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却不说我侠义仁厚,那帮杂八地居然说我是把不是东西放小车上——忒他妈不是东西了。”
郭师傅对李大愣说:“行了兄弟,你就别谦虚了,赶紧再给半仙切个萝卜,叫伙计把那壶高碎换成香片。”
李大愣切萝卜倒茶递给张半仙:“半仙你来这个,等我招呼伙计泡大壶香片,萝卜就热茶,气得郎中满地爬。”
张半仙说:“好么,高碎改香片了?郭爷你找我必定是有事儿,你不把话说明白了,我可不敢再吃你的萝卜喝你的茶了。”
郭师傅说:“得嘞,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们哥儿仨请你来洗澡喝茶,无非是想跟你请教请教金尾蜈蚣穴是怎么个说词?”
张半仙为难地说:“这个……这个……,刚才不是都跟列位说过了,再让我多说可不方便了,祖宗给立下的规矩,这东西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我们家子人全指着这个吃饭啊。”
郭师傅说那些规矩我们都懂,你放心我们不是想抢你的饭碗,只是为了捉拿河妖连化青,随即把整个原由讲了遍,肯定张半仙务必指点二。
张半仙说道:“郭爷,你问到我是看得起我,我再拿你把可显得我太不识抬举了,我今天干脆交个实底,怎么说呢,金头蜈蚣和金尾蜈蚣本是回事,是条蜈蚣的头尾,待我把其中的奥妙告知列位。”
八
张半仙连比划带讲,他说天津卫的地势北高南低,南边有大片开洼,那片洼地像个聚宝盆,所以南富北穷,很多年前有条大河注入南洼湖,水枯之后形成了这片洼地,以前的河道变成了土沟,自从清末以来城区不断向南郊扩建,盖了很多房屋,铺马路立电杆,那条几十里长的土沟子几乎全被填住了,但在风水上说,这条枯河沟子的形势还在,风水形势上叫金尾蜈蚣形,犹如条摇头摆尾正要爬进聚宝盆里的大蜈蚣,其首衔金,可助正财,其尾挂金,能勾偏财,蜈蚣尾在李善人公园荷花池下,至于这条金尾蜈蚣的蜈蚣头不在别处,在城南魏家坟,当年张半仙的爷爷老半仙,替魏家二爷选了块坟地,那块坟地就是“金头蜈蚣穴”。
千百年以前,南洼是片湖沼,地气深厚,所以那地方树木茂盛,跟附近荒凉的盐碱地全然不同,金头蜈蚣的形势虽绝,却有点看走眼了,怎料到这蜈蚣让块大石碑给压住了,金尾蜈蚣的风水全让这块石碑给拿光了,吉穴变凶穴,这也是很久之后才被人发现。
九世纪初,人口迅速膨胀,魏家坟逐渐变成了大片瓦房民居的魏家瓦房,那块地方始终不太平,街道马路布局错综复杂,风水形势就更不好了,经常有黄狼恶獾山猫土狗之类的东西出没,居者不得安宁,于是家家户户在屋顶挂镜子摆阵,那带不时能看见死猫死狗和死狐狸,别说哪条河发洪水,只要是下雨下大了,魏家瓦房那片屋子都得淹半,如今房屋半毁,大多数都是空屋危房,只等着推平了重盖,可偏赶上这些年时局动荡,谁还顾得上拆魏家坟那片破房子?
过了魏家坟再往南是南郊,越走越荒凉,往北去是往城里走,那块大石碑在魏家坟西北方位,下边有赑屃驮负,民间称此石碑为驮龙镇河碑,到底是不是,无从知晓,反正都这么传,那石碑很高大,几个人摞起来也够不到顶,离得老远就能瞧见,是老年间挡煞气护城用的古物,这么多年修路盖房子都说要挪走直没动,这金尾蜈蚣头朝南尾朝北,呈现出来的势态,原是想往聚宝盆里爬,却让这石碑给钉住了,只要这块石碑还在,蜈蚣脖子压在石碑底下动不了,所以,石碑附近定是列位要找的金头蜈蚣穴。
那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听着,等的就是张半仙这句话,做梦也没想不到连化青躲在魏家坟,既然知道了地点随时可以过去拿人,别看没跟连化青照过面,这个人脸上的特征可太明显了,目生重瞳,找两眼四目的人准不会错。
陈塘庄铁盒藏尸案和三岔河口沉尸案,仅是这两个案子就够枪毙连化青好几回了,但五河水上警察队不管抓人,况且捉奸要双,捉贼要赃,你说连化青身上到底背了多少条人命,哪来的真凭实据,必须捉起来审讯落下口供才算,此外郭师傅还想到件事,连化青哪都不去,偏躲在魏家坟石碑附近,那地方本身就邪行,可见这个人定是有所图谋,到那里仔细看看,哪怕拿不到人,能找到些相关线索也好。
张半仙说道:“你们三位要去魏家坟捉妖,本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的举动,按说我不该阻拦,可我不得不说句不中听的,如今那金头蜈蚣的形势,已经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凶穴,这些年那座大石碑更是聚了不少煞气,现在那形势简直是条张开大嘴的蜈蚣精,专门要吃活人,来个吃个,来两个吃双,今天看郭爷印堂发黑正走背字儿,因此是不去则可,旦去了,准死不可,我绝非信口雌黄,咱这话也是有本儿的。”
哥儿仨不信,认为张半仙又在故弄玄虚,这些看风水算命的专会危言耸听,不这样搂不来钱,告诉他不用多费口舌,事成之后石财主给的犒赏必定有你份,捉拿河妖连化青的头功是张半仙你的,到时我们摆桌谢你,四冷荤六热炒八大海碗,外带个锅子,最起码也是这样。
张半仙说:“哥儿几个拿我当什么人了,我不是吓唬你们,郭爷要去魏家坟镇河碑,那是必死无疑,三天过后你要是还活着没死,我张半仙下半辈子再也不吃阴阳风水这碗饭了,列位,我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你们还非去不可吗?”
