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星的光芒秋暮的星空,只有稀落的星光寂寞地闪动着,大地静静躺在无边的黑暗里。
我在站在寥廓的黑色天幕下,让冷冽的星光与草原的烈风稀释我那份动荡而寂寞的心情。
“陛下在凭吊卡洛斯元帅么?”
我循着那把悦耳而柔和的女声望向身边美丽的身影。
“你来了……”我柔声说道,“你应该学会习惯叫我亚历的,我的教宗大人!”
“这种太过亲密的称呼,我一时还无法适应,但艾莎芙倪雅会尝试去改变的……”艾莎芙倪雅温柔地笑着说道,“我来了好一会了,原本看你这么出神地思考着什么的样子,我实在不忍心去打乱你的思绪,但我又很想去了解你此刻的感受,对你心中的秘密有着说不出的好奇——想你所想,忧你所忧,分享我命中将属男子的心情……或许这就是改变的开始吧……”
“我在想,”我也微笑着答道——笑容中更多的却是落寞之意,“我或许从未真正战胜过卡洛斯……当一再回想过起帕加米斯会战的全过程与他在战争结束时那张释怀的笑脸,我更加坚定了内心的这份想法。作为一名忠、义、诚、信、勇兼具的名将,卡洛斯在忠诚与正义之间无法寻求自全之道,最终唯有选择了败北,以最华丽的死亡方式来告别人间……当然,这是否当时他的真实想法,已随着卡洛斯的死亡而成为永远的悬念了。只是,卡洛斯释然而去了,我却无法坦然地接受胜利……”
艾莎芙倪雅轻摇着螓首说道:“逝者已矣,你再去苦苦追寻答案又有什么意义呢?卡洛斯的悲剧源于他所选择的道路与艾提芮亚的错误——就算你的猜测是正确的,卡洛斯选择与你对决的方式来迎接毁灭,说明不论在他心目中还是在现实战场上,只有你才具备让他败北的实力。因为你让他真正享受到失败的滋味和败者的喜悦,所以卡洛斯才会别无遗憾地含笑而逝。作为他的朋友与唯一对手,我认为从某种意义上,你应该为卡洛斯获得解脱而欣慰并替他高兴的。”
“艾莎芙倪雅,你是对的……”我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你总能把握到事物的本质……”
“这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其实你也很清楚……卡洛斯是被你认可的对手——当生命中最尊敬的敌人已成为过去式后,你心中不免会感到茫然与惆怅吧……你的不安与烦扰源于失去了一个朋友与倾慕的对手后的寂寞感,也是由于跨越了一个巨大的障碍后,对未来的路产生了一时的迷惘……但这是帝皇成长所必须经历的阶段呀……”
艾莎芙倪雅嫣然一笑道,幽蓝深瞳被夜色与星光添上了一份迷离的光晕,一袭月色长袍临风褶皱飘举,她伸出玉手拢了拢被秋风吹散的秀发——那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却流露出成熟女性的万种风情,让人怦然心动不已。
“夜寒露重,艾莎,你还是回帐内休息吧,没必要陪我在寒风中受罪呢!”我怜惜地说道——在这星光黯淡的凄寒夜里,仿佛已褪去崇高与神圣外衣、放下众神教宗光环的艾莎芙倪雅,在我的感知里已还原为一个柔弱婉约、需要呵护的普通女子。
“亚历,唤我‘艾莎’的,你是第一个,却很欢喜你这样叫我……”艾莎芙倪雅紧挨着我,将螓首轻轻靠在我的肩膀上,柔柔地说道,“我不觉得冷,在你身边,我觉得很暖和——原来男性的身体是有着火一般的体温的,能够让我获得足够的光和热。我想,我会喜欢上这种感觉的……”
我却没来由地一阵躁热——在男女问题上,这位众神教的美女教宗总是干脆而直接的,与我独处时亦无一般女子该有的羞涩或不安,仿佛这才是理所当然的相处方式,而有意无意避嫌的我反倒显得有些矫情与造作了。
想到这里,我也放开心中的拘束,略带戏谑地说道:“看来我得早点给教宗阁下一个盛大的婚礼了——得尽快娶你过门,落定彼此的名份,免得因为一直吃不到滑在嘴边的甜美果实而馋死了!”
“为了尽快将我收作你的收藏品么?”
