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张脸没有小舒舒好看,可这是权宜之计,小舒舒且忍耐一会。”庄钰古街修长的手指在千琉璃脸上游移,语气温存。
“是吗?有没有镜子给我看看?”千琉璃漫不经心的道,“从没见过人皮面具,今日可算是开了眼界。”
“有何不可?”庄钰在马车的暗阁内拿出一面镶嵌着宝石的小镜子,递给千琉璃,千琉璃顺手接过,铜镜呈现出她的容颜,前后的变化判若两人,虽然这张脸依旧有春花秋月之貌,但却少了三分的灵气,眼尾处的那点泪痣也被遮住了,除了一双天生含情的眼眸不变外,五官轮库皆是翻天覆地的改变。
“好稀奇。”千琉璃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感兴趣的道,“现在还有这般精巧的玩意儿,简直比整容还厉害。”
“你喜欢?”庄钰挑眉,“我这里有许多,你若是喜欢,我可以全部都送给你。”
“好啊。”千琉璃笑眯眯的点头,毫不做作的就接受了,“对新鲜的东西我总是有兴趣的。”
“等回到西齐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庄钰看着她认真且不矫揉的脸,心头掠过一丝柔软,也只有这样坦诚顺从自己心意的她能让他有半刻的开怀了。
千琉璃微微一笑,她不知道庄钰从哪里来的自信说出这样的大话,但既然他敢说就代表他有筹码,不过这些不重要,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逃跑。
可是怎么逃呢?千琉璃面色平静,心思却在滴溜溜的打转,京都的城门也许是个好的契机。
最近皇帝不但在清洗朝堂的风气,也着力于保护京都的安全,城防军的人也换了一批又一批,千琉璃估算了一下时间,好像已经快到宵禁的点了,若是城门口有不少的人驻扎,那她便可以求救。
眼看着越来越接近城门,千琉璃的心情也越发紧张,她很少出王府,也不知道京都现在会不会检查每一次出城的人。
“琉璃妹妹就不用多费心思了,今晚在城门口值班的侍卫是我的人。”苏清绝似乎一眼就看透了千琉璃的想法,好整以暇的一笑,笑意宛然,“既然我敢从苏府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出来,又怎么会不安排好后路呢?”
“你说什么呢,即使值班的侍卫不是你的人,我也没想过要逃跑啊?”千琉璃双手一摊,装傻充愣的道,“你没见过小庄子的武功,我可见识过,甚至还和他过了招,在没有把握能打赢他前,我是不会想逃跑的。”
“我要跑也会等到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千琉璃大喇喇的道,并不刻意避讳自己的心思,毕竟她被算计了来,不管表面怎么镇定,心里肯定会想着逃跑,与其装模作样不如坦率的承认,按照庄钰那种变态的个性,说不定还会对她放松警惕一些。
她算是看出来了,庄钰喜欢她的原因有一点就是因为她不说谎,没有古代女子的娇羞和扭捏。
所以她的一举一动必须要符合她的性格,否则在庄钰眼中,她只是在做戏。
果然庄钰对她的态度很满意,言笑晏晏的道,“果真小舒舒最得我心,哪怕是违抗我的话意我也半点不会恼怒。”
千琉璃龇了龇牙,面上没有任何得意也没有一丝恼怒,沉静的如一池清水,除了少了点欢笑,和往日的她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心里她泛滥浓郁的失望,既然苏清绝都清楚的说今晚看守城门的是他的人,那她想在城门口逃脱的计划就胎死腹中了。
可是出了京都想再找机会就更加难了,千琉璃心急如焚,脸上却表现的更加自然,甚至还自娱自乐的哼起了歌,一派悠闲惬意的样子,不像被人挟持,倒像是去度假。
