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旬看着两柄壶口闪着蓝莹莹光泽的水壶,再想着方才钳开莫敖的嘴,喉咙和牙齿上,均闪着这种颜色的光。()莫敖一定是死于熊正之手,虽然自己已经提醒过莫敖不要再喝隔夜的水,但这壶口沾了毒,如果没有清洗,第二日新换的水,也一样会被染上毒,时间一久,莫敖必死无疑。
心中十分惋惜,盘算再三,自己要不要揭发熊正,要不要将此事告诉夫人和太子。方才听得申保说楚王将要把郧县之地做为封地赐给熊正,自己仅凭一次看见,能否让楚王相信自己如果楚王不信自己,自己便徒然惹祸。自己虽然不怕那熊正,但在能否回边关的节骨眼上,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为好。
想到这里,走到榻前,和衣而卧,闭上眼睛,脑中仍翻滚不止。那个正字,字划歪扭,字迹时断时续,似是满怀愤懑,情急之下,蓄了全力而为。莫敖对熊正的一片情意,宫中谁人不知,莫敖没必要在临死前还特意用尽全身力气来写这个字,除非……他是在临死前,想告诉别人,自己是被谁害死的!
昨晚,熊正必定是做了什么手脚时,被莫敖查察,但为时己晚,被熊正得了手,熊正离开后,莫敖在地上用劲最后的力气写了这个字,目的是要告诉楚王,害他的人是熊正……
闵旬在心中细量着,越想头脑越清楚,竟然睡不着了,翻身坐起,轻轻套上鞋履,蹑手蹑脚地来到太子寝宫。熊正正歇在太子寝宫,与太子床榻只隔一道帐幔。
闵旬立在木柱后半晌,听得二人鼻息均匀,并无异常。等了半天并无异常,正要转身回去,忽听得床榻上熊正轻轻地叫了一声:“太子哥哥。”
太子榻上并无动静,太子鼻息安稳,已是沉睡。
熊正悄悄地自榻上起身。闵旬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敏捷地套上鞋子,轻手轻脚地向门外走去。
守夜的宫人提着灯笼走过,大殿上的更漏敲了三下。
熊正闪身一躲,避开了灯光,待人走远,便继续悄悄往外走,并未觉察身后竟然跟着一人。
戍宫的守卫抱着长戟在宫门口微眯着眼,打着磕睡。熊正悄悄攀上矮墙,自墙上揭起一块碎瓦,用力一掷,瓦片向门外一旁无人暗黑之处飞处,随即听到哗啦一声响,守卫立刻清醒过来,大喝一声道:“什么人?”
随即二个守卫向发声之处走去,熊正身手矫健地翻过矮墙,在地上滚了两滚,躬了身沿着墙根悄悄地溜走了。
月上中天,将天地间白茫茫地披了一层朦胧的银光。闵旬一路跟着,见熊正轻车熟路地时尔伏在低草里,时尔躲在路旁的花木中,躲避着宫中守夜,似是对这一带地形十分熟悉。心中十分纳罕,这厮似乎是经常走这夜路,难不成经常夜里这般游荡?
他这到底是要去哪?
又是躲躲藏藏地走了一段路,而后便来到了一处精巧雅致的宫馆。闵旬心中豁然一惊,这不是公主芊的觅香宫吗?
熊正钻到杂草之中,悉悉索索地转到宫馆后面,踩着一处楼榭突出之处,攀援着柱子,敏捷爬了上去,径直奔着倒数第二个窗子,伸手推开,翻了进去!
闵旬在低处看着清楚,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这是怎么一出戏?
熊正与熊芊私通?!闵旬瞬间觉得头脑一片混乱,这二人相差六岁,平日里风马牛不相及,怎么会凑到一起!