艾莎芙倪雅冷不防扔出这样一句话,让我一时好生尴尬,只得装作咳嗽了一声,才略显紧张地答道:“那只是……那只是一个比喻……是亚历年少轻狂时的诳语……”
“我知道……”艾莎芙倪雅抬起头来看我,眼中却有了笑意,“我教中曾经有人告诉我,他之所以向往教廷,是为了聆听美女的喘息声和众神的神谕,通过美女的声音来贴近神灵的心。而启发他的是他一位最好的朋友——那位朋友说过,世间万事万物皆围绕美的规律而运行,而男人和女人,阴性和阳性,孕生着大千变化,奏响了宇宙永恒的和谐之音。因此,只有从自身去探求,从异性中发现,才能揭示出美的本质,从人格中升华出神性,掌握宇宙的奥义。”
“这些话……你还记得……”我笑了笑,知道她正在说的是史洛和我,不由想起了少年时代与凡代克、史洛、桑文一起胡闹蒙混的岁月……但当想到如今已是兄弟阋墙、反目成仇,不得不兵戎相见,却再也笑不起来,神色一阵黯然。
艾莎芙倪雅似乎知道我心中所想,她用双手轻轻捧起并贴近我的脸庞,轻轻说道:“亚历,史洛、凡代克、桑文他们一直是你的朋友,背叛你并非他们的本意,纯粹是被魔性所驱使的不自觉行为——回复本性的史洛与凡代克正在帝都的监狱里为自己的行为而自责与悔恨不已。而只要见到桑文,我自信也有能力化解他身上的魔气。我知道你现在对如何处置他们三人,心中仍然委决不下,但我认为,他们均是不可多得的人材,届时,只要你肯网开一面,你将减少三个可怕的敌人、得回三位有力的帮手和朋友——或许,对帝皇而言,是容不得侮蔑与侵犯的……但世上有什么比失而复得的东西更加弥足珍贵的呢?霸者需要决绝,王者需要仁道——亚历,有时对朋友是需要宽容的……”
艾莎芙倪雅一番话轻轻解开了我的心结,我舒了一口气笑道:“艾莎,我答应你——我会给他们一次机会的!但是否愿意接受这唯一的机会,就要看他们的心意了,如果……”
“如果他们仍然执迷不悟,”艾莎芙倪雅迅速接口道,“那就需要你身为霸者的决断了——对你的朋友如此,对贝沙图与艾提芮亚亦如是……亚历,你夜不成眠,其实更深的思虑是在为如何面对你的生父与继母而踌躇吧?”
我心中一震,深深注视着艾莎芙倪雅的蓝瞳,说道:“艾莎,你似乎已看透了我下一步的行动了……你清晰洞悉了我的心思——真该庆幸你不是我的敌人呀!”
“其实从史洛入我教时起,我就一直在不自觉地揣摩着你的心性……”艾莎芙倪雅将右手凝在风中,星光仿如有生命似地在她手中跳动、汇聚、流转……接着,她将变得晶莹剔透的玉掌贴在我脸颊上,我立即被一种温暖柔和的光芒包融起来……
“……从那时起,我就很想知道,能够说出那样一番至情至性、特立独行见解的,会是一个怎么样的男人?所以,我很早就渴望与你见面了——我想,你我的关系就是从这份好奇开始的……而你也没有令我失望——从与你相会那一刻时,在我心中已经确信了一件事:面前这位闪耀着星一样的光芒、行动果决如风的男子,正是艾莎芙倪雅苦苦寻觅的生命引导者!将引领我进入精神与信仰的真正殿堂……
……星光之所以柔和,是因为距离太遥远,人们才感受不到它超越太阳的光和热,其实那是辉煌之极的恒星穿透时空的力量;季风之所以变幻不定,是因为它会因应季节而变化,在浓烈与轻柔、温煦与酷冷之间适时调节着自己不羁的脚步……
……亚历,你不需要给我一个隆重的婚礼呀,形式对你我而言并没有意义,所谓的婚姻,是心与心的承诺,不需要繁文缛节的,而且大陆上也无现成的例子可资借鉴——法拉蒂斯帝国皇帝与众神教宗的婚礼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所谓隆重的婚事,只是娱乐别人、折腾自己——按我的意思,只要你我联名向大陆发布一纸婚讯就可以了——只要你同意,我们明天就结为夫妻!”