苏清绝清华潋滟的桃花母怡然自得的看着千琉璃,那是一种欣赏的目光,他对她这种处变不惊从容不迫的特性十分赞赏,再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身处这样的险境,依旧能镇定自若,就论这份心性,也鲜少能有人比。
庄钰含着浅浅阴霾的眸光也渐渐柔软下来,正因为他长期处在黑暗的世界里,完全封闭了自己的内心,有很多日子,他不知道何为现实,何为做戏,而千琉璃的出现就如一道炙热的光,劈开了禁锢他的深渊,让他能感受到微微的温暖,这是在其他人身上,都得不到的。
正因为如此,他才不顾一切的要得到千琉璃,不管是为了爱还是出于私心,他都要把这份眷恋和温暖留在身边。
千琉璃不知道两人的心思,她只是最大限度的给自己好受点,自怨自艾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她的风格,而且就算下一秒要死去,她也希望临死前的一秒钟是开心的。
畅通无阻的出了城门,守门的兵士竟然连问都没有问一声,这个发现让千琉璃在心底再度掀起波澜,她本来以为皇帝雷厉风行,又把苏清绝从城防军中给撸下来了,应该彻底铲除了他的势力,但现在看来,皇帝想把苏府和皇后一党的耳目尽数挖掉,还早得很呢。
只要还在大临境内,她就还有机会,千琉璃深吸一口气,幽深的眼眸越发深沉。
京都在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下,渐渐远离,千琉璃打起了瞌睡,只是庄钰选择的道路是羊肠小道,马车行驶起来十分的颠簸,往往她刚睡着就被晃醒,叹了口气,又再次强迫自己睡过去。
庄钰看到她困意浓浓的脸色,心里到底有些不舍,偏头见苏清绝面色似乎更加苍白了,还不时的捂着胸口,显然是在强忍着不适。
两人都需要休息,庄钰沉吟了半响,吩咐车夫在一处背阴的山坳处停下,马车不再晃动,千琉璃含情带窃的给庄钰抛了个媚眼,似乎在感谢他的怜惜。
庄钰眸含怜爱的给她盖上了被子,看着她眼睑下浅浅的阴影,心口疼惜泛滥。
苏清绝仿佛也累极了,马车刚停下不久,他就睡了过去,呼吸清浅,千琉璃打了个哈欠,也懒得理会焦在自己脸上的灼热目光,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睡好了养足体力好逃跑。
庄钰没有睡,他半靠在软枕上,静静的凝视着千琉璃的容颜,心口似有一股暖流淌过,尘封多年的心竟觉得暖意融融,这种感觉十分陌生,但他非但不排斥,反而万分的欢喜。
夜深人静,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十分的安宁,鸟儿的鸣叫声清晰又悦耳,庄钰把帘子打开,让清凉的凤吹走车内的燥热,好让她睡的更舒服些。
这马车很大,躺了三个人完全不显拥挤。
庄钰见两人睡的纯熟,便打发车夫去别处,他坐在车驾前,曲起一条腿,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心境前所未有的平和,仿佛之前二十几年的不安和迷茫在这一刻化成泡影。
原来这就是‘吾心安处是吾家’的意思,他转头看了一眼千琉璃的睡颜,随即满足的叹了口气。
突然,他听到不远处响起一声不易察觉的细细的声响,那响动声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逃不过他的耳朵,他悠然的面色一变,修长的身子如一只黑色的大鸟朝某处奔驰而去。
不过几个跳跃的动作,他就到了一处树林,密密麻麻的树叶遮掩了那用来照明的月光,四周一片漆黑,但这不影响他的视力,在黑暗中,他一双阴骘的眸子闪着凛冽的光泽。
“我知道是你,出来吧。”庄钰沉声开口。
“大师兄这是唱的哪出戏?二十几年的弄虚作假可还有意思?”一道人影缓缓的从庄钰的对面走过来,月白色的锦衣玉带,长长的黑发只用一根飘带束在脑后。
“我的事你不必多管!”庄钰紧盯着那道人影,“揽月,你从西齐就一直跟在我身后?”
