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Ⅰ迷失银河

第42章


“基督教有一种说法,撒旦原本是上帝的天使长,后来堕落了,变成蛇形蛊惑亚当夏娃,处处与上帝作对。在西方的文化里,龙和蛇都是邪恶的标志,咱们国家以龙为图腾,又奉人面蛇身的伏羲女娲做祖先,引起当时西方一些精英阶层的排斥。那位汉学家将‘天神戒’起名为‘堕天使之吻’,也有迎合这种心理的意思。
“太姥爷想花高价将这对蛇戒买下,但不管他怎么抬高价格,汉学家始终不肯割爱。访问结束,归期已定,太姥爷没办法,只好打道回国。过了半个多月,他又请假匆匆赶往德国,谁知那位汉学家已经搬走了,打听不到任何下落。
“太姥爷失望到了极点,此后几年,一边继续探寻‘天神戒’的消息,一边依照王懿荣留下的资料,以及在日本、英法搜罗来的、被八国联军掳走的许多古籍珍本,渐渐整理出了鲧族的线索。
“这些线索散佚在各种典籍、笔记里,有的只鳞片爪语焉不详,有的遮遮掩掩李代桃僵,如果没有太姥爷这渊博的学识、严密的逻辑,以及惊人的毅力,绝对不可能看出端倪。”
听他自吹自擂,给祖上贴金,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
这时雾气渐散,峡谷里的景色越来越清晰厚重的火山云露出一角蓝天,阳光从云缝里透射而出,斜照在远处的雪山上,金光灿灿。
白纹脸蛇人骑着特暴龙从我身边疾奔而过,指着右前方的雪山高声尖啸,似乎在指示骑队朝彼处进发。所有的蛇人们跟着擂胸啸吼,驾驭着恐龙,沿着溪谷的草坡朝上冲去。远处的史前野兽听见声音,纷纷四散惊逃。斜坡越来越陡,我颠簸起伏,骨架都快被震散了。
玄小童断断续续地接着说道:“鲧盗取息壤治水,引起尧帝震怒,从那以后,鲧族就从正史上消失了,但根据我太姥爷的整理,野史与俚语却常常用各种隐晦的方式提及,比如汉高祖斩白蛇起事呀,鲤鱼跳龙门呀,元宵时舞鱼龙啊,无不暗示着鲧的头骨藏有极大的威力,谁能够得到鲧的头骨,就能获得庇佑,大获成功。
“此外,许多文学作品也表明曾经有人去过鱼骨山,到过鲧神庙。比如陶渊明,他写的《桃花源记》记载有人来到一个与世隔绝的神奇世界,写的诗歌里又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此中有真意,欲辩己忘言’、‘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等,甚至还写了《归去来兮辞》、《读〈山海经〉十三首》,句句暗藏机锋,显然都在暗指他曾到过鲧尸体所化的羽山,见识过头骨的奥秘,并追悔自己太早离开那儿,再也无法返回。”
我从没听人这么解读陶渊明,错愕之余更觉好笑,但仔细一想,似乎也有些道理。尤其陶渊明写的《读〈山海经〉十三首》,在他之前,除了屈原,很少有大诗人花这么多笔墨在看似荒诞不经的《山海经》上,以他淡泊超然的性子,写这些牛鬼蛇神的诗篇确实有些难以解释。
玄小童说:“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太姥爷九次南下江西,到陶渊明的故地探访,甚至买下了六处考证为陶渊明墓地的山林,雇人挖掘。天道酬勤,过了两年,居然真给他找着了陶渊明的墓室。
“陶渊明清贫潦倒,自然没有盗墓贼光顾,除了一口薄木棺材,就只有十来卷竹简,和一张破损严重的牛皮地图。但就是这十来卷竹简和地图,揭开了太姥爷苦苦寻找的鲧族奥秘。
“竹简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甲骨文,并用特殊的注音法,标注了这些文字的发音。太姥爷浸淫甲骨文多年,又是个语言天才,很快就全都解译出来。这些文字不仅记录了鲧族的历史地理、风俗民情,还附录了许多常见的语言及发音,和福建、广东一带的方言有不少相近之处。
“至于那张地图,就更让我太姥爷震撼了。上面标识的果然是羽山的方位与入口,不在《桃花源记》里的所谓的‘武陵源’,而恰就在京郊的司马台!太姥爷激动万分,确定父子苦苦寻找了几十年的世界,就在自己的脚底。但他回到北京不久,就爆发了卢沟桥事变,北京很快落入了日本人之手。
“过了半个月,日本华北方面军总司令亲自找上门,说是慕名前来,请太姥爷和日本的汉学家一起研究先秦文化,为大东亚共荣圈的繁荣共襄盛举。几个回合下来,太姥爷明白这帮小鬼子也是冲着鲧神庙来的。为了自保,同时为了获取日本人手里的鲧族资料,他只好假装答应。
“事实证明,太姥爷的决定非常英明。日本人的情报网四通八达,搜罗到的鲧族信息比他之前见到的还要齐全。除此之外,太姥爷还从日本人那里了解到,持有那‘堕天使之吻’的德国汉学家,半年前己经因为犹太血统被纳粹秘密囚禁,戒指也随之落入了希特勒手里。”
听到这儿,我已经大致明白为什么玄小童会对鲧族文化了如指掌,以及为什么70年前,山本五十六会出现在他姥爷的那幢“魔屋”里。日本人热衷于寻找鲧神庙,让我联想起希特勒、斯大林,乃至山本五十六对于梵高《最后一年》不同寻常的执著与着迷。
西方人把蛇看成魔鬼的象征。希特勒很可能是将这枚戒指当作了魔鬼的信物,认为戴上它,就能得到撒旦赐予的超凡魔力,统治世界。日本人对鲧的头骨志在必得,多半也是这个原因。
但我心里仍有许多疑问,比如那位和我长得极为相似的“俞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梵高的《最后一年》和鲧族是否有什么隐秘的关联?“俞先生”自燃后,没地消失的水晶头骨和传说中那颗威力无穷的鲧头骨又有什么关系?