我吃惊地说道:“你这是在向我求婚么?我的教宗大人!只是以如此简单与仓促的方式来决定众神教宗一生的幸福,恐怕会令举世哗然呀!”
“有何不可?”艾莎芙倪雅笑道,秀瞳中闪过一丝顽皮的神色,“以我的求婚开始,以你的应诺结束,省却所有的纠缠——唯其简单,才更具轰动效应!”
“艾莎……”我抓住她的一对柔荑,低声说道:“我想吻你……可以么?”
“这还要问么?我的夫君大人!”艾莎芙倪雅噘起小嘴,笑眯眯地说道。
我于是抱起艾莎芙雅的娇躯,捕获那两叶艳红的唇片,热烈地吻了下去……
圣伦历1901年11月27日,在这个帕加米尔会战结束后的深夜里,众神教宗艾莎芙倪雅·圣贝法亚向她的男人——神圣法拉蒂斯帝国的亚历山大大帝求婚成功,开创了女子向男子求婚的历史先河,而一颗划过深寒夜空的流星正好见证了这位奇特女性的伟大壮举……
※※※※※
翌日中午,我在帅帐内召开了由孟斐斯、德林克、霍夫曼、艾齐纳哈等领军大将和旗尹以上级别的将领参加的军事会议,当然,众神教宗艾莎芙倪雅·圣贝法亚也列席会议。
“今天朕召集诸位,目的是向大家宣布帝国的一次重大军事行动——”我用威仪的目光掠过诸人的脸,才缓缓说道,“朕决定用兵东南,一举统一圣伦南陆!”
诸将虽然对我的打算早有心理准备,但此时亲耳从我口中听到这个发兵东南、统一南陆的决定,仍旧忍不住激动万分。
我朝孟斐斯点了点头,他立即心领神会,首先接口道:“目前圣伦南大陆已四有其三成为帝国的疆土,仅剩下东南一隅——该地区分属于东方的海内斯政权、西南的多提尔政权与东南的贝卡·谢留里斯塔联盟三方,只要取下东南地区,我神圣帝国将一统南陆!
由于卡洛斯新败,让艾提芮亚倚为坚盾和毒牙的三十万新‘皇虎’大军或死或降,目前驻留在海内斯境内的艾提芮亚与沙杜夫联军绝对不超过十万之数,而且不是缺乏经验的新兵就是老弱残兵,防卫实力因而再度折半,根本无力抗衡我帝国雄师的锋芒!
而贝卡联盟先有兵变之祸,造成联盟国力严重受挫,后有执掌军权的桑文轻率冒进、劳师远征,孤军深入多提尔国境,正被薇薇安皇妃坐镇、修·贝尔蒙统率的帝国军包围于长野,可以说,兵力被抽空的联盟等同于不设防的国家,一切防御工事形同虚设,根本不足为虑。
再加上多提尔王国目前从政治上——民心归向于安王妃,从军事上——受控于修将军的帝国军,已实质上为我帝国所有。因此,现在正是帝国解放东南、歼灭宿敌、统一南陆的绝佳时机!只要我们顺势挥兵南下,我神圣法拉蒂斯帝国的大业可期!”
孟斐斯的一席话让在座诸将一时俱是热血沸腾、兴奋不已,但是,这些有着丰富领军经验与宽阔战略视野的名将与只懂一味附和的庸将不同,以霍夫曼为代表,诸将纷纷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陛下,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应该首先向哪一方开刀?是已为囊中之物的多提尔,空虚的联盟,还是积弱的海内斯?”
“末将以为,应首先进驻贝卡联盟,不仅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占据联盟广阔的土地,而且可以截断多提尔与海内斯的联系,并使海内斯无法从联盟处获得任何支援,也让桑文失去后方,从而使逆贼艾提芮亚与桑文陷入孤立无援之地,这正合符兵法上先易后难、逐个击破之策!”