“没错。”来人的确是揽月公子宁璃,他似闲庭漫步的走到庄钰的面前,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清隽秀雅的容貌一如既往,只是那双明亮的眸子含着点点深意,毫不掩饰的看着他,“这二十几年,我和伴月竟被大师兄骗的彻底,不知是大师兄演戏演的太好,还是我们当局者迷,看的不明白?”
“何止是你们,连我自己都快忘了我是谁。”庄钰自嘲一笑,嘴角弯起一抹弧度,“不过你看来也是一直怀疑我的,不然不会跟我跟到大临。”
“是啊,你的表现不得不让我怀疑。”揽月公子随意找了颗树靠着,动作慵懒随意,“你的身世编造的看似无懈可击,其实遍地漏洞,师傅应该也知道些内情,却总是三缄其口。”
庄钰神色微黯,眼眸深处掠过一抹冷凝,随即逝去,“你选择在这个时候现身,也是想避开她,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倒想要问问,大师兄想要什么?”揽月公子不答反问。
“我只要她。”庄钰不假思索的回答。
“她是苏舒还是宁王妃?”揽月公子眼底闪过一道精芒,不急不慢的道。
“有区别吗?”庄钰冷笑。
“当然有区别。”揽月公子哼了一声,似有所不满,“若她只是苏舒,你便不能利用她达到一些目的,但她若是宁王妃,我就很怀疑大师兄是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她是苏舒,也是宁王妃,但很快的她会是我的妻子。”庄钰回答的含糊。
“说到底,大师兄对她还算存了几分利用。”揽月讽刺道,“大师兄不远万里从西齐赶到大临,动用了多少关系网,又派遣了多少暗卫,才成功的把宁王妃劫持,我之前还被大师兄的情意感动,原来这也是假的。”
“我对小舒舒是真心的。”庄钰冷笑,“你以为你这样说就会动摇我对她的感情吗?”
“不不不……”揽月公子好笑的摇了摇手指,“也许你自认为你对她有几分真心,但这真心在你的野心面前,能有多大的作用?你也知道宁王爷对宁王妃宠妻入骨,甚至为了她不惜赶走府里所有的侍妾,还有大临唯一的皇孙是她所生,你该知道,宁王妃这三个字就是一张王牌,你怎么可能不利用?”
“但若你利用了她,你嘴里却又说着舍不得让她受到半点伤害,这是不是前后矛盾了?”揽月公子唇畔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宁王妃在宁王爷的羽翼下安然度日,而你却要把她扯进这场漩涡中,你给她的,远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我可以笃定,在今后的日子里,你除了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她,其他的你什么也给不了。”
闻言,庄钰冷沉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极为阴郁,比这浓浓的夜色更多了几分寒气幽幽,眼底的杀气怎么也隐藏不住,揽月公子似无知无觉,依旧径自道,“本来我被吸引过来,一来是想见识一下大师兄掩盖多年的真面目,二来也是想验证一下大师兄口口声声说爱着她会为她做到何种地步,现在看来,大师兄挟持的是宁王妃,而不是苏舒,原来是我高估大师兄了,先前的感动也是白白浪费感情。”
“你凭什么说我在利用小舒舒?即使没有她,我想要的依旧能得到。”退去了老实憨厚的庄钰,一双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掩住了眸内的冷光,不论出于哪种方面的考虑,此刻他都不能动揽月,但若他继续说下去,庄钰很难保证对他不会痛下杀手。
“是吗?没有她大师兄真的能心想事成吗?”揽月面不改色,笑意浅浅,他用一种质疑的语气问道,“就算凭大师兄的手段能达到某些目的,但却要颇费周折,但若你拿千琉璃做垡子,过程绝对会简单的多,大师兄是个聪明的人,怎么会舍近求远?”
“某些目的?”庄钰突然想到了什么,脑中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心扉,他敏感的抓住了几个关键词,语气有一些不可置信,也有显而易见的惊异,更有一缕还在酝酿的杀气,他阴沉的眸光直挺挺的看向揽月公子,晦暗不明的道,“你知道了什么?”
