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恋人

第31章


  陆凡一不说话,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宁愿选择死。”
  他的样子怎么看都让欧阳嘉觉得不对劲,语气也变得有些不耐烦:“案子已经结了,别再疑神疑鬼了。”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真希望是我想多了。”他舒了一口气,看起来精疲力竭,“你先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欧阳嘉离开后,没过几分钟,他的手机突然响起。
  “喂?”他接通。
  “是我,田恕恕。”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你现在能过来一下吗?我在医院。”
  “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有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不能。”田恕恕语气坚决,“是关于马文的。”
  “什么?”陆凡一猛地直起上身,“好,我马上过来。”
  坟岭医院护士值班室,田恕恕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陆凡一,视线却早已穿透他的身体,飘向远方的某处。
  “我第一次见到马文,是在1994年,那时候,我正好十二岁。那一年,舅舅去世了,我被舅妈从家里赶了出来,无处可去,只好孤身一人回到坟岭村。”她以温柔清澈的声音开始叙述,“我习惯了,反正被人欺负已经不是第一次。”
  “你说的被人欺负是……”
  “以前,村里的孩子找到机会就会抓着头发打我,叫我野种,说我是个不祥的女人。”田恕恕试着放松表情,“搬到这里后,我以为会好过一点,可实际上,情况并没有什么改变。”
  随着田恕恕的讲述,陆凡一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十八年前的坟岭村,那时候的田恕恕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
  “喂,野种,滚开,晃来晃去的干什么?”一群挑衅的男生在放学路上用石头砸她。
  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所有情绪逼入水汪汪的大眼睛,低着头,走自己的路。
  “看什么看,真是的。”那些男孩子把她推在地上,抓住她的头发,“我们说错什么了吗?你本来就是个不祥的女人,没有爹妈的野种,也不知道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就是!你们瞧瞧她那张脸,长得就像靠屁眼吃饭的!”
  “哈哈哈……”男孩子们夸张地大笑起来。
  她不敢反抗,任由他们抓着头发,低声抽泣。
  “喂,臭小子,住手。”一个少年扔了自行车,冲上去,“又在欺负人。”
  几个人像斗鸡一样噼里啪啦地打在一起。这样的打架一点也不壮烈,胜负毫无悬念。
  “马文,你闹什么闹?要不是看在你父亲是派出所所长的份上,打不死你。”那群人在少年身上啐了一口,最后骂骂咧咧地离开。
  “你没事吧?”田恕恕连忙跑过去扶他,却被马文一把甩开。
  “怪不得大家都叫你祸害,你果然是个不祥的女人。”马文的嘴角被打破,疼得直吸气,捡起书包扔在车篮里,推起自行车,骑上就走。
  瓢泼大雨随即落下来,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凄风苦雨中。田恕恕沿着泥泞的小路往前走了一会儿,发现一个人推着自行车站在路中间,整个人淋得像落汤鸡。走近一看,竟然是马文。
  “喂,快点上来。”他看起来像是在跟自己怄气。
  “你?”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喂,你是木头吗?还愣着干什么,快点上来啊。”
  刹那间,仿佛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她低头的瞬间,眼泪涌出来,轻声说:“谢谢你。”
  “你别想多了,只是顺路而已。”他不以为然地一撇嘴,小声咕哝:“蠢得像根木头。”
  自行车在雨中艰难前行,雨越下越大,四周白茫茫一片,两人只好停下来,站在屋檐下避雨。
  “雨不知道要下多久。”百无聊赖之际,她伸手去接从屋檐落下的雨水。
  “应该很快就会停的。”马文站在她旁边,也伸手去接雨水,“很好玩呀!”
  天渐渐地黑下来,茫茫雨雾中,突然出现一个手持雨伞的身影,越来越近,马文欣喜地叫起来:“哥,我在这里。”
  来的人正是马亮,他走到屋檐下,收起伞,露出一张温文尔雅的属于少年的俊脸,衬衣长裤包裹着他英挺修长的身躯,乌黑浓密的头发湿漉漉的。看到马文身边的少女,他愣了一下,很快就收回视线,把另一把黑色的长柄伞递给马文,皱了一下眉:“你的脸怎么回事?”