“末将认为可以先率军南下多提尔,与皇妃殿下的军队联合击败桑文的部队后,再麾师东向,借帝国大军摧腐拉朽之势收复海内斯。毕竟海内斯在贝沙图与艾提芮亚手下经营多年,防卫工事必坚,又加上进驻了沙杜夫的军队,我军虽不惧,却也不易轻取,夺取海内斯将是费时旷日之事。但若先取联盟,必然会迫使桑文狗急跳墙,不顾一切地退兵回击——所谓迫急了的疯狗会咬人,届时就算安皇妃与修大将军也可能阻挡不住这支哀兵的锐气,如果让桑文成功回师,再加上艾——杜的联军恃机出击,截断我军的后方,将对我军造成极大的困扰。”
我听完诸将的发言,微微一笑道:“朕非常高兴诸位并未被先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轻视海内斯的存在,而是保持着身为名将的清晰思路,既认可了海内斯的实力,也提出了恰当的战略之策。这是在我帝国将领身上所具备的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朕心中倍感欣慰!帝国拥有象大家这样一批卓越的人材,朕何愁不能取得天下?”
说到这里,我突然话锋一转道:“但是,这次朕决定首先取下海内斯!”
“陛下……为什么?”诸将俱表意外地说道。
未待大家表达反对的意见,我已从容地说道:“诸卿稍安勿躁,容朕细细道来……不论我军首先攻击多提尔还是联盟,海内斯方面均不会坐视不理,必定会出兵阻挠,使我军陷入两面作战之境。若先取联盟,朕还有一虑——联盟在三方中土地最是辽阔,人数也最多,虽然占领贝卡联盟是轻而易举之事,但若想保有联盟的疆土,却并不容易。
因为生长于自由与散漫风气中的联盟国民,必定会把我们视同侵略者对待,因而竭力反抗我们的统治——要知道,历来侵略者均是不受欢迎的。而远征在外的桑文军正是联盟民众的希望,成为引导他们斗争的精神座标,海内斯方面更会兴风作浪,在联盟民众中制造矛盾,点燃民族复仇的火焰,并挑动联盟的元老会发动各城邦的起义,到那时,我们将不得不将大量的精力和军队放置到镇压联盟起义、压制民众反抗上,这样一来,联盟反而会成为制约我们行动的包袱和束缚,削弱了我军的实力。
只要桑文的军队仍然存在一天,我们就不宜着急得到联盟——只有击垮了桑文的军队,才能击垮联盟的独立精神和自由意志,让失去希望的联盟民众乖乖服从帝国的统治,届时,我们再实行仁政与铁律并举,将顺利把帝国的治权施达联盟的每一寸土地!”
我缓了口气,用目光扫视了一下诸将因逐渐被我说服而露出钦佩神色的脸,才接着说道:“若先取多提尔,固然可以联合薇薇安与贝尔蒙的部队合击桑文、夺取王国,但再次以大军进驻多提尔,同样会造成王国民众的不安与疑惧,不利于统治。目前在多提尔的帝国军之所以能够与王国国民保持良好的关系并获得他们的支持,一方面是由于薇薇安的影响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桑文的入侵行为引起了王国子民的同仇敌忾之心,如果我们现在消灭了桑文军,使帝国军与王国失去了共同的敌人,就会把原本就存在帝国军与王国民众之中、被桑文的侵略行为所掩盖的矛盾一下子暴露出来,若加上沙杜夫与艾提芮亚从中作梗,甚至还可能因而激化,影响了我军进兵海内斯与联盟的进程。而且,若我们用兵多提尔的话,艾——沙的军队同样会从我军后方骚扰,甚至截断我军的补给线。
若首先夺取海内斯,虽然面临的军事压力最大,但所要面对的民间抵抗却最小。因为海内斯是一个以商人为主的城邦,商人重利而轻义,国家观念素来淡泊,对海内斯的人们来说,受谁的统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影响他们的生计,加上海内斯历史上曾经数度易主,并在很长时间内与帝国保持着宗主国的关系,最后还放弃了独立的主权成为帝国的一部分,而自艾提芮亚宣布独立至今也不过数年而已。因此,民众对帝国的统治并不排斥,对艾的政权也缺乏认同感。我们现在对海内斯用兵,实质上还是属于帝国内战的范畴,民众并不会把我们当作侵略者,反而会有所期待——毕竟朕也是出身海内斯的,他们对朕的欢迎远远多于抵触的情绪吧?我们一旦拿下海内斯,将免除后顾之忧——不论联盟还是王国,将失去任何军事支援。然后我们再顺势举兵西进,消灭桑文、占领王国,继而引兵东南,入主失去精神支柱与向心力的联盟,完成我神圣法拉蒂斯帝国统一南大陆的大业!”