“知道了很多呢。”揽月公子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慢悠悠的口气,不温不火的道,“怎么样,大师兄是要对我杀人灭口还是威逼利诱?可惜就算大师兄武功比我高,但也不一定能把我斩杀,不如考虑一下怎么买通我?或许大师兄给我好处够多我就会心动了呢?”
他漫不经心又暗含嘲讽的语气让庄钰脸色一变,他阴冷的眸光闪动,有些不确定揽月知道了多少,因此不动声色的试探道,“那要看你知道的东西值得我付出多少。”
“大师兄请放心,我知道的绝对超乎你的想象。”揽月公子淡淡一笑,自信又笃定,那副宛然胜券在握的模样看的庄钰一阵咬牙切齿,他从小和揽月一起长大,彼此的个性都十分了解。
但无论是揽月还是伴月,都是心思诡秘的人,他也没有把握揽月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偏偏他滑溜又狡黠,说话说一半留一半,吊足了人的胃口。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该怎么给你相应的好处?”在这样的狡猾狐狸面前,庄钰深知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很容易被看出漏洞,他摆出浑不在意的模样,脸色似还带了一丝心不在焉。
“我只说一句话,大师兄就会明白了。”揽月公子眼眸中掠过一丝光泽,他顿了顿,随即用更加缓慢的语调道,“我和你的瓜葛牵扯。”
“我们相识二十几载,又从小一起长大,你是我师弟,我们自然是有瓜葛和牵扯的。”庄钰眉心一跳,压下心口的不安,若无其事的道,“二师弟提起这个有何缘故?”
“大师兄你知道吗?”揽月公子清晰的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嘴角微微一勾,“你凡事喜欢掌控全局,你讨厌有什么事情超脱你的意料,但不管你再怎么翻云覆雨,总有一些意外是人力控制不了的,每次你心里觉得不舒服或者不安的时候,你右边的眉毛就会轻微的跳动,这些是你的小动作,也是你的小习惯,这天下人,除了我和伴月外,无人能对你这般熟悉。”
“你到底想说什么?”被点中了心事,庄钰反而彻底的平静下来,他知道了又如何,纵观全局,他并不怕揽月从中作梗。
“我想说的是……”揽月公子嘴角挑起一抹诡异又不屑的弧度,“大师兄能否别在利用我了?这二十多年来,我被你们瞒的好苦,现在我已经知道全部的来龙去脉,大师兄难道还不打算坦诚相待?”
“我不懂你的意思。”庄钰心平气和的道,只是眸底若隐若现的冰冷泄露了他真实的心思。
“大师兄在我面前演戏又有什么乐趣呢。”揽月叹息一声,摇头道,“也许大师兄觉得我这是在试探你?说起来也真是好笑,我们师兄弟三个,各有各的秘密,但却只有伴月是来去自如的,我有时候在想,若是没有大师兄,我现在会是在哪里?”
“你的身份你不是早就知道吗?又何必说出这样一番话?”庄钰隐约觉得揽月不是在诈他,他似乎真的知道了些什么,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意思都让人捉摸不透。
“真的是这样吗?”揽月公子沉沉叹了口气,一贯含着笑意的声音突然一冷,“大师兄确定我的身份不是被人安排好的?”
“人的出生是上天注定,揽月你这番话是大不孝!”庄钰心里打了个突突,即使面上没有露出半点异样,但心念电转之间,脑海内已经上过无数个念头。
“我怎么觉得这是人为的呢。”揽月公子掸了掸衣袍,淡而冷的道,“大师兄想不想听听我离开师门后过的是什么生活?”