我问玄小童,玄小童摇了摇头:“这我就真不知道啦。我只知道太姥爷假装和日本人合作期间,除了借助他们的消息网寻找羽山的入口之外,还悄悄给国民政府提供了许多情报。说不定‘俞先生’是国民政府安插的特派员,为了迫使美国参战,故意煽动日本人偷袭珍珠港。”
说话间,骑队己经越过了溪谷的草坡,穿过莽莽苍苍的森林,朝东北方绵延雄伟的山脉行进。头顶乌云滚滚,时晴时雨,一条彩虹斜跨在露出的蓝天与雪山之间,很快又消失不见。
雨越下越大,很快就变成了漫天雪花。兽皮虽然保暖,但毕竟抵御不住这样的狂风暴雪。雪花落在身上,凝霜不化,骑着恐龙迎风疾驰,没过一会儿,我俩的头发上、手臂上都结了一层薄冰。玄小童冻得牙关格格直撞,抱着胳膊,话也说不顺溜了。
我从包取出薄毯,紧紧地裹在他身上。他粲然一笑,呵着白汽继续往下说。
抗战八年,他的太姥爷虽然没有找到鲧族羽山,却因为提供大量有价值的情报,受到国民政府的褒奖。解放后,太姥爷将许多青铜器的藏品捐献给故宫博物馆,继而又率先将家族的银行、企业进行公私合营,与人民政府建立了良好的人脉基础。
文革中,太姥爷连遭批斗,被盖上汉奸的帽子,含冤病逝。玄小童的姥爷接过父辈的遗志,继续寻找鲧族。改革开放后,姥爷继承祖业,顺理成章地成为新一代的红色资本家。20世纪80年代中期,他移民到了香港,并将家族事业拓展到了海外,并与南洋的另外一个大财阀合股,成立了“华夏南洋控股集团”。
我虽然早已猜到他出身豪门,但听到这个名称时,仍不免吓了一大跳。敢情他竟然是“华夏南洋”华宗胥的外孙,难怪他不肯轻易吐露身份。这家国际财团据说控制了香港、南洋30%的金融、地产,还投资了许多现在如日中天的新兴高科技企业。这几年大举进入内地,在各大城市都可以见到它大手笔的投资项目。
“干吗这副表情?”玄小童冲我扮了个鬼脸,笑吟吟地说,“是不是特后悔没早点知道,失去了绑架致富的大好机会?”
我苦笑着叹了口气:“一锤子买卖哪儿比得上长期饭票?你有没有姐姐或是妹妹?回头记得介绍给我。”玄小童满脸晕红,“呸”了一声:“想得倒美!”可能觉得不解气,又狠狠地拧了我胳膊一把,才接着往下说。
华宗胥生意越做越大,但心里最记挂的还是鲧神庙。他在世界各大拍卖行与古董店打探“堕天使之吻”与翡翠玉甲的消息。皇天不负有心人,到了90年代后期,终于从一个英国收藏家手里买回遗失了近百年的翡翠玉甲,又从另一个法国收藏家手里得到了“天神戒”中的阳戒,但另外那枚阴戒始终不知踪影。
玄小童的母亲是华宗胥的幼女,聪明伶俐,除了帮助父亲管理家族产业外,还是他寻找鲧神庙的得力助手。她做的唯一一件忤逆父亲的事儿,就是坚持嫁了一个出身贫寒而又野心勃勃的丈夫。
华宗胥虽然不喜欢女婿玄道明,却对玄小童这唯一的外孙视如掌上明珠。玄小童从小就和姥爷生活在一起,备受宠爱。从三岁开始,他就跟着姥爷学习鲧语逐渐知道了家族中这个最大的秘密。
玄小童六岁时,父亲与姥爷、母亲爆发了激烈的冲突,玄明道一怒之下带他远赴欧洲。仅仅半年后,母亲在寻找鲧神庙的途中忽然失踪,音讯全无,不知生死。玄明道与华宗胥从此彻底决裂,再没任何往来。
说到母亲时,玄小童眼圈一红,泪水险些夺眶而出。我想要安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岔开话题:“你姥爷这么大的人物,找他何必上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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