说到这里,我提高了音量,以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只要攻克海内斯,天下大局将定!”
言罢,诸将俱诚服跪叩:“陛下英明!”
※※※※※
会后,我留下了孟斐斯,握紧他的双臂,用诚恳的目光直视着他的双眼说道:“大哥,愚弟有一不情之请……”
“陛下……臣惶恐!陛下但说无妨,孟斐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孟斐斯以惶惑的声音答道。
“我知道大哥一直渴望南征,”我有点为难地说道,“但我希望大哥这次能够放弃出征,负责镇守帝都!一方面,这次我只带二十万精兵南下,余下的部队需要由大哥率领返都,进行休整、重编并妥善安抚这些归家的将士和伤员;另一方面,目前帝都缺乏可以主持大局的将领。而我只信任你——帝都的防卫少不得大哥,我军的补给线也需要大哥的操持与打点,只有大哥才有能力为我帝国南征军确保一个巩固而安全的后方!再者,有些事情,只能交由大哥去处理……”
孟斐斯却轻舒了一口气,以释然的声音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此事陛下何必作难?我不是第一次留守后方了,虽然站在前线与敌军厮杀是军人的渴求,但保卫后方同样具有莫大的挑战性,而且从梅因斯特时代开始,我已习惯于从事防务与善后工作了,最初只是迫不得已,后来却是甘之若饴!而且,多年来,我不仅积累起这方面的宝贵经验,也从中获得了更多的趣味。不怕陛下笑话,我发觉自己越来越喜欢这种工作了,甚至比上前线杀敌更有兴趣与热情!”
他随即拍了拍胸口,豪迈而爽快地说道:“帝都的防卫全权交由愚兄负责就是了,请陛下放心去攻城掠地吧,我保证给陛下一个绝对安全的后方!”
虽然孟斐斯语气轻松,但我却知道相较之后方防卫的枯燥与烦琐,他其实更愿意在战场上迎击敌军、建立武勋——战士对战争的渴求,犹如烙刻在这一代帝国军人身上的生命印记;战场对战士的呼唤,与他们体内激荡奔流的热血、燃烧沸腾的热情彼此遥相呼应……
孟斐斯是从实战中成长起来的名将,与阿泽利奥同以勇猛著称,而他那种来自沙漠的粗犷之风与彪悍之气,更为他赢得“沙漠之虎”的美誉。尤为难得的是,他兼具了前线指挥官与后勤统筹军官的素质,对于后一种素质,正是帝国大多将领所欠缺的,因此,我很多时候不得不倚重他这方面的才能,这也是我将他倚为帝国重臣与军中股肱的原因。孟斐斯也因为清楚了解到自己在军中无人能替代的位置和重要性,才一再压抑自己身为战士的热血与欲望,以在后方默默的辛勤付出来为帝国的胜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我虽然明白他的委曲,却没有说过多无意义的抚慰之辞,只是用力地拥抱了他一下,诚恳地说道:“兄弟,难为你了……”
孟斐斯却爽朗地笑道:“陛下言重了!陛下单独留下我谈话,相信还有一些特别的事情要交待吧?”
孟斐斯是一个粗中有细的人,而多年的兄弟之交、君臣之谊不仅让彼此培养起一份深厚的感情,也让他对我知之甚深,因此我对他能够猜测到我的用心丝毫不感到讶异。
我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有几件事需要兄弟费心的。首先,你回帝都后,要亲自监督帝国舰队的建造,从军舰到人员的培训都要加快进程,不仅要抓好常规战舰的编制,而且要尽量装备更多数量的特种战舰——那支从新帝国建立开始就着手准备的、以魔晶石与玄武铁矿为主要材料建造的‘火凤舰队’将成为决定未来南北战争的关键,是帝国取胜的秘密武器!
其次,我要你向西蒙转达我的口谕,让他密切注视北国的动向,尽可能地搜集关于特兰奇斯帝国的一切情报。第三件事,你代我以帝国的名义向南大陆发布征兵令,尤其要尽量争取那些实力不弱却一直观望中的、具有特殊禀赋的种族的支持——我最渴望得到的是那支隐居在截天山脉云顶高原、原火龙王国的飞龙骑兵。在财力方面,我会让国务卿尽量配合你,而樱征家也不会吝啬提供金钱的;而在军事与情报上,军务卿也将给予你毫无保留的支持!大哥,我这是再次将万斤重担压到你身上呀!我知道你与西蒙素来不知,但这次我希望你能够暂时放下成见,与他和衷共事,只有你与三卿团结一致,才能形成足够的合力以应付特兰奇斯这一帝国最大的强敌!”
