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恋人

第34章


  透过实验台的缝隙,陆凡一看到来人的脸上长满浓密的绒毛,一侧脸颊高耸,另一侧凹陷,鼻子和嘴巴似乎都被硫酸腐蚀了,露出尖利如狼的牙齿,粉红色的牙龈整个儿暴露在空气中,不对称又狂躁的眼睛里燃烧着压抑的痛苦,他的身上穿着一件脏污的袍子,因为穿的时间太长,早已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空气中立刻充满了一股潮湿污秽的味道,臭得就像肮脏的野狗。
  陆凡一脑子中的第一反应就是传说中的深山野人,绝对没有比这个更贴切的形容了。
  怪物大步朝他们所在的实验台走过来,田恕恕想尖叫,但声音梗在了喉咙。陆凡一握紧枪,摆出了随时准备放手一搏的架势。
  随着怪物的走近,那股污秽的臭味更加浓烈了。田恕恕被臭味熏得透不过气,头稍稍向另一侧扭过去,没想到,额头撞到了实验台上,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呯。”
  怪物浑身一震,他察觉到了墓室里有人,立刻从喉咙深处发出野兽般的浑浊嗓音,眼睛里射出凶狠的光芒,顿时,向田恕恕所在的试验台扑过来。
  “啊!”田恕恕大叫一声,脑中一片空白,从实验台下爬出来,惊恐地在石室内逃跑。
  怪物紧追不舍,嗤着白森森的牙齿,喉咙里发出沉重的咆哮。
  马亮一看这情形,哪里还顾得上躲藏,毫不犹豫地从实验台下爬出来,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陆凡一握着枪,站在马亮旁边,想开枪,却又怕伤到田恕恕。
  田恕恕在本能的支配下,只能用拿到的任何东西砸他。慌乱中,她抓起实验台上的试管乱扔一气。试管中的化学液体灼伤了怪物的眼睛,他狂躁地大喊着,捂着眼睛,跪在地上。
  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马亮大喊:“恕恕!”他立刻冲过去,紧紧抓起她的手,远远地躲开野人。
  听到“恕恕”两个字,蹲在地上的怪物浑身一僵,缓缓地站起来,瞪着通红的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远处角落里的两个人。与此同时,欧阳嘉手中的枪响了,打中了野人的肩膀,血立刻涌出来。
  怪物仿佛浑然不觉,仍然一步一步向田恕恕走过去。
  “你再往前走一步,我这次不会再手下留情了!”欧阳嘉心里怦怦直跳。
  眼看着她又要开枪,陆凡一飞快地阻止了她,低声说:“他是马文。”
  “你说那个怪物是……马文?”欧阳嘉绝不敢把照片上干净纯朴的青年和眼前这个肮脏恐怖的怪兽联系在一起。
  怪物走到田恕恕和马亮跟前,露出丑陋的微笑,伸出毛茸茸的手,试图触碰田恕恕的脸颊,仿佛怀着百般的温柔。
  “啊!”田恕恕吓得尖叫。
  马亮上前一步,挡在田恕恕跟前,毫不退缩地盯着面前的怪物。盯了几秒钟,他的脸色慢慢变得惨白,嘴唇微微颤抖,试探着轻唤:“阿……文?”
  怪物通红的眼中忽然涌出泪来,嘴里嘟嘟囔囔,却因为七年没有开口说话,说不出一个完整的词语。
  “你刚刚说,他是谁?”田恕恕伸手拽住马亮的胳膊,突然激动起来,“你刚刚叫他什么?”
  “阿文。”马亮眼中闪动着泪光,“他是阿文。”
  田恕恕看着面前的怪物,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绝不敢相信自己记忆中英俊的脸庞变成了眼下这个恐怖的样子。停顿了五秒钟后,她突然冲过去,紧紧抱住他,哭着喊出来:“阿文!”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刻骨的思念在被恋人拥抱的那一刻几近崩溃,马文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两个字:“恕……恕。”
  他突然犹豫起来,田恕恕知道他在想什么,双手抱得更紧:“阿文,不要离开我!”
  马文开始哭泣,布满伤口的上身开始瑟瑟发抖。他的指甲污秽残缺,周身每一个角落都透着悲伤和忧郁。
  马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像是突然进了沙子似地伸手揉了揉眼睛。那一刻,他距离他们明明只有一臂之遥,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陆凡一和欧阳嘉收起枪,走到三人身边。
  马文慢慢地推开田恕恕,他逐渐恢复了语言能力,指着陆凡一和欧阳嘉,问马亮:“他们是谁?”
  “是警察,来调查村里的谋杀案。”马亮深深地叹了口气,“阿文,坟岭医院有个护士被吸干了血,是你做的吧?”