闵旬轻手轻脚地摸到了熊正爬墙的位置,也轻轻攀了上去,将耳朵贴在窗棂处,听着里面的动静。
屋里熊芊静静地坐着,早早地打发了春烟春水睡去,掌起了灯。
熊正翻窗进来,熊芊转过头来,嫣然一笑道:“猜你今夜就会来,明天我就要走了,你岂会不来送送我?”
熊正脸色沉沉,冷冷地开口:“那个蛮夷有什么好?你就那么想嫁他?”言语间一股愤恨又郁闷的情绪。
熊芊自然听出来了,掩嘴咯咯一笑道:“怎么?你妒忌了?蛮夷有什么不好?去了我便是正夫人,再也不必做任何一个诸侯的侧室或是继室,以我这双十年纪,恐怕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夫君了。”
熊正闷闷地走过去,坐在熊芊面前,诚恳地说:“你不要跟他去了,山远水迢,你孤身一个,没个照应,以后若是有人害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熊芊神色一黯,伸手轻轻抚着熊正的脸颊叹了口气道:“不去又能如何?哪里会是我的归宿?我还能真的留在宫中做一辈子的老公主不成?”眼神幽幽地望着烛光:“我的事情已成,等了这许多年,终于得到了一个良机,待到秋天,大仇就能报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熊正拉了熊芊的袖子,急急地说道:“你跟着我!大王己经答应赐我封地,待莫敖安葬之后,便会送我前去封地。在我的封地上,你一样可以当夫人!没人敢忤逆你。”
熊芊看着熊正,半天说不出话来,片刻凄然一笑:“这世上,最不可信的话,便是男子的话,……尤其是君王的话,他们看倦了你,便会把你抛在一旁,去宠幸新鲜的美人。你小了我六岁,等我年长色衰,不知你还愿意看我一眼,我是否还能博你一笑?”
一扬手扯回了熊正手中的袖袍,低垂了头,口中低低地说道:“你走吧,从此两两相忘,这一段便永远烂在肚里,再莫要提起。”
熊正看着她,眼中涌起了热泪,哽咽着央求道:“在这宫里,连母亲都不能懂我,只有你懂我,助我实现心愿,并报杀父之仇,我还欠你一个愿望,今日我熊正在此发誓,一辈子对你好,只对你一个人好,跟着我,好不好?”
熊芊眼圈也红了红,只是扭着头再不看他,一动也不动。
熊正失望至极,窗外传来更声,已经是四更了。熊正伸手自怀中摸出了一个小小的荷包,轻轻放在案上道:“此药还剩下一些,你拿回去吧,今后各自保重。……如果,在百越受了欺侮,便来郧县找我,我随时等你回来。”
熊芊转过身来,伸手拿起案上的小荷包,轻轻塞回熊正怀中,掩了掩他的衣襟,轻轻说道:“我再用不着这个了,你留着防身吧,从今往后,天各一方,各自珍重”。
熊正再也忍不住,伸出手臂拥住熊芊,无语哽咽。
窗外的闵旬听到这里,慢慢缩了头,悄悄溜下了柱子。他对二人的私情并不感兴趣,熊正提到的药,却让他恍然大悟,原来莫敖所中之毒的来处,竟然是这个公主芊。
闵旬感觉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想像的范围,这个熊正居然还有同伙!虽然他报了杀父之仇,但下一步要做什么,还是不得而知。想了想,至少要回东阳宫和太子说明此事,太子是将来的继君,熊正心怀不轨,自己还是应该提醒一下。
熊正顺着原路回到东阳宫,坐在榻上,心情不能平复,久久不语。
突然黑暗中亮起了烛火,太子端正地坐在榻上,看着自己。眼神中透着一丝失望和陌生的意味。
熊正吓了一跳,转眼便镇定了下来。平静地说道:“这么晚了,太子哥哥怎么还不睡?”
太子商一步步走了过来,面色沉如千年寒冷,缓缓地开口道:“正儿不也没睡么,……你方才去了何处?”