“陛下放心,”孟斐斯恳切地说道,“我虽然一向看不惯那只毒蝎子的行事作风,却对他作为军务卿的能力绝无异议,加上有幽哈苏大人居中调停,我们之间并未在公事上发生严重的对立与冲突。今后,为了帝国的大业,我会尽量收起对那只毒蝎子的厌恶之情,与他配合主事的!只是,陛下要得到飞龙骑兵的协力,恐怕并不容易呀!”
我微笑着答道:“我并不强求,只是尽人事罢了。如果飞龙骑兵的龙将们是识大体的话,他们会明白倾巢之下岂有完卵的道理的;如果他们是心思狭隘之辈,我也不会将过多的心思与期望摆在他们身上。我将修书一封——你只要派一名值得信任的话术师把我的手书送上云顶高原就行了,余下的就要看他们的态度了……”
火龙王国不仅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国家,而且是一个相当神秘的国度,但那里却拥有一支号称大陆最强兵种的飞龙骑兵,传说中在“百灵战争”时,他们曾经宣誓效忠于“圣王”却背弃了盟誓,而当百灵战争结束后,这个全盛时期曾拥有数百万人口、二十万飞龙骑兵的国家却突然灭亡了,四大龙将则带领余下的三十万火龙子民与只剩下两万余名的飞龙部队隐居在人迹罕至、飞鸟绝迹的云顶高原上,从此过着与世隔绝的化外之民生活。
而火龙王国自此已是名存实亡,仅仅留下了一个徒具象征意义的符号而已,火龙王国神秘亡国的原因也成了千古悬谜。有人说,这是因为火龙王国背弃了与“圣王”的盟约而受到的诅咒,也有人认为是由于当时四大龙将之间暴发了内战而导致亡国的——至于真实的原因,则已是无从稽考了……飞龙骑兵的后裔因为居住在截天山脉南麓高地、人烟稀至的云顶高原而甚少为外界所知悉,加上数百年来飞龙未再出世,更由于年代的久远,因此人们普遍认为所谓的“飞龙骑兵”只是一个神话传说罢了,并非真实存在于世间的事物。
我却笃定神秘的飞龙骑兵是真实的存在,而且仍然隐居在云顶高原上——当年卡洛斯军中第一个被我斩杀于马下的将领阿当斯所使用的正是飞龙骑将亚汀·伯耐特的成名绝技“消失的龙枪”,亚汀的佩枪“闪龙”在阿当斯死后已被我赐予修·贝尔蒙;而飞龙骑兵或许将因我而再次出世,因为他们仍然受到当年与维坦老师的盟誓所束缚——只有我这个“圣王”的后继人才能够让他们履行盟约以解除千年的诅咒,但这点我并未向孟斐斯点破。毕竟事隔千载,变数难料,我也并没有十分的把握,因此不想给孟斐斯过多的期望,这样只是徒增他的压力而已。
孟斐斯无暇猜测我的心思,此时他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陛下这次出征需要动用帝国舰队吗?还是直接调用‘火凤舰队’?这几年经营下来,不仅帝国舰队的建设成就斐然,就连舰队的灵魂与核心——‘火凤舰队’业已初具规模,所欠缺的只是实战而已,或许这次可以让它们参与,以取得实战方面的经验,而且,它们对陛下攻克海内斯甚至占领拥有漫长海岸线的联盟,也是助益菲浅的。”
我摇了摇头答道:“帝国舰队是帝国对付北国的秘密武器,岂能轻易暴露于世?而且这些海军将士均是从西部海岸城邦国家富于海战经验的水手中召集的,实战方面的问题不大。更何况,杀鸡焉用牛刀?贝卡联盟纵然拥有南大陆最强之一的海军,但如今她在陆地上却是一个不设防的国家了,只要我帝国军攻下联盟各邦,取上陆地上的霸权,失去大陆依托的海军除了投降一途外,根本毫无作为。
而海内斯虽然拥有全大陆最优良的海港之一——‘美神的臂湾’,但并没有建立与之相媲美的海上军事实力——她的海军甚至连西方的小国还不如,也远远落后于她本已孅弱的陆军。但我并不打算放弃对海内斯的海上攻击——想当年,我还在海内斯的时候,帝国就是从海陆两方面实施封锁,既而拿下这座孤城的。”
“那……陛下的打算是……”
目中闪过计算的精光,我诡笑道:“我国距离海内斯最近的海港应该是辛加纳吧?那里驻有我帝国地方水师三十艘,封锁‘美神的臂弯’已是绰绰有余了……而且,我将召回驻留在喀什特的‘七色彩虹’其中四部,让他们尽快南下与我南征军会师——我需要他们的力量替我收复海内斯,尤其是‘蓝色星云’在制空权方面的优势……今天,我不仅要故伎重演,而且将从海陆空三方彻底碾碎海内斯的防卫力量!”