“愿闻其详。”庄钰一边接话一边盘算。
“在我懂事师傅就跟我说我是西齐的皇子,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只能长在民间,我接受了这个身份,虽然从未想过回到西齐皇室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子却也会偶尔回到皇宫看看。”揽月公子声音里带了一丝半点的落寞和回忆的怅然,“西齐其他的皇子忌惮我,每次我进宫他们会阳奉阴违的敷衍我,但我一旦离开那个人的视线,他们就会千方百计的对付我,只因为我身上流着西齐皇室的血脉,坐上皇位的人只有一个,皇储的竞争已经很激烈了,若再多一个我,就代表他们会少一分可能,所以在我人生的大半时间,我都是在厮杀中度过的。”
“各种层出不穷的杀手刺客,源源不绝的毒药陷阱。”揽月公子继续道,“我疲于应付却又不能不应付,因为只要我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横死。”停顿了片刻,他从回忆中拉回思绪,看向沉默的庄钰,“但大师兄呢,你这二十几年的人生过的顺风顺水,随心所欲,我和你相比,是不是两个极端?”
“在其位谋其政,既然你是西齐的皇子,就必须要面对那些阴谋诡计。”庄钰已经确定他知道某些事情了,但也不主动点破,只是淡淡的道。
“西齐的皇子?”揽月公子嗤笑,嘴角勾起的笑意讽刺又饱含讥嘲,“若我不是西齐的皇子,那这些年的刺杀和无数次的死里逃生又算什么?若这些苦楚都是别人强加给我的,那我是否应该去找幕后主使算账?若有人想故意混淆,让我背下黑锅,做别人的踏脚板,我是不是该认命?大师兄能不能告诉我!”最后一句话,他说的掷地有声又恨意深深。
庄钰阴冷的眸光连闪,并不接话,他抬眸迎上揽月公子冰凉的视线,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既然把话捅开了,反倒更畅快些,如今时机也成熟了,他并不惧怕他的身份被揭开,“没错,我才是西齐的皇子,你不过是父皇替我安排的一个障眼法!当年父皇把我送出宫是逼不得已,但西齐也有一些人知道我并没有死去,父皇怕有一天我受到伤害,所以同时安排了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孩童一起送到了师傅那里,父皇对师傅有恩,师傅虽然不愿却也答应了,从此我们的身份就交换了,在这些年你默默承受追杀的时候,我则在养精蓄锐,只等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既然你知道了一切,那我也就不隐瞒了。”
“果然是这样。”获悉了所有的真相,揽月公子身子一颤,从当事人嘴里告知和自己打探出来的总归是不一样的,呈现在他面前的事实残忍且无情,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这个世上,他依恋且熟悉的是师傅和伴月以及庄钰,而他对他的身份深信不疑,虽然他和西齐皇室有隔阂但他却从来想过否认他的血缘,但所关注的在意的全部化为乌有,悉数被推翻,这让他如何接受?
在他这二十几年的人生里,他早就潜移默化的把西齐皇当做自己的亲生父亲,而一直养育教导他的师傅被他发自内心的当成半个父亲,可他心里尊敬的爱戴的人突然都欺骗了他,还设下这样一个弥天大谎把他困住,只为了让另外一个人活的更自在安全。
原来他的人生只是建立在庄钰平安顺遂的基础上,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庄钰而活!?