他们哥儿仨听出张半仙也是番好意,可还是觉得这话说重了,生死有命,哪是由人说了算的?张半仙无奈,别看郭爷平时挺好说话,脾气可是真倔,属牛的人都这样,只要他认准了的事儿,谁劝也不管用,何况旁边还有个李大愣不住蹿叨,李大愣这号人贪字当头,满脑子只想结了三岔河口沉尸案邀功请赏,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话,张半仙该说的全说了,明知拦也拦不住,索性不再言语了,心想:“说不说在我,去不去在你郭得友,是要死还是要活,你自己掂量着办。”
郭师傅等人打定主意,要去魏家坟捉拿河妖连化青,但知道魏家坟那地方邪得厉害,当天白天在李善人公园挖荷花池挖出古墓,下午从澡堂里出来天色已晚,没敢直接去魏家坟,辞别了张半仙,转天早上起了个大早,天蒙蒙亮的时候,三人在南门外会合,动身前往魏家坟镇河碑。
那位说了,张半仙的话到底准不准?您问得好,我告诉您,魏家坟金头蜈蚣穴的风水形势变了,由以前爬进聚宝盆的金钱蜈蚣已经死了,变成了只张着大嘴要吃人的蜈蚣,郭师傅正走背字儿,本身倒着霉,去魏家坟真是去送死。
您看到后边就知道了,张半仙说的话是真准,可河神的故事直讲到解放后五六十年代,要是郭师傅这会儿死了,哪里还有后话?因此这是个扣儿,说书说扣儿,扣儿就是悬念,咱这扣子就扣在这了,来个下回分解。
第八章闹鬼的十字路口
人们都说李大愣是虎相,大脑袋肉鼻子,铜铃似的对圆眼,像只老虎,丁卯是龙相,小伙子精明干练,身子板儿鞭实,走路呼呼带风,拿起腿跑上二十里地,停下脚步气不长出面不改色,⒌㈨⒉这龙虎要辅佐着河神郭得友,什么话让人传多了,都免不了添油加醋和过份夸大,可也说明这哥儿仨当年总在块,到魏家坟捉拿河妖连化青,少了谁也不行。
金尾蜈蚣这条风水脉,是老年间的枯河沟子,头在李善人公园,头在魏家坟,近百年来,枯河沟子早已不复存在,只有会看风水的先生才能从中看出形势,郭师傅带着丁卯和李大愣,根据张半仙的指点,到城南魏家坟路口石碑周围找寻连化青的下落,早起来,天热得好像下火,穿着鞋走在马路上都觉得烫脚,眼前灰黄片,地下是雾,天上是云,浓云薄雾,天地间灰蒙蒙黄腾腾连成了片,群接群的大蜻蜓擦着地皮乱飞。
似乎是要下大雨的兆头,他们仨到城根底下碰头,看街上行人稀少,像这种要下大雨的日子,人们很少出门,尤其是卖苦力的穷人,天热干活儿累,满身出汗,心里有火,汗毛孔全张着,让大雨淋到,激这下,至少半个月高烧不退,你天不干活儿,全家大人孩子就天没嚼谷,十天半个月可歇不起,况且生病吃不起药,只能在家硬抗着,抗过去也得落下病根,如若病得厉害,说不定当天就命呜呼,领草席子裹起来,埋到乱死岗去喂野狗,家里干活儿挣钱的顶梁柱死,这家人便也散了。
郭师傅他们三个人全是光棍,也不做苦力,倒不在乎这个,眼见天色不好,心里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去魏家坟,捉到连化青就能审出三岔河口沉尸案的详情,不管那具女尸是不是当年离家出走的石家小姐,都要给石家个交代,此事该当尽早了结,用丁卯的话来说,拿住连化青,不仅传名积德,还有份犒赏,他们也是把事情想得简单了,先在城根儿底下吃了套煎饼果子,然后直奔魏家坟。
魏家坟又叫魏家瓦房,临近南洼,通着电道,电道就是马路,以前东北天津北平有这种叫法,听着很怪,好好的马路不叫马路,怎么叫电道?道路通着电,人走到上面还不得过电?在以前那个年代,老百姓对电的理解,只有个字——快,电报电车电话,凡是跟电有关的速度都快,电道是铺好的板油马路,走车走人快捷稳当,所以人们就管马路叫电道,往南走不到洼地,是两条电道纵横交叉的大十字路口,老天津卫都知道这路口闹鬼,邪行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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