能正脸色惨白,口中支吾道:“并未去何处,……正儿一直呆在这里。”
太子商微微一笑,弯腰挑起熊正榻前的鞋履,看着上面被打湿的鞋底,还沾着几丝草叶,问道:“既然不曾出去,那么此物从何而来?”
熊正平息了一下情绪,张口便说道:“正儿睡不着,出去院中走了走。”
太子商负着手,凝视着这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孔,如今上面满是慌乱、欺骗、躲闪和不安。太子商将手中鞋履“啪”地丢到地上,直起身,声音冷冷:“你睡不着,是怕莫敖伯父的鬼魂找上你么?”
熊正一瞬间突然镇定了下来。抬头看着太子,一语不发。
太子商接着说道:“熊正,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天快亮了,时辰不早,你若如实说来,或许我还会考虑替你求个情。若你抵死不认,那我便只有将你交给父王母后处置了。”
熊正突然咧嘴一笑,摇了摇头道:“太子真是聪明,居然能猜到莫敖的死与我有关。其实,这宫中谁不知道,是莫敖伯父视我为己出,而我,又因他与熊职打了多少次架?”
太子看着他,点点头道:“确实如此,那你为何还要杀他?”
熊正敛了笑,平静地说道:“因为我证实了一些事……”
窗外曙光渐露,鱼肚白般的天空中飘起一丝红霞,星子渐渐隐去,天亮了。
太子穿好了衣衫,对站在一旁的闵旬和熊职说道:“你们且在此好生看着他,待我去禀报母后此事便回。”闵旬和熊职点点头。熊职自怀里掏出了昨日闵旬捆他的绳子,嘿嘿地向熊正笑道:“早看出来你不是好东西,那么宠你的伯父都要杀……”
边说边麻利地将熊正捆成了个粽子。
闵旬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太子平静地看着熊职举动,并无异议,转身离去。
熊正被捆的动弹不得,却并不反抗,也不说话,一直坐在地上,垂头昏昏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一阵鼓瑟吹笙的声音渺渺地传来。熊正抬起头,侧耳细听着。脸上似露出一丝微笑。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小宫人成丁气喘吁吁地说道:“公子,公子。”
公子职不耐烦地翻翻白眼道:“何事如此慌张。”
成丁嘿嘿地笑道:“长公主出嫁,觅香宫门口正在打赏呢,宫人去道喜的都有钱拿,小的刚才还去领了五枚蚁币。”
公子职十分不满地哼道:“瞧你那点出息。跟着小爷这么久了,五枚蚁币还看在眼里。”
成丁嘿嘿地揉揉鼻头道:“这就是讨个喜嘛,讨个吉利,讨个吉利,公子勿怪。”
突然熊正低低地向熊职说道:“阿兄,我胸口痒的很,可否替我抓两下?”
熊职“啊呸”地一口啐了过来:“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也配叫我阿兄?”
熊正低了头,略带哭腔地说道:“阿兄,正儿真的很痒……”,泣不成声,呜咽不止。
成丁看着这个孱弱的苍白少年,肩头一耸一耸地哭的可怜,自己也不知熊正犯了什么事,以为和平时一样,得罪了熊职,又被熊职欺负,便凑到熊职面前说情道:“公子,要不小的替他抓抓吧,看他怪可怜的。”
熊职眼珠一转,突然转身抓起案上的水瓮,直接泼到熊正胸口,冷冷笑道:“还痒吗?这下就不痒了吧?”
熊正低了头,看着胸口正慢慢浸出蓝荧荧的光,口中微微笑道:“多谢阿兄,这下真的不痒了。”
闵旬看在眼里,电光石火之间,突然想起了一事,口中疾呼道:“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惺惺相惜,算是一种爱么?熊正还只是少年心性,熊芊却己是心机成熟的女子,在这种不平衡的关系里,熊正自然只能是牺牲品,在他执拗的心里,熊芊便是最懂他,最值得他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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