即使心性坚强如揽月公子,此刻也有些承受不住,只觉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半点的光亮,他突然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走,该去追求什么。
“其实若你一直不问,你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得到真相,糊涂人过糊涂的日子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又何必打破砂锅问到底呢?”庄钰眼神怜悯,神态有一种睥睨众生高高在上的感觉,他用施恩似的语气道,“现在你知道全部又能如何呢?除了让你感到迷茫恼怒,你半点没有办法。”
揽月公子没说话,他脑子被一团乱麻堵住,各种各样的想法念头充斥了心绪,他压根就没听清庄钰在说什么,只是呆愣愣的靠在树上,心里一片凉凉的寒意。
看他这副模样,庄钰不由摇头,眼底的同情光芒更甚,“师傅这二十多年来对你我一视同仁,父皇因为觉得对你有所亏欠也在尽力弥补你,若你愿意,等我的计划完成后,你可以来到宫里做我的左膀右臂,想必父皇也是极为乐意的。”
他的神态一举一动都彰显了他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和大发慈悲对揽月公子的施恩,揽月公子微微从迷惘的状态中回过神,他冷淡的看了庄钰一眼,“我的事就不牢你费心了,今日我本打算来看看好戏,却不想挖掘了这隐藏在私底下二十多的大秘密,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意味之喜?难道二师兄现在还能高兴的起来?”庄钰失笑,似乎对他的话十分不解。
“我宁愿现在面对抽筋拔骨的伤痛也不愿一直被你们蒙在鼓里。”揽月公子将心坎的波浪滔天死死的按下,他纵横江湖二十多年,心性坚硬异于常人,即使此刻他心潮翻涌,但也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弄清了自己只是个笑话,我以后也许能活的潇洒自在些,不必被一些莫须有的身份给自己冠上枷锁。”
“二师弟倒是看的开。”庄钰不置可否。
揽月公子冷笑不语。
“那二师弟能否告诉我,你这些话是从何处知晓的?”这才是庄钰最在意的问题,这一切瞒的滴水不漏,除了寥寥知情的二三人,根本就无人知道这一桩李代桃僵的戏码。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揽月公子已经平复了杂乱的心绪,他之前隐隐猜到了真真相,因此从庄钰口中得到证实,一时间虽然会觉得难以接受,但他却能很快调整心态,毕竟眼下不是容他胡思乱想的时机。
“父皇不可能告诉你,师傅已经瞒了你二十几年,自然也不会吐露实情,你之前一直对你的身份和来历深信不疑,可你却突然一下子怀疑了,应该是有人告知了你一些事情,加上你自己的揣测,所以你今天才会特意来试探我。”庄钰挑挑眉毛。
揽月公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冷然一笑,并不做回应。
“哇嘞,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突然,千琉璃清越又略带夸张的声音在这片寂静的小天地中响起。
揽月公子和庄钰俱是一惊,同时看向背后。
“你们不用看我,我水喝多了想来尿尿,结果却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小庄子不会想杀人灭口吧?”千琉璃从黑暗处走出来,进入了两人的眼帘。
“黑灯瞎火的,你们约在这个地方很容易让人误会的,毕竟现在车震野战神马的都是选择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点。”千琉璃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脚步,她没有武功,只好充当一回瞎子慢慢的往前走。
揽月公子和庄钰谈的事情绝对是隐秘,又是涉及两人自身,心绪波动之下,才没有发现轻手轻脚靠近的千琉璃。
千琉璃本就装睡,伺机逃跑,但她刚掀开帘幕就看到苏清绝似笑非笑的睁开了眼睛,无奈之下,她只能借口上厕所跑进了树林。
而她无意之间选择的路刚好是庄钰和揽月谈话的地点,苏清绝自然知道庄钰在哪个方向,因此也没有追上来。
所以千琉璃几乎从头听到了尾,她其实在今晚上第一次见到庄钰的时候就有异样的感觉了,庄钰的发冠很明显就是西齐皇室的打扮,只是当时她太过惊讶,忽略了那些细节。
可怜的揽月公子,他只是烟雾弹,用来迷惑那些想对庄钰下杀手的敌人。
千琉璃决定重新审视自己的看人能力了,竟然把庄钰那样一只大尾巴狼看上乖顺无害的小绵羊,她眼睛是瞎了吗?