  “骑车摔了一跤,没事。”马文摸了摸肿起的脸颊,不以为然地笑起来。
  “走吧!”马亮简洁明了地说。
  “哥。”马文努努嘴,小声示意旁边的女孩子没带伞。
  “你们走吧,不用在意我。”田恕恕连连摆手,尴尬极了,“雨一会儿就停了。”
  马亮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乌沉沉的天空,声音清冷:“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我送你回去。”
  “那我走了。”马文挺直腰杆,微微挺起胸膛,一手撑着伞,熟练地骑上自行车,回头看了田恕恕一眼,笑着说,“喂,木头,你要心存感激哦,我哥他是座大冰山,平时不轻易帮人的。”车子在泥泞中一晃,他“啊”地大叫了一声。
  “小心点。”马亮在后面不放心地叮嘱。等自行车消失在白茫茫的雨雾中,他撑开伞,说:“走吧!”他沉沉的目光无法令人联想到内心任何的情绪。
  两人走进铺天盖地的雨幕中。一路上,谁也没有开口,黑色的雨伞遮住两人的身影。
  时光的影子一点一点地在这座小山村滑过,也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田恕恕和马文成了恋人,这是瞒着所有人的秘密往来,他们连马文的父亲马所长都瞒着,一直小心巧妙地保持着恋人关系。
  而对于马亮,两人一直保持普通朋友关系,直到后来,两人都进了坟岭医院,一个成为主治医生,一个成为护士,这才在朋友的身份上又加上了一层同事关系。
  田恕恕站在窗边,眼神定定地凝视窗外,讲述这段往事,让她神色中露出一抹遗憾和孤独的气息。她一直对马文的失踪无法释怀。
  陆凡一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劲。田恕恕大半夜找他过来谈马文的事,应该不仅仅是想找人倾诉那么简单。他现在只想尽快弄清楚,她找他过来的用意。
  “马所长为什么一直想把你赶出村子?”他突然发问。
  听陆凡一这么问,田恕恕苦涩一笑:“不仅是他,全村的人都觉得我是个不祥的女人,因为我父母、爷爷都死于三十年前的那场瘟疫,我奶奶诅咒全村的村民死无全尸,至今还被关在拘留室。我出生在瘟疫中,出生的时候身上很可能就携带瘟疫病毒。”
  马所长担心的果然是这个,陆凡一心想,怪不得他千方百计想阻止自己的两个儿子和田恕恕接触,并且想尽办法要把她赶出村子。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呢?”陆凡一还是决定问出口。
  田恕恕用力吸了一口气:“不说我心里不好受。毕竟马所长的死,我也有责任,如果我听他的话,早点离开坟岭和马文断绝关系,也许他就不会做出这么多的错事,马文也不会至今仍然下落不明。”
  “很意外吗?”他观察她的表情,“知道马所长杀了那么多人,是为了保护村子。”
  “我做梦也没想到,他会用那么极端的手段逼我离开。”她沉默了一会儿,痛苦地皱起眉,“他是为了逼我离开才杀人的。但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做这种事,他可是个警察啊。”
  “一个人永远无法理解另一个人的想法。”
  “是啊!”她垂下头。
  “对了,明天马所长的葬礼,你会去吗?”他多嘴问了一句。
  她点点头。
  第二天一大清晨,陆凡一和欧阳嘉早早地来到坟岭山上。山上冷冷清清的,村里人知道马所长是凶手后,都退避三舍,避之唯恐不及,没有人愿意来送这位老所长最后一程。
  马亮和田恕恕站在山腰上,他们身旁放着一口实木棺材,里面安放着马所长的遗体。对于坟岭村这种贫困山区,因为没有条件实施火化,一直以来都实行土葬。
  看到陆凡一和欧阳嘉,马亮没有说话,只是朝他们点点头,眼睛里流露出浓浓的悲伤和痛苦。
  “墓地选好了吗?”欧阳嘉问。
  “我帮着选的。”田恕恕眼睛红红的,“还没开始挖。”
  “那就赶紧干活吧。”陆凡一挽起袖子,拿起铁锹开始掘土。马亮也默不作声地一起挖土。两个小时后,一个长约两米,深约一米五的墓坑总算是挖好了。
  这口实木棺材是马亮花了不少钱连夜从邻村运来的,结实,但也沉重。陆凡一、马亮、欧阳嘉、田恕恕四人各抬着棺材的一角,才勉强把棺材抬起来。
  好不容易把棺材移到墓坑上方。“慢点慢点!”陆凡一担心田恕恕和欧阳嘉吃不消。
  田恕恕咬着牙,双腿直打颤,终于手还是一滑,一个趔趄摔在地上,而另一侧的欧阳嘉原本就有些吃力,田恕恕这边一松手,整一侧的重量全部压在她的肩膀上,她紧接着也摔在地上。这下可好,棺材斜过来,砰一声重重地砸进墓坑中,连带着把陆凡一和马亮也拽倒了。
  四个人坐在地上,默默地喘气。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地底下传来,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墓坑的地面突然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四个人连同棺材一起掉了下去。
  等四人陆陆续续地清醒过来,只见四周一片漆黑。
  陆凡一拧开手电筒,灯光下,只见马所长的棺材就落在他们旁边,棺盖上落满了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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