  马文愣了一下。
  “难道坟岭村被‘该隐病毒’感染的人,除了你还有第二个人吗?”马亮平静地说,“我很后悔,七年前不该同意你来这里做实验。”
  “等一下,你……你知道马文在地下做实验?!”田恕恕瞪眼看着马亮。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隐瞒你了。”马亮低着头,就像在陈述自己犯的滔天大错。
  “你知道的,大家都怀疑你身上有三十年前瘟疫的病毒,父亲也极力反对你和马文在一起,这件事一直是马文心中永远的痛。七年前,你请我和马文去你家玩,我们无意中在你家箱子最底下发现了一些地图以及日文资料,马文觉得好奇,就趁你不注意偷偷带回家了。从那时起,马文开始钻研日文,他逐渐看懂了资料的内容,告诉我这是731部队细菌实验的研究资料,而那些地图则是一个地下墓葬的路线图。马文推断在坟岭山下,藏着一处731部队的实验室,正是这个实验室里的细菌,导致了村子的瘟疫。”
  “哥……”马文想打断马亮的话,可马亮冲着他摆了摆手,继续说。
  “马文知道你身上遗传的,一定也是这种病毒,所以他想重新回到地下研究病毒疫苗,因为只有彻底治好你的病毒,父亲才会允许你们继续来往,你们的爱情才有希望。马文怕父亲和你担心,恳求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就当成是他和家里吵架后的离家出走一样。同时,他还拜托我定期为他送食物,我也答应了。不过我每次送东西时,马文都不肯见我,我也只能把东西放到门口……”马亮说着低下头,眼圈也湿润了。
  “马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田恕恕急了,眼泪簌簌地往下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马文也止不住地落泪,艰难而缓慢地说:“病毒随时可能在你身上发作,父亲也因此不让我们来往。”说着,他从污秽的袍子中取出一个粉红色的试管,交给田恕恕,“七年了,我终于成功了!”
  “你研制出了病毒疫苗?!”马亮看见试管惊呼。
  田恕恕接过试管的同时,轻轻摸了一下马文溃烂的手。
  马文一下子把手缩了回来,摇摇头:“我为了弄清‘该隐病毒’的特性,只好用自己做实验体,现在,我已经成为一个怪物了。”
  “什么?你在用自己做实验?你傻啊!”田恕恕急得哭出来。
  “我没办法,要弄清病毒的特性,单靠小动物是不行的,最后必须以人体做实验体。所以……这里只有我了……”马文也哽咽了。
  “是你在医院杀了护士冯雅丽吧?”陆凡一单刀直入地追问马文。
  马文愣愣地看着陆凡一,又看看田恕恕,没有回答。
  “说啊!到底是不是你杀了那个护士?”马亮突然大声呵斥他。
  “是。”马文低下头,“本来我只是在山上抓一些小动物,但入冬后,很多动物都冬眠了,我……我发作的时候,就是一头野兽,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你用这个病毒疫苗,不就可以治好自己的‘该隐病毒’了吗?”田恕恕突然想到很关键的一点,“你为什么不用呢?”
  “疫苗只有一支,只够治好一个人。”马文露出一个丑陋的苦笑,“再说,我现在这个样子,即使治好了,也是个怪物。”
  “不会的,你会慢慢好起来的。”田恕恕急得拉住他的手,“既然你能治好我的病,一定也能治好你自己。”
  “不!我为了我们的爱情能有一个圆满的将来,带着美好的希望进入这里。七年的时间,‘该隐病毒’已经把我变成了怪物。现在,我已经没有权利去爱了……”
  马文说着,用丑陋至极的眼睛深情地看着田恕恕。
  “但你依然有权利去活!恕恕,自从我决定拿自己做实验后,就没想过我们还能在一起,我……只想你能好好地活下去!”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田恕恕已然泣不成声。
  “别傻了,我们的故事就像古老的童话一样,要解开一个人的诅咒,就必须有另一个人去承受诅咒。现在,轮到我了。七年了,我从未感受过一缕阳光、一丝花香,外面的世界离我太遥远,而我的世界,就是这间实验室,这里才是我的家,我的归属。在这七年里,我突然觉得,生命其实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情,即使没有爱情,你也不能失去生命,因为这个世界本身就值得我们去爱。恕恕,失去我以后,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像爱我一样,去爱这个美好的世界。”
  马文深深地看着面前的恋人,他轻轻低下头,似乎想去亲吻她。
  田恕恕也闭上了眼睛,也许在她心里,可以接受马文的吻,却无法接受一个怪物的吻。
  一切都停止了。
  包括马文低下的头。
  就在即将吻住自己深爱的人之前,马文停下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爱的权利,这个时候,他需要决定的勇气。
  只有短短一秒钟,仅仅是普通人眨眼的一瞬间,他决定了,不仅要放弃爱情,还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马文猛地推开田恕恕,转身跑向实验室的中央控制台,按下面板上的红色按钮,实验室里顿时警报声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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