“陛下英明!”孟斐斯雀跃地叫了声,然后坚定地承诺道,“而我也一定会竭尽全力完成陛下交托的任务的!”
“亚历,你还是有所保留呀……”孟斐斯退下后,艾莎芙倪雅笑着对着我说道。
我也笑着应答:“龙骑潜踪,圣王盟誓,千年约束,宿命之偿。”
“此其一!”
“昔日兄弟同袍,今因魔化反目,若得圣光普照,终可重修旧好。击败桑文非我目标,令其归依是我所要。只要让在联盟颇孚人望的桑文迷途知返,帝国可轻松统治联盟,无需担心因联盟人心不稳而危及帝国的长治久安以及未来与北国之争。”
“此其二!”
“没有了……”我摊了摊手,故作轻松地笑道。
“还有的!你隐瞒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圣贝法亚却毫不放松地紧盯着我说道,“你让孟元帅回师镇守帝都,有着更深的考虑!你是在为你万一发生意外而作出身后的部署——我想,你有点象在交代自己的后事……你认为自己很可能将无法突破魔族天劫,因此,你才迫不及待地举兵南下,以期迅速统一南陆,并安排你信任的大将牢牢控制住帝都,预防一切可能因你的离去而衍生的不测变数——你要用你最后的生命为皇后、为帝国创造出一个最有利的局面!”
“既然教宗阁下已经知道了,那还用我说明么?”我不由苦笑道。
我掀开了帐帘,凝望着一直连绵到帝都方向的营帐,沉默了好一会才以幽幽的声音接着说道:“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以我可能剩下不多的生命,尽我最大的绵力……为我帝国子民,为了那些我深爱着的女子……”
“亚历,魔族天劫并非不可战胜的厄运……”
“但也可能是我无法跨越的生命壁垒……”我转过身来,略带苍凉地说道,“艾莎,去帝都吧——随孟斐斯一起去帝都!在那里,有我帝国最忠贞之士的守护,远比跟在我身边安全……”
“我不走!”艾莎芙倪雅坚决地摇了摇头,眼神中有着不容动摇的决心和意志,“让我跟在你身边!我活着的时间也不多了,让我陪你走完人生最后的一程吧……你我的命运已彼此交缠在一起——或许同生,或许共死,这也是艾莎最大的荣幸……”
“艾莎……”
我不由动容,方想劝说什么,却听侍卫急急跑进来禀报:“陛下!使者……陛下,来自妖精森林精灵王国的精灵族使者有急事求见!”
“精灵族的使者?快请!”
我不由一怔,一时弄不清精灵女王为何会在此刻派使者过来……难道精灵王国有变?只得暂时将与艾莎芙倪雅的谈话搁置。
这时,侍卫已把一名一身褐衣、褐披风装束,脸部几乎全部被遮掩在又大又尖的窄边帽内,模样象个刚发育的小男孩的人引进帐内。
“尊贵的精灵族朋友,女王陛下命你前来所为何事?”我迅速打量了一下来人,也不客套与寒喧,立即发问直奔主题。
来人摘掉尖顶帽,露出缀有星月形紫红耳坠的尖尖耳朵与柔美至极的容颜,一头绿色发丝亦如流水般披肩而下——她用亮晶晶的俏目凝视着我,口中却兴奋地叫唤道:“亚历哥哥!”
我审视着那张依稀熟悉的美丽脸庞,终于认出女子是谁,不由夺口而呼:“呀,莎莎……怎会是你?”
,风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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