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圆满盯着那面粉小鸡,哽咽道,“我也以为她是晚上睡不着,所以到客栈里去晃悠了,可是我找遍了整间客栈都没有她的影子。”陈圆满张开握紧的拳头,手心中静静躺着一只红珊瑚的耳环,“我在客栈外找到了她的耳环。”
“她失踪了?”花满楼问道。
陆小凤不笑了。
红珊瑚耳环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妖艳,陆小凤只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东西拥有如此惊心动魄的色泽。
是鲜血。
☆、第三十九章
当晚,一贯为人低调的花满楼破天荒地动用了江南花家七少爷的身份,下令让方圆百里之内花家产业下的商铺派出所有人员,出动寻找陈有馀的下落。
晋城中最大的花记米铺的店老板费了很长时间,来说服自己相信眼前这个语气温和,说话却半点不容置疑的年轻公子竟然是他大大大老板的小儿子,他看上去可完全不像个盲人啊。刚才敲门的时候自己脾气急了些,说了几句重话,回去大大大老板会不会炒了自己鱿鱼啊?店老板心里七上八下地乱吊水桶,对于花满楼的命令自然是不敢有丝毫含糊,于是几百个人在夜色中匆匆骑着快马,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
不知道要找的这个小姑娘跟七少爷是什么关系?店老板暗自揣测着。
“老板,不知您有没有厚实些的披风可借我一用?”花满楼临走的时候,忽然转身问了这么一句。
“有有有,七少爷您稍候,小的这就去给您拿。”老板忙不迭地应道,心说就算是没有,只要您老人家开口说要,我就是现织也能给您织出来!
“多谢老板。”花满楼道了谢,拿了披风匆匆离开。待到老板点头哈腰恭送了半天,再抬起头来,发现早已不见了花满楼的身影。
“这七少爷还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啊,没下人扶着也能走这么快?”老板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觉得今天晚上是见着了真神。
陈圆满因常年在外行医,常有乞丐找她治病,而她也曾在机缘巧合之下救过丐帮的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因此与丐帮也算说得上几句话。此时在山西,她人生地不熟,也没什么势力,只能依靠丐帮帮众助她寻找妹妹的下落。
丐帮的几个小弟子答应了她的请求,瞬间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陈圆满望着头上那几颗寥寥的星和惨白的月,心中纷乱如麻,爹爹已经失踪多日,音信全无,当有馀那沾了鲜血的耳环赫然出现她眼前时,她的脑子里“嗡”的一下便一片空白。
她该怎么办,眼前这条路,好像越走越看不到希望……
肩头忽然落下温暖厚重的感觉,陈圆满茫然地抬起头,发现是花满楼在为她披上披风。
“夜间风大,这披肩是管店老板借的,你先披上。”花满楼柔声说道。
“多谢七哥。”陈圆满因为刚刚哭过,声音略略有些喑哑。
花满楼听着很是心疼,便劝道,“圆满,不如你先回客栈去等消息。”
陈圆满苦笑道,“现在这种情况,我又如何能坐得住?七哥你先回去吧,你不是跟老板说有了消息就到客栈去通知么,我想再找找。”
“如果找到了他们自然会好生照顾有馀,如果找不到,任何消息对于我们来说都一样,我坐在那里等也没用。”花满楼说出了实话,“既然你要找,那我就陪你找。”
“七哥,会是青衣楼的人么?”陈圆满低声问道。
之前陈有馀已经被青衣楼的人绑架过一次,好歹有陆小凤在,可是这次……她简直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会发生什么事。
花满楼道,“陆小凤已赶到珠光宝气阁去了,如果独孤一鹤真的是青衣楼楼主,这事与青衣楼有关,他一定能问出来的。”
“就算问不到,也希望陆大侠可以安然无恙地回来。”陈圆满祈祷道。
她刚刚看到陆小凤红着眼睛,攥着一个面团似的东西冲了出去,说是要去珠光宝气阁找独孤一鹤算账。她和花满楼本也想和他一起去,好有个照应,但陆小凤坚持自己一个人去,说西门吹雪一定在那里,让花满楼陪着她赶快去周围寻找陈有馀的下落。