千琉璃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人,但她却能判断出揽月公子和庄钰各自所在的方向,她摸摸索索的走过来,其实是想打着胡乱走路的由头‘不小心’移到揽月公子那里,然后不管怎么死乞白赖也要央求他救自己一命。
本来她听到这个大秘密,是怎么也不会现身的,但眼看着庄钰和揽月公子撕破脸,她觉得可以从揽月公子身上下手,让他顺带着把她救走。
所以才有了她冒险钻出来的这一幕。
“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跑来听墙角?”可惜她还未接近到揽月公子,腰间就被一只手臂强硬的揽住,千琉璃压下心口的叹息,认命的站着不动,免得庄钰这变态发起狠来真的要杀人灭口。
“宁王妃似乎有话要和本公子说?”揽月公子脸上已经恢复了温和的笑容,表情神色也和往日别无二致。
“没有,什么话也没有。”千琉璃当然不能承认,嘴里这样说着,眼睛却不时的给他抛出求救的目光,希望他能看懂,好心帮她一把。
“宁王妃眼睛似乎抽筋了?”揽月公子仿佛接受不到她的含义,浅笑着道。
千琉璃恨不得吐他一脸口水,揽月公子何等人也,岂会连她一个小小的眼神都不明白?他分明是故意的,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可恨,见死不救也就算了,还要拆穿她的小心思。
庄钰眼内冷光乍现,揽着千琉璃腰肢的手不断的收紧力道,似乎要把她整个人都融入到他的骨血内,千琉璃被勒的生疼,却又不想喊叫,只咬着牙忍受着。
“小舒舒迟早会是我的妻子,既然你如今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也算一件好事,我本来就没打算瞒你。”庄钰温柔的道。
千琉璃沉默,只是狠狠的瞪了一眼揽月公子。
“宁王妃瞪我作甚?”揽月公子无辜的一耸肩,柔声道,“大师兄待你的心思日月可鉴,你可要好好珍惜哦?”
日月可鉴个毛线,千琉璃暗暗破口大骂。
“不过宁王妃毕竟是一国的王妃,还是宁王爷明媒正娶的妻子,一女侍两夫,传出去总归不太好听,尤其大师兄还是要成就大事的人。”揽月公子察觉到了庄钰眼中一闪即逝的满意,突的话锋一转。
千琉璃顿时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好女不侍两夫,小庄子可是皇子之尊,岂能要我这个已经出嫁的妇人?若是传扬出去对你的名声难免落下不好的影响。”
“这个不是问题。”庄钰利剑般的目光瞥了揽月公子一眼,随即板正千琉璃的头,温温柔柔的道,“我会重新给你捏造一个身份,普天之下容貌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只要我不说,谁又能确认你是宁王妃呢?”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悠悠之口堵不住啊。”千琉璃苦口婆心的劝说,“刚才揽月公子也说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虽说一介妇人,却也懂得自尊自爱,我既已嫁给了宁王爷,自当为他守节。”
“只要宁王妃一死,天底下就再没有宁王妃这个人,有的只是我的妻子,苏舒。”庄钰显然早就备好了说辞。
千琉璃心里一寒,黑夜中他的眼睛灼灼明亮,那里面蕴含了绝然毅然之色,那种势在必得的疯狂看的千琉璃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大师兄想一箭双雕?江山和美人兼得?”揽月公子笑的别具深意。
“有何不可?”庄钰揽紧千琉璃,犹如宣誓主权一般的道,“原本属于我的,我要,小舒舒,我也要,总之,这两样我怎么也不会放手!”
“你孤身潜入大临,就不担心被人识破从而栽在这里?再完美的计划若是主使死了,接下来也无法进行吧?”揽月公子微笑。
“我几日敢来就自然有本事安全抽身。”庄钰言之凿凿。
“是吗?”揽月公子唇边笑意加深,“京都离边境还有几天的时间,我倒要看看,大师兄是如何带着一国的王妃逃离大临的。”
“拭目以待。”庄钰对他的怀疑不理会。
揽月公子笑容满面,“宁王妃好好享受大师兄细心的呵护吧,至于那个宁王爷,你还是忘记的好,你失踪了这么久,他都没有找来,不是个草包就是打算放弃你了,良禽择木而栖,女子择婿也是同理,大师兄不错,说不定未来你能坐到女子最高的位置呢。”
他妈的,她若是有野心,在濮阳灏身上下功夫就是了,何必要出卖色相?揽月公子这货就是落井下石,不对,他落了井还顺便把井盖给她盖上了。
混账小人王八蛋,诅咒他以后生不出儿子,就算生出来了也没有小**。
“多谢二师弟的祝福了。”庄钰揽着千琉璃转身往外走,“我们要赶路了,二师弟若是无事,还是尽快离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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