,可是不久之后,她才知道鬼姬的话是多么的正确,或许她真的不该一意孤行。
“哎~”鬼姬见幻珥眼神坚定,便不再劝她什么,只是提醒道:“幻珥,但你一定要记住,当你与帝风烈对峙的时候,千万不要提起姓‘君’之人,更不要提起‘背叛’两字,若他想杀你,你一定要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千万不要逞强,只有让他失神,你才能给他致命的一记。”
鬼姬的话音还未落地,她张嘴又是一口凶猛的鲜血,不过她的脸色却突然从方才苍白变得有些红润起来,整个人也看起来比方才精神抖擞多了,这分明就是回光返照的迹象。
“鬼宠,你答应我,回去吧,回到幽灵城,不管怎样,帝风烈都是你的亲生父亲,我不想看到你们父子为敌,更不想看到你惨死在他的手里。”鬼姬的意识开始模糊,她知道她的愿魂已经开始消散,虽然她的愿魂停留于世的极限还未到,但她背叛了帝风烈,天地规则必然会磨灭她的愿魂,一切都是躲不过的,不过这对于她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但她还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儿子。
幻珥始终没有想到鬼宠的亲生父亲竟然是帝风烈,但令她更没想到的是,帝风烈竟然如此残忍,居然这般对待自己的女人,那个男人早已被权威蒙蔽了双眼,丧失了人性。
鬼宠想回应自己的母亲,但他却始终开不了口,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应允母亲,母亲就会永远地离开他,他不敢,而且他也绝对不会回头,他又岂能欺骗自己的母亲呢。
鬼姬见鬼宠迟迟不回应她,她只好转而相求于幻珥,开口对幻珥说道:“虽然我未能帮你复活洛千境,但就算我求你了,你一定要帮我护好鬼宠的周全,答应我好吗?”
幻珥伸出手紧紧地握住鬼姬的手,点头答应道:“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护他周全的。”
见幻珥答应,鬼姬终于安心了,嘴角露出淡淡的弧线,“宠,能够拥有你这么优秀的儿子,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能够在生命最后时刻在你的身边,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我终于自由了。”鬼姬抬眸看着漫天飞舞的七彩古筝碎粒,“就让我与七彩古筝一起飞舞吧!”
鬼姬嘴角的弧线倏地凋零不见,她握着幻珥的手也突然滑落下去,身子的温度开始慢慢地消散……
“母亲!”鬼宠心中的恐惧无限地方大,然后终于将喉咙间的那两个字唤了出来,他紧紧地抱着鬼姬,不停地呼唤道:“母亲!母亲!母亲!……”可是怀里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好恨自己,为何不能早一点唤出口?他好恨!
就在鬼宠临近奔溃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幻珥的声音,“鬼宠,她听到了,你看她嘴角的笑容。”
鬼宠低头看过去,果然看到了母亲嘴角本是凋零了的笑容又再次绽放,她听到了,她真的听到了,母亲,你这一生太累了,现在你终于解脱了,就请自由地飞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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