陈圆满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感叹,虽然妹妹和他每次见面,十次有八次都在吵架拌嘴,但是他当真是十分关心妹妹的。独孤一鹤的武功若真的如传闻般已臻化境,陆小凤此去必定艰险万分,她已承受不住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和朋友了。
一时间,空气中全是凝重的气息,花满楼微微叹道,“上天总是眷顾陆小凤的,舍不得他死掉,有馀也是,所以这一次他们也一定都会逢凶化吉的。”
天边的乌云忽地飘了过来,遮住了大半个月亮,一瞬间夜色更加暗了下来,陈圆满的心,也跟着暗了下来。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
陆小凤施展轻功,真如凤凰一般飞掠在大道上,片刻间已来到珠光宝气阁外的小河前。不同于阁内温暖,此处的河水因天气寒冷已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光滑而寂静,而陆小凤的心却紧紧地揪着,越靠近珠光宝气阁,他的脚步便越沉重。
他在害怕。
陆小凤心里自嘲道,“没想到啊没想到,陆小凤你也有如此怂包的一天。”
然后他看到了西门吹雪一身白衣,缓缓从珠光宝气阁的大门走出来,面无表情,手中握着乌鞘。乌鞘上的血,已经被西门吹雪吹干了。
陆小凤的心蓦地一沉,僵硬地扯出了个微笑,说道,“看来你还不像个死人。”
“你讲的笑话越来越无趣了,”西门吹雪抬了一下眼皮,冷冷道,“死的是独孤一鹤。”
“你真的杀了他?!”陆小凤睁大了眼睛。
“怎么,你想不到?”西门吹雪道。
“我本以为你至多能和他打平手。”陆小凤此刻已完全没有心情开玩笑。
“我也没想到,他竟会死。”西门吹雪的声音中,有着比杀苏少英时更多的惋惜和落寞。
西门吹雪确实找到了独孤一鹤。二人过招,西门吹雪三次出手,三次被封死。
这世上所有的剑法本都有破绽,而能连剑法的破绽都一一自行补上的人,西门吹雪心里很清楚,他是杀不死的。
他若杀不死独孤一鹤,他便必死。可西门吹雪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独孤一鹤在出到第三十招的时候,剑法忽然乱了。西门吹雪能清楚地感觉到独孤一鹤的内力忽然就萎顿了起来,以独孤一鹤的实力,只有一种可能,想必独孤一鹤在与他交手之前,已经跟别的高手恶战过一场。
“他死之前有没有说过什么?”陆小凤问道。
“他连说了两遍‘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西门吹雪眼神放空,似是在思考独孤一鹤明白了什么。
陆小凤忽然拔腿往珠光宝气阁跑,西门吹雪叫住他,“你做什么?”
“有馀失踪了,我要进去找找看有没有线索。”陆小凤说道。
******
陈圆满和花满楼完全没想到,他们会在城郊的桑树林外碰到熟人。
而熟人们已经在小酒馆里打了起来。
“陆小凤,怎么回事?”花满楼问道。
“西门吹雪杀了独孤一鹤。”在陈圆满和花满楼震惊的神色中,陆小凤又解释道,“峨眉四秀坚持要为师傅报仇。”
“独孤一鹤死了?那有没有我妹妹的消息?”陈圆满急道。
陆小凤摇了摇头,表示一无所获。
只听得孙秀青大喊一声,一剑刺向西门吹雪,“你说我师父是青衣楼第一楼楼主?!你是不是疯了?!”
石秀雪也已急了,骂道,“我二师姐这么喜欢你,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退下去,莫逼我拔剑!” 西门吹雪听到这话,似也有一瞬的微怔,微微后退,躲过了孙秀青的怒剑。
而石秀雪的剑已经送了上去,西门吹雪对她可没有对孙秀青那么客气。她只觉肘上一麻,双剑已到了西门吹雪手上。
孙秀青一剑未刺中,觉得自己甚为没用,眼含泪意说道,“我师父这次到关中来,就是因为得到一个消息,知道青衣第一楼就在……”
“铮”地一声,一道蓝光自酒馆窗外射入,打入了孙秀青背部,她整个人连痛声都未来得及发出,就已朝着西门吹雪倒下去。
“二师姐!”石秀雪大惊,连忙欲破窗而出,追踪释放毒针的人,哪知陈圆满心系妹妹安危,任何线索都不放过,此时竟比石秀雪还快上一步。她抢先追到窗边,因速度太快,第二道蓝光朝她射来的时候,她竟完全来不及闪身躲避,一瞬间便着了道。
“圆满!”花满楼接住陈圆满软软倒下来的身子,一贯的从容不迫早已无影无踪,只剩心急如焚。
“此毒不可坐以待毙,必不停奔跑以散毒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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